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聽見橘紅的表忠心,白墨兮便說不出的溫暖。低頭看看被重新塞回手中的話本子,白墨兮忍不住笑了。
“還記得嗎?從前二嬸,不一直說我就是個賠錢貨,誰娶了我誰倒霉嗎?或許她說的對,我不是什么有福之人,沒必要連累他,就讓他覺得我不識好歹好了?!?p> 橘紅眼珠子倏然瞪圓,掐著腰,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道:“小姐,您別聽二夫人嚼舌根子。她自己細究起來,不過是白家的旁支夫人。若非老夫人看得起,哪里輪的上她來管家?她就是見您得老夫人歡喜,擔心自己地位不穩(wěn),故意背地里詆毀您,您別信她?!?p> 窗外刮來陣陣暖風,將淡淡的竹香吹進來。
言淇濱走進院子,在陸景云耳邊說了什么,二人魚貫離開了小院。
“才站了多久,怎么就走了?!遍偌t言語間帶了些不滿,像是在責怪陸景云不夠心誠。
“好了小橘紅,兩個沒緣分的人,真的湊一塊也是相互折磨,何苦呢?”
白墨兮推開內(nèi)堂的房門,來到院中,手指拂過陸景云坐過的石桌、石凳。
抬頭瞧了一眼火辣辣的日頭,一群大雁刮破平淡無奇的藍色圍布。
“橘紅,找兩身小廝的衣服,咱們該離開了。”
“小姐,您可是想出去散散心?”
“這回不是出去玩,是逃跑?!卑啄庾旖巧蠐P,眉眼間帶著一抹淡淡的堅定。
橘紅張大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從混亂的意識中回過神。試探著問道:“咱們逃了,不會被抓回來吧?”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不過,我想應該不會。畢竟,你我在這方面,還是有的經(jīng)驗的?!?p> 橘紅蹙眉,還想說:您可打算離京了?逃出去咱還得找地方住,還得自謀生路。這些都是問題??!
可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橘紅,你說當今陛下如何?”
面對白墨吃沒頭沒腦的問話,橘紅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顫聲道:“小姐……妄議天子……可是死罪。”
“這兒又沒外人,我就想聽聽你的看法?!?p> “您好好的,問這個做什么?”橘紅低聲嘟囔著垂下頭。
“你就當我是閑聊!”白墨兮摳了摳手指,“為難就算了,當我沒說?!?p> 白墨兮是想知道,當今皇帝在百姓心中是什么形象。既然下定決心與陸家一刀兩斷,那么家國仇恨也是時候清算一下了。
眼下,唯一讓她為難的便是白衣族的族規(guī):慎殺。
以及她從小接受的教育:不濫殺無辜。
“若是宣威帝是個昏君就好了?!笨粗骰位蔚娜展?,白墨兮低聲嘟囔。
“小姐,奴婢沒讀過書,說不出什么有見地的話。不過奴婢聽說,當今皇帝是位仁君,勤政愛民,百姓都很愛戴他?!?p> “是嗎?”白墨兮有些失望。橘紅說的這些,她自然也聽過。問出口,不過是希望奇跡發(fā)生,能得到不同的答案。
白墨兮心口劇烈起伏著,斯人已逝,她白家全族上百口性命,難道就要無辜枉死?
她不甘心,她阿爸、阿娘、大哥、還有最疼她的長姐。他們都是全天下最善良的人,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最無辜的,是她的小侄子。死的時候,還不滿十歲。
家人的墓碑再次浮現(xiàn)眼前,心口巨痛,痛的讓她渾身抽搐,難以呼吸。
橘紅不知從哪兒弄來兩身粗布衣衫,二人換好后,簡單打包了行囊,離開了王府。
主仆二人,輕功都是一流的。離開晉王府并沒有驚動任何人。
在街口買了些易容的物件,躲入偏僻巷子里,忙活了一番,再出來時,二人早已變了一副面孔。
“小姐……”
“噓!現(xiàn)在開始叫我公子。記好了,你我主仆二人,是進京游玩的。我姓尹,叫尹三是棗莊城尹家三公子。你是我的書童毛六,記住了嗎?”
“小……公子?!遍偌t有些不適應對白墨兮的心稱呼。咂了咂嘴,問道:“公子您起名字能不這么隨意嗎?哪個大戶人家,給孩子起名叫尹三?很奇怪的!”
她其實想說,自己不想叫毛六,很難聽。
“哎呀,就是個名字,未必真的用得上,不必在意?!闭f完白墨兮目光鎖定在一家酒肆門口,拉著橘紅邊往里闖。
倒不是餓了,只是冥冥中被某種力量牽引著,想進去瞧一瞧?;蛟S是因為,這家店原本是一家酒樓,是她上一世最喜歡光顧的地方。
剛走到門口,便聽見里面?zhèn)鱽砹伺藝聡碌目奁?p> 白墨兮可最是受不了女人哭聲,頓時生出怯意。
見白墨兮站在門口不動彈,橘紅好奇的問道:“公子咱不進去?”
白墨兮剛想說:咱們換一家。
便聽見里面哭泣聲更加凄厲:“老爺……饒命……小女子……不是故意……”
緊接著便是男子疾言厲色的呵斥:小蹄子,反了你,竟敢用熱酒潑你家爺爺,你是活膩歪了嗎?
話音伴著拳腳聲與女子的求饒聲,聽著讓人心頭生出不忍。
白墨兮的角度只能看見,一個壯漢,身子一閃一閃的。她剛才的那份反感,頓時化作怒火。三步并成兩步,尋著聲音來到男子身旁。
男子身著一身灰色粗布短衫,看上去是個打手模樣。
周圍的食客不知是畏懼壯漢,還是畏懼壯漢身旁的那個公子。誰也不敢上前勸阻。
白墨兮冷眼掃了一眼那公子,一身棗紅色蜀錦織花長袍,左肩濕了一大片。未束冠,一只翡翠簪子將頭發(fā)固定住。
見大漢舉起巴掌,還要行兇。白墨兮見狀想也不想,抬腳踹在壯漢腿窩處的委中穴。
看似輕飄飄的一腳,卻暗暗續(xù)了內(nèi)力。壯漢猝不及防,直接單膝跪地,跪在女子面前。
女子剛要大哭,卻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長大了嘴巴。
那公子原本閉著眼睛,等著聽響。久久沒聽見動靜,瞇縫著眼睛看去,只見壯漢單膝跪地,瞬間傻眼了。剛想罵人,目光落在白墨兮身上。
上下審視著白墨兮,好一會兒。不屑的道:“臭小子,你是誰?敢壞你馬爺爺?shù)暮檬聝?,是不想活了嗎?p> 壯漢跪地后,也注意到身后的白墨兮。
一時間,酒肆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白墨兮主仆二人身上。
白墨兮笑了笑,沒答馬公子的話,目光從他身上掠過,落在趴在地上傷痕累累的女孩那邊。道:“小妹妹你別怕,他這是給你跪地賠罪,還有這些是他們你陪醫(yī)藥費。你看看,夠不夠?不夠,盡管朝他們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