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亂葬崗
白墨兮意識漸漸模糊，陷入了虛幻之中。眼前浮現(xiàn)一段段泛黃的記憶片段，將四百年她的過往再次重現(xiàn)。
這些記憶并不是按照，正確的時間順序進(jìn)行。但卻足矣勾起白墨兮的悲傷。
從靜謐的少年時光，陡然切換到她披甲征戰(zhàn)的畫面。眼前浮現(xiàn)一片猩紅色的氣浪，耳邊是廝殺聲和戰(zhàn)鼓的雷鳴聲。有人斬殺了敵人，有人被敵人斬殺，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在她眼前晃動。
畫面再次轉(zhuǎn)換，房間內(nèi)塞滿了熟悉的臉，阿爹、阿娘、大哥、長姐，還有族長伯伯和阿丹哥。
他們嘴里喚著她的名字，臉上帶著悲戚之情。
阿娘哭紅了眼睛，抱著她使勁的搖，白墨兮渾身抖得厲害，心仿佛被人啃食一般，疼得無法呼吸。
“阿娘……阿娘……”白墨兮想要呼喚，嗓子酸脹得使得她沒辦法發(fā)出聲音，只能輕輕重復(fù)著“阿娘”。
一時間，阿爹、阿娘、大哥、長姐，都消失了，只留下他們的呼喚在耳邊盤旋。
白墨兮捂住耳朵，嘴巴張大，腦子亂成一團(tuán)。這一刻，身子很沉，沉得她無法直立。她將自己，蜷縮成一個球蹲在樹干下。
心口的疼痛、腦中的回憶，讓她沒辦法思考、沒辦法呼吸。極致的悲傷，促使她感知不到周圍世界的存在，她仿佛生活在真空中，腦海中的意識，似乎也被人抽走了似的。呼喚聲依舊，可她似乎無法理解那些話語的含義。
白墨兮四歲那年發(fā)過一場高燒，自此她便有了前世記憶。可她一直都是豁達(dá)的，從來不曾糾結(jié)許多。甚至不糾，那個負(fù)心漢對自己的傷害。
不糾結(jié)，不代表遺忘。她與那段記憶和平相處了十二年。一直相安無事。如今出現(xiàn)如此強(qiáng)烈的前世幻境，這還是第一次。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前世親人對自己的執(zhí)念。這是她承受不住的。
意識漸漸恢復(fù)，腦海中的畫面還在。白墨兮眼底流出熱乎乎的液體，她想問一問，上一世的她值得這么多人為之難過嗎？
“小姐，您怎么了？”橘紅從小跟著白墨兮，卻不曾見過白墨兮這副模樣，一時間慌了神兒。
月光下，白墨兮的臉顯得有些蒼白，如同一個病入膏肓的人。
“小姐，您別嚇奴婢，您是哪兒不舒服嗎？”
白墨兮從小就是健健康康的，很少生病。就連白老夫人也常說：‘這丫頭怕是個小牛犢轉(zhuǎn)世吧！不然怎么能這么壯實?！?p> 都說，從來不生病的人，生起病來最是嚇人。
橘紅急得不行，環(huán)顧四周，看不見一個人，皎皎月色下，她竟無法分辨身處何地？
許久過后，白墨兮才從混亂中抽離，臉上漸漸恢復(fù)了一絲血氣。深吸一口氣，來看著清冷的月光，苦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見橘紅哭成淚人，一把將她抱住，“對不起，小橘紅，嚇到你了。”
有些事兒，她不知如何向橘紅解釋，索性就這樣吧。經(jīng)此一事，白墨兮更加確定了自己的信條：不能再跟姓陸的扯上關(guān)系。
白墨兮沉浸在幻境中剛剛恢復(fù)，橘紅被白墨兮嚇得失了神。二人誰也沒注意草叢那邊，一雙眸子正看盯著她們的一舉一動。
當(dāng)橘紅喊出那聲“小姐”，陸景云仿佛是一根鐵鞭抽打著他的靈魂深處。
白府、小姐，很難猜嗎？陸景云對突發(fā)的一切，有些難以置信，又有些小確幸。他看中的人，不是男子，是他的準(zhǔn)側(cè)妃。這那么一瞬，他想沖上去抱住她，圍著這片大山跑上幾個來回。
他沒看錯人，那個小人兒是他選的，是上天賜給他的。陸景云腦子有些麻酥酥的，耳邊是陣陣嗡鳴聲。
“爺，都招了。你猜他們想復(fù)活的是誰？竟然是靜安皇后?？上麄儾皇前滓伦搴笕耍@血祭自然也就沒成功?！毖凿繛I沒注意陸景云的臉色，一股腦將想說的全說完，坐在草叢等著他家王爺發(fā)問。
靜安皇后，是西陵皇族的禁忌。聽到這個名字，陸景云臉色沉了沉，視線移到了言淇濱的臉上。半晌，道：“他們受何人指示？”
“回王爺，他們都說是聽從大當(dāng)家的命令。”話說到這兒，言淇濱突然停止了。眼神有些不大對勁。
陸景云臉色愈發(fā)難看，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問道：“有話快說！”
“王爺明鑒，屬下派去看著那山匪頭子的可是精銳。可惜……還是沒看住，他自殺了。屬下辦事不利，請王爺責(zé)罰?！?p> “罷了?！币娧凿繛I一臉沮喪，陸景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來，背后指使者是個大人物。臨行前，本王留了一支暗衛(wèi)，專門盯著朝中大臣，你派人去查查，可是他們之中有人動的手？”
“您的意思是，不是自殺？爺，您懷疑有人想利用四百年前，白衣族的力量，推翻西嶺皇族？屬下卻覺得，或許是咱們中間出了叛徒。您想啊，咱們這邊才查出點端倪，人就自殺了，怎么就這么巧？”
陸景云不是沒懷疑過這一點，只是他不愿相信。他的鳳臨衛(wèi)，每個人都是他親自選進(jìn)來的。封地內(nèi)的甲兵，也都是跟了他多年的人。
陸景云低頭陷入沉思，他要想一個好法子，不動聲色揪出這個叛徒。
言淇濱抬頭看著月亮，兀自發(fā)呆，不知在想什么。
“都怪你，人去哪兒了？”陸景云驀地抬眼，這才注意到白墨兮和橘紅早就不見了。
推開擋在眼前的言護(hù)衛(wèi)，環(huán)視一圈，半個人影也沒有。
瞧了一眼言淇濱，眼底盡是埋怨。半晌說道：“去通知玄伊，暗中查探京城動態(tài)，本王還是覺得此事跟京城脫不了干系。再告訴玄海將這里處理一下?！?p> “爺，咱們可是回京？”言淇濱心頭猜到了答案，可還是想問一問。
“不回！”陸景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去告訴晉城守軍，暫時不必回去，留下來，幫本王尋找側(cè)妃?！?p> “爺，您說錯了，應(yīng)該是黑土。白家庶小姐不該出現(xiàn)在這兒……”言淇濱溫吞的說完后半句話，快步躍上樹梢，“屬下，錯了，不該頂嘴。這就去找側(cè)妃?！?p> 言侍衛(wèi)這會兒變得激靈起來，從陸景云眼神中猜到，兩個小騙子中最招人恨的那個，就是白家庶小姐。
……
白墨兮本就天生五感極佳，陸景云和言淇濱說話聲音不小。她察覺不對勁，趁二人不備，拉著橘紅便鉆入樹林。
“小姐，咱們這是要去哪兒？”茂密林子，濕漉漉的樹葉掠過橘紅的手背，這種感覺讓她有些心慌。
“咱們被人盯上了，先離開再說！”白墨兮聲音不大，拉著橘紅飛身上了樹梢。
伴著皎潔的月色，主仆二人不多時便來到山腳下。
這是一處山坳，月光下一排排雜亂無章的墳包出現(xiàn)在眼前。此刻，已經(jīng)過了亥時，月色略有些黯淡。
“小姐，這兒是哪兒?。俊遍偌t的聲音抖得快要連不成句了，她緊緊抱住白墨兮的手臂，警惕的看著周圍，像只受了驚嚇的小鹿。
“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