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驗(yàn)身

　　隨著其它三大制香世家向后稍稍挪動，這不約而同的動作，讓趙氏族人和原本站得緊密的眾人之間，露出了一條半尺長的空隙，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象眾人和趙氏族人劃清了界限一樣。

　　“嗞，沒想到竟然是趙氏下的手，此前逼林染香祈雨，不光如此，心腸忒地歹毒，竟然還留了個后手，用一條人命栽贓林染香。”

　　下面的百姓聽得分明，聲波一道道向后傳開，而站在離高臺遠(yuǎn)一些的百姓，雖然能看得到畫面，卻聽不太清楚聲音。

　　此時前面?zhèn)鱽淼摹敖庹f”，頓時讓他們疑團(tuán)頓解。

　　“那趙氏族人中，誰是兇手呢？”

　　百姓們嗡嗡的議論聲，頓時蓋過了雨聲。

　　趙香儂一陣心慌，她萬萬沒有想到，林染香并不擔(dān)心香料是否被盜走否，現(xiàn)在她才想明白，原來林染香要的是讓傅大人親自嗅到這種香料的氣息。

　　她不由地舉起雙手，嗅了一下手上的味道。

　　這一嗅，她頓時如天打五雷轟。

　　平時，作為趙氏的長女，她也經(jīng)常出入香坊，身上沾染香料的氣息總是難免的，她也當(dāng)成正常，所以根本不會注意到自已手上是否沾到了什么不一樣的香味。

　　不過，經(jīng)過林染香這一“點(diǎn)提”，趙香儂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已手上，竟如蛆附骨一般，牢牢纏繞著和那塊香料一模一樣的香氣。

　　本來趙氏族人被動和眾人劃開了界限就十分突出了，這下趙香儂下意識地嗅著自已的雙手，又面色大變，是傻瓜也知道趙香儂有異。

　　傅知府神色明滅不定，一時拿不定主意。

　　若是沒有監(jiān)天府的耳目在此，他一定會護(hù)著趙氏，可是監(jiān)天府的大人又不是傻子，他都能看出趙香儂不對，他們難道看不出趙香儂可疑？

　　為了頭上的烏紗，傅知府還是一拍驚堂木，冷氣森森地喝道：

　　“趙香儂，你可認(rèn)罪？”

　　趙香儂放下雙手，耳邊就炸雷一般響起傅知府的怒喝聲，頓時嚇得腳下一軟。

　　她生出來16年，從來都是作威作福欺壓別人的，拿有被別人如此怒喝過，尤其是一條人命在手，被知府大人當(dāng)場審問。

　　趙香儂究竟年紀(jì)小，涉世不深，此時正好天上一道閃電劃過，“啪”地劃過渭河邊的柳梢，竟然把一棵柳樹劈倒了，趙香儂心神一陣恍惚，腿一軟，便跪了下來。

　　傅知府心里暗嘆這是個色厲內(nèi)荏的軟腳蝦，平時看趙香儂挺活潑大方的，誰想到也禁不起嚇，竟是要招認(rèn)了？

　　眾目睽睽之下，還有監(jiān)天府的耳目在此，他也顧不得平時和趙家交情不錯了，繼續(xù)喝問道：

　　“趙香儂，可是你殺了蔡娘子，從實(shí)招來！”

　　趙香儂這一跪之下，膝蓋著地，一陣劇痛傳來，她的神智倒是被這一痛擊得恢復(fù)了清明，發(fā)現(xiàn)自已失態(tài)，把自已暴露了出來。

　　這時，她側(cè)臉卻看到父親趙金豹正向她使眼色，趙香儂會意，這時再不機(jī)靈一點(diǎn)，馬上就要當(dāng)成殺人兇手了，她趕緊閉上眼睛，裝著暈倒了過去。

　　“大人，冤枉啊，小女趙香儂并不是殺人兇手，她是因?yàn)檫B日來忙著籌備祈雨的事情，奔波勞累，又被這閃電一驚嚇，所以暈倒了。”

　　趙金豹趕緊上前求饒。

　　這個借口和理由，要有多拙劣就有多拙劣，但是緩兵之計(jì)，能拖就拖，現(xiàn)在重要的是中止這個案件的審理，再拖個兩三天，趙香儂手上的異味香氣消散，就沒有半分證據(jù)了。

　　趙金豹不愧是老奸巨滑的，一下子就算準(zhǔn)了這點(diǎn)。

　　“大人，不管趙香儂是真暈倒還是假暈倒，大人只要派人上前一嗅她手上是否有這種香料的氣息，不就一目了然了嗎？”

　　林染香不給趙金豹父女以喘息的機(jī)會。

　　“林染香，你不要欺人太甚，今日祈雨成功，固然有你溝通天地靈地的功勞，但是我兒香儂，為搭建祭臺，前前后后奔忙，也出力不少，以至于現(xiàn)在虛脫過去。

　　祈雨成功，對于泉城百姓是善事一樁，你自會得到福報，而我亦會遵守之前的約定，重修香神娘娘廟。”

　　趙金豹看似威脅，但語氣中已經(jīng)都是服軟之意了。

　　那意思是：只要林染香不再繼續(xù)咄咄逼人，他答應(yīng)的一切都會做到。

　　不過，林染香卻不屑地冷哼一聲，趙氏族人為了自已家族的利益，手段無所不用之極。

　　先是逼她祈雨，然后又綁架她的大哥，現(xiàn)在她的父親也下落不明，如果她一味姑息，拿點(diǎn)好處就退縮，趙金豹怎么知道她也是個不好相與的？

　　林染香哼完這聲，就不再言語，轉(zhuǎn)而看向傅知府，意思竟然是把這個難題交給了傅知府。

　　傅知府那里，吳虎的出場想必是震攝住了他，所以林染香并不擔(dān)心傅知府會偏袒趙金豹父女。

　　“呃，既然趙香儂行跡可疑，為了消除她身上的疑點(diǎn)，我勸趙香長還是讓仵作去親自一驗(yàn)真相，我會讓柳娘子來驗(yàn)?！?p>　　傅知府說的柳娘子，乃是衙門里的一等女仵作，聲名在外，由她出手查驗(yàn)，也顧全了趙香儂身為女兒家的名節(jié)。

　　在大夏朝律里，女人若是犯法，便不再將其等同為一般人，只視為罪囚，若投入獄中，一時三刻，在如狼似虎的獄差手中，恐怕貞節(jié)馬上就保不住了。

　　久而久之，女子一旦入監(jiān)，就算撐著能活出來，也成了眾人鄙視的不知道幾手貨，無人敢娶，無人敢要。

　　傅知府這么說，表面上還替趙金豹撐著場，但其實(shí)被仵作驗(yàn)證過后，便給至今未許配人家的趙香儂身上畫上了一個大大的污點(diǎn)。

　　趙香儂以后若是想再婚配一個好人家，是絕無可能了。

　　趙金豹恨啊！

　　但是如果不讓柳娘子來親自查驗(yàn)，傅大人若是魔怔了，硬要派一個男仵作來驗(yàn)證，趙香儂的聲名便立馬毀了。

　　思前慮后，趙金豹只能恨恨瞪著林染香，然后道：

　　“但憑傅大人作主，小女必定不會是兇手，我趙氏問心無愧?！?p>　　這就象搶劫殺人犯到了法場上，臨刑前還要大喝一聲：三十年后還是一條好漢這樣，純是一種嘴硬。

　　林染香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