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將軍對于這樣亂糟糟的場面很不耐煩,看了眼謝成書正好逢著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來,趕緊使眼色讓謝成書帶著這些人離開。
鬧劇慢慢收場,康國公夫婦被謝成書請上了車前往皇宮面圣,這么重要的事情當(dāng)然不能忘了告訴皇帝,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康國公夫婦也想要請皇帝來壓一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國師徒弟。
作為唯一一個在當(dāng)場的人,高啟自然也要被大理寺收監(jiān),高啟路過宋安時之時,臉色有些復(fù)雜當(dāng)然更多一些羞愧,“多謝。從前,對不住了?!?p> 宋安時還在一直打哈欠,根本沒有剛才蠱惑人心的樣子:“謝你們家大人吧?!?p> 高啟愣了一下,隨后低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尹知渡看向宋安時,宋安時朝陳老將軍點點頭之后離開了。
半路上,宋安時突然停下腳步:“你那天見的姑娘好生漂亮?!?p> 尹知渡深深看了宋安時一眼,轉(zhuǎn)過頭才道:“你想做什么?”
宋安時歪了歪頭:“我想你可以讓那位姑娘準備準備了?!?p> “你果然知道她是誰。”
宋安時搖頭:“不認識,沒見過,她的命也極貴,我不想算,免得到時候費心力不說,還要倒霉好長一段時間?!?p> 尹知渡背手:“那你問這話是什么意思?”
“師妹太聰明了,和你這樣的人說話不費勁,但也費力,什么都是一點就透,師兄我不用多花什么心思,可是卻總想提防著點?!?p> 宋安時抱著手,兩個人就著半昏暗的天色,以及這條勛貴大道上只有馬車沒有行人的安靜,半明半暗又如此開闊的地方,最適合說些真話。
“師兄現(xiàn)在還不用提防,你擔(dān)心我,我何嘗不擔(dān)心你,雖然我們都沒有后路,但難保師兄已經(jīng)找到解決之法,就是剩師妹我,踽踽獨行了?!?p> 尹知渡沉默一瞬,嘆了口氣:“師妹,你對師兄的防備心太重了。你想要我怎么做?”
宋安時目光悠遠,手上一下一下摸著銅錢,最后還是沒有拿起它,而是順著自己的心意道:“你做什么都需要錢和路子,這世間我想不到第二家的人,能滿足你這個要求。”
尹知渡無奈:“師妹總是對我想做的事情了如指掌,所以才可以這么快的確定別人的身份?”
“他們家現(xiàn)在也不好過,大周帝虎視眈眈,其他人就想著坐山觀虎斗,若是想要誰出手相助,他們家恐怕就要損失全部的家業(yè)才能讓別人放心了?!?p> 宋安時挑眉:“師兄難道沒用人家的家業(yè)?”
尹知渡并不否認:“我將來可以給的遠比她送的多得多。”
宋安時有些促狹:“任何沒到人家手上的,你這可都算是空手套白狼了?!?p> “命都是搏出來的,我以為師妹最懂這個道理?!?p> “好吧,那就請沈姑娘準備好人手和路線吧,方便的話京城的局勢可以再亂一些,陳策被你派去了南邊,到時候我也希望他可以助我一臂之力?!?p> 尹知渡瞇眼想了想:“除去我們倆的后路,京城的水越亂那要拉下去的人就得越高,難道,趙修和參與奪嫡了?你們想要什么樣的時機,對我,們,又有什么樣的好處?”
宋安時感慨:“師兄,你真的是天生的帝王,我開始相信你出生之時的那個傳言了?!?p> 尹知渡臉色一下子蒙上一層陰翳,他出生時的預(yù)言帶來了吳春秋這樣的狼子野心之輩,自此之后他每次聽到這些話,就好像能聽到耳邊的求救聲,痛呼聲,以及大火燒在人身體上時那種燒肉的味道,惡心得他想吐。
宋安時仿佛沒有看到,繼續(xù):“有沒有這個預(yù)言,他想長生的事情都會存在,他的野心也會存在?!?p> “天下真正的帝王從來就只有一個,你會吸引他是個既定的事實,或許早或許晚,但并不會消失?!?p> 尹知渡很少露出如此難受的表情,他慢慢佝僂下身子,好像低一點才能緩解這種從心尖漫延到胃部的疼痛。
他拿刀抵在地上,依靠著冰冷的刀鞘給他站直的力量,看著宋安時的背影一步步遠去。
無論有沒有那個傳言,百里一定會遭此橫禍?這些真的都不怪他嗎?他真的是帝王之名,而不是那個害的二十七萬冤魂困于地府的災(zāi)星?
為什么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她這么說的目的是什么?
她也會有這種仁慈的時刻嗎?
尹知渡不相信,也不敢相信,他更不敢放下那些罪孽,他始終不能釋懷。
走在路上的宋安時也在想,仇恨是最好的催化劑,但是恐懼和自我的束縛不是。
不殺伯仁的事情為什么要怪自己?因為他死的人是很多,但是宋安時知道,將來因為他而活著的人同樣多。
人的一生能在無能為力的時候照顧好自己,已經(jīng)是十分難得的事情了。
尹知渡對于吳春秋的恐懼源頭全部出于此處,他因為恨自己怪自己,而忽略了自己的能力,所以才會一直懼怕。
吳春秋誠然有手段,有經(jīng)驗,但是他沒有一搏的勇氣。
……
趙家的管家顯然記得宋安時,聽到門房說了說外面來人的形象就立馬遣人去稟告夫人,自己則出門前去迎接。
宋安時朝著趙管家點點頭,趙管家笑得很和煦,一張臉上真的會長出皺巴巴的菊花。
“姑娘是來找世子的?”
宋安時并沒有帶維帽,也沒有將那枚鮮艷的玉佩拿出來,誰料管家一來就好像知道她是誰。
好像看出了宋安時的疑惑,趙管家很恭敬地道:“我們世子這么多年頭一次將一位姑娘這么放在心上,小的自然記得清楚。”
宋安時歪頭:“那我能見你們世子?不是在跪祠堂嗎?!?p> 趙管家聽了宋安時的話笑得越發(fā)睜不開眼,世子連這種小事都拿出來惹人家姑娘心疼,可跟老侯爺年輕時候一模一樣哦。
“無妨無妨,姑娘想看便進去看吧?!?p> 宋安時一頓:“我不拜訪侯爺和侯夫人,獨自找上他恐怕不太好吧。”
趙管家正色了一點:“姑娘若是想先去侯爺夫人那,自然是最合禮數(shù)的,但先前世子千叮嚀萬囑咐,說姑娘如果來問他一定要把您直接請過去?!?p> “小的見過姑娘兩面,看姑娘至情至性,世子如此交代恐怕是害怕您受了束縛,萬萬沒有輕忽之意。”
宋安時心里癟癟嘴,難怪沒來找她,還說什么不方便,原來是等著自己去找他呢。
她要是沒有這一出,沒有想借著這個機會來找他,那是不是他們許久就見不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