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來峰抬眼看了趙修和一眼,嗤笑一聲:“先前去探望謝大人的時候,他說你變了不少,現(xiàn)在一看確實(shí)如此?!?p> 他看著趙修和低頭不語的樣子默默想,或許也沒有變,只是把那些外放的東西都收進(jìn)了眼底,他知道,這是趙修和在官場成熟了。
他低頭心內(nèi)嘆氣,這是個什么樣的世道?蛀蟲蠹蟲踩著百姓的骨頭吸百姓的血,真正想濟(jì)世報國的人舉步維艱,他又算什么呢?亂世中能保全自家已然是他畢生所求。
汲汲營營二十載,回首已然知天命。
……
趙修和到家的時候還在想簡來峰的話和最后林惠兮告訴他的事情,不過還能順手把宋安時從涼椅上拉起來。
兩人也沒有說話,就這么朝里屋走,簡來峰的意思他知道,他的這位上官并不想牽扯進(jìn)皇族的爭斗,尤其是在皇帝愈發(fā)年邁而太子體弱的情況下。
他未必不知道皇帝的意思是徹查,但是他也知道他承擔(dān)不起天子之怒和皇族傾軋。
甚至最后他也不誤落寞地對著趙修和,凝視許久才道:“誰年輕的時候都是壯志凌云,以為自己可以力挽狂瀾,最后……”說罷嘲諷一笑。
趙修和心里想了很多,最多的還是不認(rèn)命和不甘心,一條走起來很艱難的路那一定是一條正確的路。
宋安時忽然嘆了一口氣:“你應(yīng)該死的比我早吧?積勞成疾?”
趙修和突然回神,看了宋安時半天最后沒說什么,只是眼睛里有些深意問:“怎么每天都是死來死去的,之前在云州的時候你就經(jīng)常受傷,現(xiàn)在可好些了?”
宋安時挑眉:“突然問我在云州的傷,是……”
宋安時拉長了聲音,趙修和想或許也可以直接問問,沒想到她雙手突然環(huán)抱住趙修和,一雙眼睛有些期待和興奮,滿是曖昧問:“想和我一起睡了?我的傷早就好了。”
直白得嚇人。
趙修和提起的那口氣真是不上不下,但是看著宋安時的眼睛又很纏綿溫柔,他輕輕撫過眉眼,問:“今天和你師兄見面了。”
宋安時笑,甚至把上半身往后靠,仔細(xì)看了趙修和一眼,才猛地一下又撞進(jìn)趙修和懷里:“你吃醋嗎?”
吃醋不至于,不舒服有點(diǎn),但趙修和的主要目的不是這個,他環(huán)住宋安時才問:“宋安時,你和你師兄要做什么?”
宋安時靜了一下,她并不會覺得瞞住誰是為誰好,可是她想開口說的時候她突然卡住了,對啊,他們想做什么?她也不知道啊。
她的腦袋突然轟的一下,面色開始嚴(yán)肅起來,自從進(jìn)了京城之后,他們一直在被人牽著走,住在國師府是他的安排,可是他們搬出來住吳春秋就算不出來嗎?是不是也是在無形中被他安排。
她盤壞了許多貴重的龜甲,尹知渡一下也不敢停歇,可是他們依然是在等那一天的到來,說白了還是在跟著他的節(jié)奏走。
她竟然到現(xiàn)在才反應(yīng)過來這個形式,她閉了閉眼,總算知道為什么尹知渡一直對于吳春秋有這樣的恐懼。她們以為自己在反抗,實(shí)際上做的事情根本與最后的結(jié)果無關(guān)。
這鍋溫水,竟然煮的是自己,而她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這是怎樣的不動聲色?這樣的人確實(shí)能讓人膽寒,今天如果不是趙修和問她,她,他們是不是還一直在沾沾自喜自己已經(jīng)做好了接受一切的準(zhǔn)備。
趙修和感覺到了宋安時的沉默與顫栗,將下巴放在宋安時的額頭上不動聲色的安撫她:“不想告訴我?”
宋安時悶悶開口:“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們想干什么。吳春秋和我有一筆仇,解不開的?!?p> 趙修和呼吸一停,閉了閉眼睛:“所以你們要先行下手?”
宋安時沉默搖頭,在此之前,她雖然一直這么想,可是現(xiàn)在回頭一看,她們根本沒有逃出他的圈套。
趙修和感覺到宋安時的低落與不安:“我來幫你們吧?!?p> 宋安時沉默一會才道:“我從前覺得你們都是被他忽悠了,但自我到了京城,單憑著國師府弟子的名聲,幾乎能出入所有高門大戶,甚至他們對我尊敬有加,我就知道了他在你們心里猶如神祗,那你為什么會信我呢?”
趙修和笑:“那為什么不信你呢,你是我選擇的人,和我自己是一樣的,我為什么會不相信我自己?”
宋安時的手越發(fā)緊,她知道趙修和絕對不是沒有糾結(jié),但是在他想好帶自己回京城的那一刻,他就會永遠(yuǎn)站在自己這一邊,可是怎么辦呢?
她難道要讓他陪著他去對抗天下人嗎?
是的,她會,宋安時終于承認(rèn),她是一個如此庸俗的女人。
“放開點(diǎn),腰要斷了?!?p> 宋安時隱去眼中淚光:“不行,本天師要帶你回去暖床?!?p> 趙修和笑聲低沉,震顫的喉嚨讓宋安時聽得清清楚楚:“天師,舉頭三尺有神明,你這么做不太妥帖,況且我還沒吃飯。”
宋安時不依不饒,反正就是不放。
趙修和松開手,看了宋安時一眼:“好吧,但是天師能不能答應(yīng)下官一件小事呢?”
“說來聽聽?!?p> 趙修和的手順著胳膊,摸到了宋安時手腕上的銅錢,撥弄兩下:“從今天開始不要在耗費(fèi)心力去算未知之事,如何?”
宋安時微微一怔:“怎么還不止一個人給你告狀???”
趙修和手微頓,拉開宋安時面目嚴(yán)肅盯著她:“看來這次你也傷到了?”
宋安時心下暗道糟糕,今天自己也太沉不住氣,一下子露餡了。
她還想撒嬌蒙混,趙修和直接睨了她一眼,不再說話,施施然去用晚飯了。
趙修和不是不想理她,實(shí)則是自己也需要一點(diǎn)時間整理思路,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樁樁件件牽扯深廣,再加上宋安時不安定的性子,以至于他快焦頭爛額,但是事情好像就是這樣,壞到一定境界,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shí)可以承受更多。
就像是本要裝滿的一罐子水,一下子罐子自己變大了水就能完全容下,也有心情來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東西。
好好梳理一番。
國師的事情他其實(shí)大多都是聽尹知渡和宋安時說的,但并不了解他們之前的恩怨,但有這樣的情況他并不意外,之前宋安時不來京城的事情也有解釋。
可是宋安時為什么不愿意回京城?依著她的性子,若只是舊仇舊怨,恐怕早就拼著性命來報了,在她的眼里從來沒有什么是她做不了的。
她之前那么長時間都沒有動作,是因?yàn)閲鴰熒砩嫌兴蓱劦臇|西,亦或者她有別的計(jì)劃,還是說誰在等一個時機(jī)?亦或者三者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