宋三娘猶猶豫豫:“我聽那丫頭說,早些時候她就看見程大人從門內出來,那時候孫大人也不過才來了半個時辰不到。”
宋安時看著宋三娘好半晌沒有說話,宋三娘也皺緊了眉頭。
宋安時開口問:“程大人的生意你還在做嗎?”
宋三娘點頭又搖頭:“我還是按照你當初的吩咐,一半摻和些真消息,一半摻和些假的給他送去,送去的也大多是一些商人的消息,我看他好似很關注這些。”
楚秦閣原名并不叫楚秦閣,叫知香院,那時候的宋三娘是院里的花魁娘子,更因為她官宦出身的身份,很多人抱著獵奇的心態(tài)想要一瞻或把玩。
就是知香院里的媽媽也要順著宋三娘的心意,直到宋三娘那最好的幾年老去,但依舊不可輕視。
幾年前,當年被宋三娘有意放跑的小姑娘宋安時卻突然回來,宋三娘本來以為宋安時會再一次被媽媽抓住,誰知道媽媽只是臉色不好的看著人來但沒有出聲,宋三娘這才知道,宋安時的賣身契早就不再媽媽手上了,至于去了哪里,媽媽也不知道,只知道當年宋安時逃出去一個月之后,就有人過來拿走了那東西,留下了一錠金子。
宋安時花掉了當時身上所有的錢為宋三娘贖身,當然最后也沒讓當時的媽媽討得了好,找人惡意買下了知香院。
宋三娘沒有想到當時一時念起養(yǎng)的孩子竟然再隔了這么多年之后還能找回來,真的拉她出了泥潭,彼時沖昏頭腦一心想著要從良,后來才知道哪有那么簡單。
再說原本院子里的這些姑娘家,嫁人嫁不出去,也不是所有人都和宋三娘一般攢了些積蓄,更多的人,宋三娘愿意放她們走,她們也根本活不下去。
便是出門給人做最簡單的漿洗衣服的活也不會有人找她們,因為她們一日入樓,那在所有人終生難出。
攢下了積蓄的又能如何,旁人看見一個獨身的女人,誰都想上去欺負一二,還讓所有人都覺得是這些小姑娘的錯。
春蘭其實也很慘,她的琵琶本就是院里一絕,這些年攢下的積蓄雖然買了些首飾但還是比一般的小姑娘好上很多,從良對她來說簡直像夢一樣。
一下子太過美好,誤以為自己可以擁有更多,當一個男人信誓旦旦出現(xiàn)的時候,春蘭只怨他來得太晚,白白錯過了那么多時間,結果卻人財兩空。
那時候宋安時也不敢在這里久待,就像是詛咒一般,凡是和宋安時親近的人都會離奇死亡,她越來越壓抑,卻也越來越小心,在初初回孟州的時候,宋三娘都不太敢認宋安時。
那個時候的她和現(xiàn)在判若兩人,整個人看著壓抑陰沉又兇狠,甚至說話還有些滯澀,好像很多年沒有說過話見過人一樣,但是一靠近,她的手上不停轉著龜甲和羅盤,還帶了許多宋三年沒有見過的東西,整個人癲狂又神叨,經常自言自語的念著些什么東西,眼底都是紅血絲。
她就在孟州待了半個月,幾乎是安排好宋三娘的住處就在一個黃昏夜里一步步離開的孟州,孟州靠水,大多人出行都是從岸邊走,但是宋三娘記得那天晚上。
殘陽如血,城外青山黑壓壓的,宋安時閉著眼睛念念叨叨地選了一個看著崎嶇無比的方向離開了。
后來宋三娘因為很多原因,將知香院徹底接過手來,這根本不難,因為宋安時把這所院子的地契和她的賣身文書都給了她,她又開始重操舊業(yè)。
但是這一次不再是心死如灰的苦苦掙扎,更像是死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掙扎。
知香院改為楚秦閣,滿院上下的姑娘才活了下來,即使還是眾人眼中貶低和唾罵的對象,說她們沒有廉恥為什么不去死,宋三娘從來不攔著以死證清白的姑娘,但也從來沒有瞧不起那些想要活下去的姑娘。
有人還惦記著家里走失走散的人,總得留個念想,有人說她們這樣的下輩子投胎大概也是個豬狗,那這輩子先把人做明白了。
宋三娘不管這些姑娘是怎么想的,你若是想要掛牌子就掛,不愿意你就想法子養(yǎng)活自己,或是有一技之長愿意交給閣里的其他姑娘,或是愿意出去給人表演助興。
或許就是因為此事,楚秦閣的生意很難,幾乎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宋三娘再往里面貼補這些年的積蓄。
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約莫著過了有半年,宋安時終于回來了。
這一次比上次看上去好了許多,依舊有些莫名的狂熱與神叨,不說話時依舊看著陰翳非常,也沒有現(xiàn)在這么愛笑,脾氣也很不好,身上沒有上一次那么繁瑣的東西,但還是帶著幾個龜甲,還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古物,看著就有些神秘。
她對于宋三娘重操舊業(yè)的事情沒說什么話,只是沉默了半晌道:“你不必在意我,我的名聲不值錢,你若是不想待在這個地方,我?guī)闳e的地方?!?p> 宋三娘其實是心動的,她問:“你和我一起?”
宋安時沉默著搖頭,宋三娘眼里的光突然暗了一下子,說不清對于宋安時是出于父母一般的情感還是姐妹一般的情感,還有些依賴。
小的時候是真真切切地當做妹妹,就算是宋安時不再的那幾年,宋三娘也偶爾會想起宋安時,長大了卻多了很多依賴。
宋三娘身后的關系復雜,她能流落青樓,本來就是被舍棄的結果,有人想一直看著她如此掙扎,這些年來也不是沒有多情客想要給她贖身,但是誰都沒有成功。
這里頭不僅有富甲一方的大商賈,也有官宦家的子弟,甚至身份更高的人,但是他們都沒有成功,或者也有可能是沒有勇氣。
但是宋安時來孟州半個月就做好了這件事情,宋三娘問過宋安時,但是宋安時總是摩挲著手上的龜甲讓宋三娘不要管,只是叮囑她不要再提及她以前的名字,宋三娘謹記。
若是和宋安時兩個人再去流浪她也不怕,但是如果宋安時只是想要保護她,她其實也不愿她費心。
宋三娘搖頭:“你若不在,我每日里也想的不過這些事情,這些姑娘也都是命苦的人?!?p> 宋安時執(zhí)著地和手里的果子較勁聞言道:“這里都是苦命人?!?p> 宋三娘明白宋安時的意思,真正放蕩的人反而不再青樓,在青樓的不過是些死不了、忘不了、放不下或是想要活著的苦命人。
此時宋安時說話已經很流暢了,甚至外觀看著也和現(xiàn)在沒有多大的差距,就是仔細一看眼睛,還是會被她的眼神駭?shù)健?p> 宋三娘不愿意走,宋安時不強求,甚至還交給了宋三娘法子,搭上了程平的線,總是會送些消息給程平,程平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雖然沒有扶持,但是其中可以操作的空間就大了。
在一個帶人想要用強鬧事的地痞潑皮不知何故死在淮安河里的時候,人們才恍惚那個地方已經改名叫楚秦閣,現(xiàn)在的管事是個面熟的青年風韻女子,自稱宋三娘。
趙家小二zjxe
晚上再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