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誤會
夜色深濃,涼風如水。
淮王府的書房之中,李玄知坐在房中椅子上,手中把玩著白色瓷瓶,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門口響起木履屐敲打在地面的聲音,很快一個面容困倦著青衣寬袖的男人端著熱騰騰的藥,打著哈欠掀開簾子走了進來,“老毒怪,該喝藥了?!?p> 李玄知笑著應了一聲,特意將白瓷瓶放在桌子上后,接過湯藥喝了一口,忽然皺了皺眉道,“沈柏舟,你怎么又換方子了?”
“喲,可以啊,我這次不過就是換了兩味藥都被你嘗出來了?”
李玄知默了一瞬,淡淡道,“你這黃連苦得我嗓子疼,我就是想不知道也難。”
沈柏舟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來,雙手插袖翹著個二郎腿又打了個哈欠道,“我前些日子把你的脈發(fā)現(xiàn)平穩(wěn)了一些,所以這才換了幾味藥?!?p> “前頭那藥勢頭太猛,過猶不及,喝多了反倒會加重你體內(nèi)劇毒。”
“好,就這樣先保著我命就好?!?p> 李玄知應了聲好,捏著鼻子端起碗,仰頭一飲而盡。喝完后他皺著眉放下碗,隨手從書桌格子里拿了一塊梅餅塞進嘴里。
甜漬的梅子很快就把藥的苦味壓了下去,李玄知這才舒展開了眉頭。
沈柏舟嗤笑了一聲,嘲笑道,“若是旁人知曉我們那戰(zhàn)無不勝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將軍其實最怕喝藥,也不知道你在軍中兒郎心中那高大威猛的形象會不會倒塌喲?!?p> 李玄知沒有理他,只是拿起桌子上的書卷繼續(xù)看了起來,這時沈柏舟忽然咦了一聲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個白色瓷瓶。
他拔開蓋子微微一嗅,忽然眼睛亮了起來。
“老毒怪,這藥丸你從哪里搞來的?”沈柏舟邊說著,邊又湊近嗅了嗅,“這藥方……妙啊,真妙啊!”
李玄知的手微微一頓,不動聲色地看向他道,“不過就是一味化咳止痰的藥,尋常也是隨處可見。”
“不不不,這藥丸里的有幾味藥可是尋常采摘不到的草藥?!?p> 沈柏舟的眼睛放出光來,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而且這里面還有幾味藥之間本身是相沖的,需得炮制時間恰恰好,分量也恰恰好才能合到一塊兒。”
他一手拿著藥瓶,一手撐著桌子往李玄知傾去,“你倒是快說啊,這藥是從哪兒搞來的?我想見見那個制藥的人!”
李玄知挑起眉尾,思考了片刻還是說出了蘇婳的名字。
“哈?就你喜歡的那個小白眼狼繡花草包?”沈柏舟臉上表情古怪,“她居然還會制藥?”
“首先,我不喜歡她,今日這么說不過就是日行一善罷了?!崩钚砹死碜约阂陆?,重新拿起了書卷正色道,“其次,她會不會制藥我并不知,只是今日她是這么說的?!?p> 沈柏舟陷入了沉思,“這制藥的功力沒個十年二十年的功力,可做不到這樣……只是如果這蘇家大小姐制藥水平真如此高超,我怎么會不知道呢?”
李玄知看著沈柏舟一個人盯著藥瓶嘀嘀咕咕,根本也沒在意他剛剛說了什么,他不由氣得笑了出來。
他抬手把書卷往桌子上輕輕一摔,整個人往后仰去斜靠在椅背上,“沈柏舟?!?p> 這次沈柏舟終于有了反應,“嗯?”
“你現(xiàn)在就告訴我一句話,這個藥我是能吃還是不能吃?”
沈柏舟肯定地點了點頭,“能吃,當然能吃,這些藥丸雖不能解毒,但對你現(xiàn)在的身體還是大有裨益的。”
“好,那你現(xiàn)在可以端上碗出去了,順便把南陸給我叫進來。”
李玄知從沈柏舟手中抽出藥瓶后便把他趕出了書房,聽著他繼續(xù)嘀嘀咕咕地遠去,李玄知長長吐了口氣。
終于耳根清凈了……也真不知沈柏舟以后找的媳婦能不能受得了他這張嘴。
李玄知低頭又看了眼手中的這個白瓷瓶,微微瞇了瞇眼睛,唇角抿起。
沈柏舟此人作為涼山十二派的首席大弟子,對于制藥這方面還是有些真才實學在身上的,能讓他驚艷至此的藥,從他們相識至今也不過就是寥寥幾種。
而今日蘇婳把藥瓶遞給他的時候,只說她對于制藥略懂一二。
沈柏舟與他相識近十年,在草藥這方面的能力他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應當是蘇婳對他睜眼說了瞎話。
一個在傳聞里除了琴藝簡直一無是處的蘇家大小姐,如今不僅使得一手好心計,讓意圖對她不利的人再三吃下啞巴虧,甚至還會制藥且水平不俗。
這倒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這時,南陸從簾子中探出腦袋來,出聲道,“主子,你有事找我?”
“南陸,三日內(nèi)我想要知道蘇府大小姐從小到大所有的事情,越詳細越好?!?p> 話音落下許久,都未曾聽到自己下屬的回答,李玄知抬頭看向南陸,卻見南陸正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
李玄知看著南陸的表情,便知他肯定是誤會了。
月見那個大嘴巴。
今日她回到府上后的第一句話便是我們家主子有看上的姑娘了,然后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把他今日搭上自己幫了蘇婳兩次忙的事情添油加醋地都給說了出去。
也導致,如今這淮王府上上下下都在猜測他到底是不是喜歡那個蘇府的大小姐。
他清了清嗓子準備再認真解釋一次,南陸有些小激動的聲音已經(jīng)敞亮響起,“回主子的話,南陸一定保證完成任務!”
而他們嘴中的蘇婳此時正將整個身子癱在柔軟的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茶寶蜷著身子團在她頸邊,慢條斯理地舔著它的爪子。
“也還好茶寶你來了,不然當時我只怕是要……”蘇婳有些后怕地喃喃道,“我倒是真沒料到,李如月居然會找上鄭府的人做她幫手,想來我那繼母在其中應當也出力不少吧?!?p> “這不是廢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辈鑼殏阮^懶懶看了蘇婳一眼,“瞧這樣子,今日這事兒不成,他們應當也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我明白,只不過李如月那頭……”蘇婳懶懶翻了個身,半闔著眼道,“一個是在朝中如日中天的萬家,還有一個是頗受寵愛的金枝玉葉,尋常宅子里的那些手段對她無用,我得再等等,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再對付她?!?p> “倒是我繼母……呵,送了我這么份大驚喜,我怎么能不好好回個禮呢?”蘇婳冷冷笑了一聲,“對付她,可比對付李如月他們要輕松得多了,這次我定要讓她永遠不得翻身!”
“那嫁妝我本還打算溫和處理徐徐圖之的……既然她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
茶寶瞧著蘇婳滿是干勁的樣子,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翻了個身子露出肚皮,用爪子拍了拍蘇婳,示意她趕緊給它撓撓。
“話說今日,你居然打開了隱藏任務啊,恭喜恭喜?!辈鑼毷娣匕l(fā)出呼嚕嚕的聲音,在蘇婳腦海中繼續(xù)說道,“不過這個任務,你有想好要怎么做了嗎?”
一說起這個,蘇婳的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李玄知的那雙清冽狹長的眼睛,以及后來幫她作偽證時臉上掛著的那七分自嘲三分難堪的苦澀笑容。
好家伙……若不是當時她就親自在他面前摔了個嘴啃泥,恐怕她自己都快要相信他說出來的那番話了。
“還沒想好。”蘇婳蹙眉撇了撇嘴,“這男人可不簡單,也難怪值這么多積分了?!?p> 停了片刻,蘇婳才又開口道,“不過當務之急還是我母親的嫁妝,畢竟我用母親留下來的那柄劍才換得他的幫助,得早些給人送過去?!?p> “這樣吧茶寶,你這幾日先幫我去收集一下那淮王爺?shù)馁Y料,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
茶寶釀唔了幾聲,應了下來。
這時,院子門口響起了松鶴堂丫鬟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桃子便掀簾走了進來,嘴中說道,“小姐,鄭老夫人上門來了,老夫人讓您去松鶴堂見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