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二十三年,正月十五。宮中元宵著實無趣,卯時三刻便要晨起洗漱,約摸一個時辰左右盛裝打扮到母妃殿中吃早茶,為了傍晚的家宴,她不得亂跑亂鬧弄臟衣物弄亂頭發(fā),這種無聊而漫長的時間里,她母妃總是讓她學(xué)學(xué)女紅,可是她老靜不下心來。她喜歡自己一個人在書桌上寫寫畫畫,每年這段時間前面上早朝的大人們都休假了,她好久好久沒有見到那個少年了,外面會有他喜歡的小娘子嗎?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趴在桌上小睡一會,起來又畫了一張他的畫像。終于堪堪到了時辰,和母妃一起去皇后宮中,果然她們是最早到的。這七年來,宮中又添了名公主,今年才四歲,皇帝兩年前立了皇后之子也就是二皇子為太子,宮中又進(jìn)來了兩位美人,只比她大兩三歲。
“昭兒下半年就及笄了,你作為她母妃可想好怎么辦了嗎?”聽到皇后點名,她勉強(qiáng)把分散的注意力集中起來。
“姐,姐姐生日肯定要大辦,請好多,好多人來唱歌跳舞。”淑妃娘娘還未作答,剛進(jìn)門的小人先搶先一步,“參,參見皇后娘娘!”
“參見皇后娘娘,娘娘恕罪,軟軟還小,不太懂得禮數(shù)?!避涇浀纳福軏迥锬锢涇浌蛳?,直到皇后娘娘讓她們起來才起來。
在五年前冬,剛得知榆嬪娘娘懷孕時,父皇曾和她說過,他真是又高興又不高興。還叫她一定要時不時帶下她的弟弟或妹妹,連皇后娘娘也說,榆嬪娘娘太榆了。
“姐,姐姐。”剛起身的軟軟屁顛屁顛地朝她走來,“你生日的那天,嫂,嫂嫂會不會來啊,大,大皇兄那么好看,嫂嫂一定也很好看吧。放,放心,再好看也沒有姐姐好看?!?p> 她突然靈機(jī)一動,之前看話本時就總想辦個什勞子的會,把她心里藏的小公子邀來,可她又不清楚他是哪家的,那就把適齡的都邀請來,之前沒啥借口,如今倒是有了。前些日子父皇給大皇兄指了婚約,他倆還沒見過面呢……
“嫂嫂肯定好看,軟軟想不想提前見見!”
“想!”
等所有嬪妃到齊后便先去餐桌,過了一會皇帝攜著兩子才到。等各妃嬪行完禮重新就坐,菜才一道道的端上來,皇帝皇后說幾句佳詞福語才正式開始動筷。
用餐結(jié)束后,她哄著軟軟趁著其他人不注意去扯扯父皇的衣袖。
“聽聞皇后的小花園打理甚好,孤正好逛逛,你們不必跟著,讓孤的兒女陪著就好”果不其然皇帝撇了一眼她道。
紫萊宮花園中。
“孤可給你叫了這么多幫手來,說說又有什么鬼主意吧。”
“父皇你看,大皇兄訂婚幾日了,但他和嫂嫂連面都沒見過,嫂嫂性格人品我們都不知道。如果,如果她欺負(fù)我們家軟軟怎么辦???”她鼓著腮幫子直接把軟軟拉到身前。
“哦~你想見你未來王妃嗎?”皇帝轉(zhuǎn)頭看向大皇子。
“回父皇,兒臣不想?!?p> “啊,沒人疼兒臣了,父皇皇兄都不疼我了,嚶嚶,我和軟軟怎么辦啊。”她把袖子擋在眼前,作勢揉揉了眼睛,“大皇兄,兄長,哥哥,你真的不想看未來嫂嫂長什么樣嗎?”
“父皇,兒臣突然想了”只見大皇子一臉正經(jīng)的改口道。
“昭妹這招真的還就百試百靈!”太子感嘆道。
“還有半年,孤的小公主就要及笄了,及笄定是要辦宴的,不也能看到你嫂嫂?在孤面前就不要繞彎子了,孤還不了解你。”
她吐了吐舌頭:“好吧,是兒臣最近看話本,話本主人公就辦了個什么春日宴,熱鬧的緊,雖然宮中的人也不少,但和我差不多大的卻少,偶爾堂表兄妹們也會來做客,也沒話本說的熱鬧,得知大皇兄這事,我想辦個春日宴,就到宮中的御花園,到讓那些官員的子女都參加,指不定我能湊出個什么姻緣來呢!”
她叭叭的講著,他們也認(rèn)真的聽著,他們真的很寵她的。兩個皇子可謂是大忙人,不僅要讀書習(xí)武還要上朝聽政,大皇子婚后就要去綏州任職了。比起兩位皇子,皇帝和她更為親近,畢竟她善丹青畫那少年為最,畫皇帝為次,所以她的要求皇帝也基本同意。軟軟時不時的點頭,卻早就邊上的蝴蝶偷去了神。
在皇帝的默許下由皇后操辦宴會,很快定在二月二那日,只是天公不作美,自正月廿三起便開始下雨,陸陸續(xù)續(xù)的下了一個月,二月廿五開始放晴,宮中又修整幾日,最后由淑妃拍板把宴會定在三月十二,以春日做邀,御花園為址。
她盼了許久的春日宴終于要到了,隨著那些大臣的年假結(jié)束,她偶爾也能見著那少年,他似乎又長高了,春日宴上他會同她講話嗎?想著想著她進(jìn)入夢鄉(xiāng)。
時間來到春日宴上,一大早她便簡單的梳妝好,今日她不是皇女,她是皇后娘家的遠(yuǎn)房表親,剛來皇城和其妹被帶來看看世面,皇后娘家位列三公,其長女被封為臨安縣主。而昨日公主突發(fā)風(fēng)寒無法參加此次宴會,小公主照顧其姐,故也不肯來。
“兩位公主安!”臨安縣主提早到來,也好讓后面來的人認(rèn)為她們是一起來的。
“思雨表姐,今日我和軟軟可不是公主了哦,只是你的遠(yuǎn)房表妹,你人好,與我們關(guān)系親,平日進(jìn)宮帶不了旁人,恰好宮中邀約春日宴,今日你才把我倆捎上的哦!”她囑咐到。
“記住了記住了!你們名字可有改?”臨安縣主不愧為花朝(昭的音)第一美人,桃花眼多情,朱唇巧而精,舉手投足中盡顯雅致
“有,阿姊叫葉郗昭,我叫葉郗軟?!避涇浺灰娭@漂亮的表姐眼都直了。
“哦?就改姓嗎?”臨安郡主問道。
“嗯,就改姓,表姐,聽說你與司馬侯府定親了,上月已經(jīng)見過他了,喜歡嗎?”她尾音上翹,紅袖遮唇,頗有調(diào)笑之意。
“嘿嘿,我的表姐,姐夫肯定好看,不然怎么配得上思,思雨表姐!”軟軟應(yīng)和道。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朝中關(guān)系基本就聯(lián)姻,面都沒見過,現(xiàn)如今朝中關(guān)系愈發(fā)緊張了,如果前幾年家里頭倒還能自己做主,可惜晚生幾年了!”臨安說是這般說,那臉上的紅暈卻耐人尋味。
三姊妹小聊了一會,人也慢慢地開始進(jìn)來了,她也愈發(fā)的心不在焉了,不經(jīng)意間總望向那御花園的門。
“表姐,不是我不陪你,但我料想今日那司馬家那小公子一定會來看看他的未婚妻,我和軟軟先不打擾了?!?p> 和臨安分開后,她拉著軟軟在御花園門口附近假裝看花,偶爾也有其他小姐公子的來搭話,她就表現(xiàn)出唯唯諾諾的樣子介紹自己,她們感到無趣便也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雖然太陽沒怎么動過,不過她心上的那位公子終于來了。
過年了,他似乎長高了,他還是扎著高高的馬尾,銀白的服飾,眉目如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姐,姐姐?!北怀读艘滦渌虐l(fā)覺那公子已經(jīng)近在眼前。
“不好意思,失禮了!”反應(yīng)過來的她手忙腳亂的行了個禮。
“無礙,無礙,在下之前不曾見過姑娘,姑娘可是那臨安縣主的表妹?”問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說道,“在下公冶洛宸,字子熙,上月行弱冠之禮,家父司封司郎中?!?p> “小女姓葉名郗昭,下月及笄還未有字,這是幼妹郗軟,父輩無甚建樹恐公子不識,便不再多介紹了?!彪m不是她找話,但琢磨了很久的話一下子脫口而出。
“郗昭,姑娘的名字甚是好聽!”下意識的話說口他才反應(yīng)過來,“姑娘冒犯了。”
“無礙,是公子謬贊了,公子,小女子有一請求,剛來這上京,人生地不熟的又來這宮中,表姐又被其他人所纏,今日便請公子陪著我們姊妹兩欣賞這花了。”只聽著他說話,她臉一下就紅了起來。但這是她離他最近的機(jī)會,她一點也不想放過,索性他也欣然應(yīng)允。
雖然這的花她都看了不下百遍,可是身邊有他,這花都變得不一樣了,只覺得這是這輩子她看的最好看的花。賞花不過半日時間,午飯后這宴席就要結(jié)束了。
男女不同桌,在他們就坐前,她壯著膽子說:“公子,以后我們未必有機(jī)會再見,今日與公子相談甚歡,郗昭永生難忘!”
只聽他笑一聲又道:“郗昭,這名字甚是配你,如希如陽,不過在下更盼著與姑娘再次相逢?!?p> 言罷有人拉著他入席。
“公冶,子熙。”
她望著他的背影輕聲道,她該入席了,這宴對她來說也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軟軟,你今天怎么了,都不怎么講話?!彼聪蚪裉煸挸銎渖俚能涇洠_始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
“姐,姐姐,我好像見過那個,那個公子,你是不是給他也畫過畫像?!敝灰娷涇浌钠鹉橆a,“姐姐給他畫,也給父皇畫,怎么不給我畫?!?p> “哼,父皇偏心,姐姐也偏心,父皇只讓姐姐去找她,說是給姐姐的特權(quán)便只能是姐姐的,那為什么姐姐不給我畫?!避涇涬p手抱臂。
聽到這話她先愣一下,一時覺得要小心房中的畫,一時又實在是被她父皇感動到,“給畫,等會軟軟午覺的時候給你畫下來,我們的軟軟最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