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奮他們幾人組團吃飯,分工明確,各司其職,各負其責,打菜的、接水的、買饃的、刷碗的都輪換安排。如果單打獨斗一個人吃飯的話,等置辦齊全了,飯菜也涼透了,多會也吃不了個熱乎飯。這日午飯輪到邵在安接水,水房的熱鬧景象無法用言語形容,一波接著一波,你方唱罷我登場,水流越來越慢了,邵在安還沒擠進去,即使到了最后控水的時刻也輪不到他。突然,他看到了裴洇梅一閃而過進了鍋爐房里面去了,邵在安很是詫異,他好似看到了救星,心想為何她能直接去里面接水?難道她和“水神”有特殊的關系不成。他再沒有心思排隊打水了,于是他拿著水桶抽身離開朝鍋爐房走去??吹戒γ匪那牡卮蛄藗€招呼,生怕驚擾了“水神”。邵在安說:“洇梅同學,還記得我嗎?我叫邵在安,清奮的同學,咱們之前見過,目前我和清奮是一起吃飯的飯友?!鄙墼诎埠弯γ诽字?,鍋爐房不是洇梅說了算的,她小聲說你進來吧。“水神”見一男生進來打水,頭一低,臉一沉,不客氣地說:“誰讓你進來打水的,去外面排隊去?!鄙墼诎材槻拷┯驳亩阎?,不敢和“水神”硬來。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水神”一臉無奈,但沒多說什么。洇梅在一旁幫腔說:“大姐,這是我的同學,最要好的朋友,平時也都在外面排隊接水,今天老師拖堂下課有點遲,外面人多排不上隊,就讓他在這里接點吧?!薄八瘛钡哪樕线@才有陰轉晴,原來是你的同學,那就接吧,如果喝不上水了,就過來找大姐。邵在安點頭說是、是、是,以后喝水請大姐多關照啊。她可不像丁大壯丫鬟妮拿鑰匙管家不主事,在鍋爐房這一畝三分地里,孟仙芝就有做決定的權力。
洇梅嘴皮子帶勁,口吐蓮花舌綻春蕾。為了能打到熱水,她想方設法巴結孟仙芝,洇梅說話直爽,嘴巴甜似蜜罐,第一次找“水神”接水時,洇梅也吃了閉門羹,但是她嘴甜,一口一個大姐喊個不停,女人何必為難女人呢,被喊暈頭轉向的她說“進來里面灌水吧”,就這樣洇梅有了隨時出入水房的特權,誰的嘴甜誰就有水喝,看來長一個好嘴遠比長一身肌肉來的實惠。嘴笨腦子反應慢的人喝水,就只能靠“實力”說話了,豁出去的人、臉皮厚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早走幾分鐘趕在大部隊之前,順理成章也能把事辦了。邵在安也會來事,經常把從家里帶來的蘋果、花生啥的時不時地給“水神”送來,一回生,二回熟,逐漸地邵在安和“水神”混的鐵熟,打成一片,弟兄幾人的喝水全都包在了他的身上。
水房是“紅場”上不可或缺的一個標志性的建筑,雖然它外觀有些破爛,但也是必來之處。它和伙房一樣都在冒煙,只是伙房是米、面、糧、油、各類調料的雜貨店,水房則簡單了些,“黑金”伴清水,燒的紅火熱鬧,搶的頭破血流,學生們只要在校,這個地方則是他們的必爭之地。學校的制度在墻上貼著,供水時間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制度歸制度,孟仙芝不像看門老楊那么死板,只要水燒開了,她看人下菜碟兒,老師來了笑臉想迎隨到隨接,如是校領導來了,她拿著水壺幫著打水哩。她的靈活勁沒得說,在老師們的眼里口碑極佳。不管學生們怎么罵她都不在乎,學生能決定了啥呀,老師們卻能影響校領導的決定,起碼兩頭得占上一頭,這樣她就能在這個崗位上穩(wěn)穩(wěn)地干上幾年。
下課鈴聲未響,水房就圍滿了人,“水神”不用看墻上的掛鐘,就知馬上到點了。學生們等的心焦,就想早點接水候回去交差。“水神”卻懶洋洋的透過窗戶縫朝外看著,高的、低的、胖的、瘦的,個個精神抖擻,拿著水桶支在水龍頭上等著放水。司空見慣的她嘴角撇著不屑的冷笑,你們就爭吧搶吧,打的頭破血流管我屁事,誰又本事誰喝水。鈴聲一響,閥門打開,瞬時滾燙的熱水沿著水管一涌而出,提前打開水龍頭的學生,桶里濺起水花,只聽得嗷的一聲,四下散開,一個小女生捂著臉失聲痛哭,就知道剛才的熱水濺到她的臉上了。沒等水龍頭擰上,另一個水桶又支上去了,顧不得嘩嘩流在地面上的熱水燙傷腿腳,即便那樣總比喝不到水強,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理論用在此處最為合適。
排隊的幾個同學議論著,我都已經高三了,這幾年不知道咋活過來的,嘴上的燎泡一茬接著一茬的起,沒死在這個臭婆娘手里就是萬幸了,你看現(xiàn)在嘴上滿是泡。有人答話也耿直,不是找不到對象急火攻心了吧。另一個學生說,喝不上水,火太大了。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一浪高過一浪,那扇后門始終給教職工敞開著,他們不受時間的限制,來之就有水,同樣是人,差別咋那么大呢?每個人都把喜怒哀樂銘記心中。笑聲淹沒在嘩嘩嘩的水流中。你們說的都是小事,我腿上被熱水“親吻”后留下的深刻印記,三年了一遇陰天都癢的厲害。隨著歲月的流逝,或許學校的記憶模糊了,老師的名字記不得了,唯有身上的這個傷疤讓我記上一輩子。一個男生開玩笑的說,你們馬上功成名就啦,和“熱水”斗爭的日子沒兩天了,好好珍惜吧。又是一陣捧腹大笑,水流漸漸細了起來,人流卻不見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