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失竊案
對于范允臨的突然離場,田巡撫雖然面色不霽,卻也不好直接發(fā)作。范允臨的親舅舅是應天巡按。
按理說巡撫巡按都是都察院派到地方的風紀官,巡撫授僉都御史銜,巡按只是個都察院御史,他們應該是上下級關系。
但隨著明代中期巡撫逐漸地方化,為牽制巡撫的權力,朝廷便授予巡按越來越大的權柄,導致的結果便是撫按之爭愈演愈烈。
田文靜乜了一眼范允臨離去的背影,很快又神色如常,招呼著現(xiàn)場的同僚舉子繼續(xù)飲酒吃菜。
田巡撫看方華年齡不大,便特意讓下人給他上了一壺甜酒。這酒喝起來酸酸甜甜的,度數(shù)很低,味道倒是不錯。
方華滿飲了幾杯后,身子也開始漸漸發(fā)熱,考慮到身體的實際年齡,他還是決定不再喝了。
正和旁邊的焦祭酒扯著閑篇,卻見下手的一個官員屁股像是長了痔瘡一樣,不停扭來扭去。
“怎么了?”方華好奇問道。
“我的荷包好像不見了?!蹦强脊僖荒樈箲]。
“被人偷了?”
此話一出,桌面上許多人都開始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荷包。
“我的荷包好像也不見了?!?p> “我的也是?!?p> ......
最后所有人都開始檢查自己荷包,總共發(fā)現(xiàn)了有七八個人不見了荷包。
“有賊?”
一個官員猛然意識到了關鍵。
“有賊,對一定是讓賊給偷去的?!?p> 現(xiàn)場一陣低聲喧嘩。
田文靜也終于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巡撫衙門開鹿鳴宴竟然遭賊了,他的面子頓時感覺有點掛不住。
重重的一拍桌子,兩隊親兵嘩啦啦的進了后園。
“你們去把所有的出口都給我把住,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不得進出后園?!?p> 一個個披堅執(zhí)銳的軍士在滿園搜檢,搞的雞飛狗跳,卻又沒能搜出個所以然。
田巡撫大怒,就要打護衛(wèi)隊長的板子,終被眾人苦苦勸下。
宴會的氣氛自此便被攪了,田文靜干巴巴的最后講了幾句話,便讓人散了宴席。
回去的路上,這件事自然成了所有人的談資,好在幾個丟了錢的人也都能到了巡撫大人的撫恤,丟了也就丟了吧
“哥,你說巡撫衙門里是真鬧賊了嗎?”
回上元縣衙的馬車里,方征明滿肚子的好奇。
“可能吧,”方華若有所思。
“什么樣的賊這么大膽,敢潛入巡撫衙門偷東西?”
“什么賊會這么大膽?”方華突然叫停了馬車。
“一陽,先不回府,咱們去巡撫衙門后面的那條小巷?!?p> 深幽幽的一條小巷,一眼往不到頭,一只放著綠光的野貓尖叫著從屋檐下?lián)淞讼聛?,滋溜一聲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眼瞅著二更鼓聲將起,小巷外的行人不由加快了步伐。
今晚的月色很暗,夜寂人蹤滅,小巷里伸手不見五指。
忽然,一個嬌小的身影從院墻上躍了下來,來人身法極好,這么高的院墻落地只發(fā)出了極輕微的一聲碰撞。
“嘿嘿,”黑影抖著手里的錢袋,得意的輕笑了兩聲,
看著街面上無人,正探頭探腦地準備走出小巷,出口卻突然被三個人堵住了。
“崔盈盈姑娘還記得我嗎?”
方華的聲音突然從中間冒了出來。
“媽呀,”黑影尖叫一聲,正要反身逃走,卻已經被劉一陽一把扣住。
“這回你逃不掉了吧。”
方華打亮一盞氣死風燈,昏黃的燈光下,果然是那夜小飛賊的臉。
“一陽,不能松勁,這位崔姑娘身法古怪的緊,一不留神就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方華一想還是不保險,便準備讓方征明再去找根繩子過來。
看見方華這般謹慎,崔盈盈當即服軟,
“公子,你饒了我吧,我上有三十歲的老母,下有跟我搶零食吃的弟弟,這真是我第一次。”
方華白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換個詞?!?p> 崔盈盈滿臉討好,把手里的銀子都交給了方華,“我把銀子都還給你,咱們還像上次一樣,就當從來沒見過,可好。”
方華偏著頭,笑盈盈的說道:“你覺得呢?”
崔盈盈看出方華面色不善,小小的瓜子臉一扭,就要哭出來,“公子你千萬不要抓我去見官呀,嗚嗚嗚。”
方華一抬手阻止了她哭下去,“好了,我可以不帶你去見官?!?p> “真的,”崔盈盈一喜,就要離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腕還是被扣著。
“可是我也沒說放你走呀?!?p> “???”崔盈盈嘟著小嘴,一臉的郁悶,“那公子想怎么樣?”
方華看著她變戲法般的表情,暗暗好笑,“我想讓你幫我干一件事?!?p> “你想讓我干什么?我玉面小飛龍可不隨便幫人干活的?!贝抻o自己胡謅了個外號。
“放心,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處?!狈饺A示意劉一陽可以松開手了。
崔盈盈抖著手腕,打量著方華,問道:“那你想讓我干什么?”
方華看了一眼她背后高高的院墻,說道:“你身法這么好,我要你潛入一個地方,幫我盯著幾個人?!?p> “哪里?”
“應天巡按衙門?!?p> ......
和崔盈盈別了后,方華沒有直接回上元縣,而是繞回了巡撫衙門。
田巡撫換了一身燕居常服接待了他。
方華卻沒有久待的意思,只說他知道今天賊人的線索,請撫臺大人下一道手令給上元縣衙,他三日內必抓住那個宵小。
田文靜一臉好奇的看著他,按理說巡撫衙門在上元縣轄內,撫衙出了賊人,縣衙的確有追捕的責任,可是他這個巡撫都已經選擇息事寧人的情況下,哪還有縣衙上桿子往上湊的?
這上元縣打的什么主意?
“撫臺大人有什么問題嗎?”方華問道。
“你確定三天能破此案?”田文靜回過神來。
“方縣令說,如果三天破不了,愿受撫臺大人申斥?!?p> 方華暗道,對不住了老叔,只能暫時把你抬出來擋箭牌。其實這案子根本不用三天,他立馬就能把贓款和賊人交給田文靜。
不過,他現(xiàn)在心里正打著其他主意。
方華領到了田巡撫追捕盜賊的手令,和方征明再次登上了回上元縣的馬車。
.......
熱鬧了將近一個月的應天鄉(xiāng)試終于結束了,南京城里賺的盆滿缽滿的店家們滿臉堆笑的送走他們一批又一批金主。
金陵又恢復了他往日的平靜。
這兩天方華過的卻有些不是滋味,他和田巡撫打賭的時間是三天,可是第二天都快結束,還不見崔盈盈那邊有什么消息。
他們怎么可能這么憋的住,兩天了還不見動靜,難道是小飛賊那里出了問題?
這樣,方華懷著一個忐忑的心迷迷糊糊睡去。
入夜,也不知是什么時間,睡的不沉的方華,只覺房梁之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聲響。
他原本以為是家中鬧老鼠,轉念一想就明白那是什么了,苦笑一聲,“
喂,不是給留你門了,怎么還扒房梁。”
緊身箭袍的崔盈盈一個翻身,輕巧的落在地上,竟是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對不住,習慣了,一進這樣的房間,就忍不住先上了房梁?!?p> 方華白了她一眼,“好了,你既然來了,是不是事情有眉目了?!?p> 崔盈盈卻不答話,鼓著一雙大眼睛直直的看著他。
真是奸商,方華低低罵了一句,從枕頭下拿出兩張會票就給了崔盈盈。
崔盈盈一看票額數(shù)目,立刻大喜,把會票揣進懷里,才開口說道:
“根據(jù)你的吩咐,我在巡按大院守了兩天一夜,這些天出入巡按衙門的有兩個知府、四個知縣、還要一個南京刑部的,一個按察使衙門的..”
方華抬手讓她打住,“你就說有沒有這次鄉(xiāng)試的考官吧?!?p> “考官,那就太多了,不過他們大多是白天一起去的?!?p> “哦?那其他時間呢?”
“今天晚上來了兩個,一個好像是鄉(xiāng)試的副主考叫盧相生,另一個是鄉(xiāng)試的巡考,我就沒聽清叫什么,不過我一直跟蹤他回了家”
副主考?按照內簾完全封閉的原則,他這個內簾官應該是沒辦法偷調方征明的試卷的。
而這個巡考就很有可能,他本身就是負責考場巡查的,要么乘軍士換班不注意,要么直接賄賂軍士作弊。
“你進他家屋子了?”
“當然,我趁他一睡熟的時候進去的,而且我還在他家床底下發(fā)現(xiàn)了這個?!?p> 說著,崔盈盈拿出了一塊饅頭大小的元寶。很顯然是她今夜順手拿出來的。
“這家伙的床底下都堆滿了,真是....”小飛賊羨慕的都快流口水。
“干的漂亮,”方華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披上衣服就去找方博謙。
“對了,”方華突然想起了什么,“再幫我一個忙,把這個消息通知巡撫衙門?!?p> 很快,上元縣一對快班的皂吏便被點齊,邢捕頭帶著他的一眾兄弟,拿著票牌,跟著大公子,哦,方華現(xiàn)在的身份是上元縣的巡捕,跟著方巡捕去抓人。
抓人的由頭自然是巡撫衙門的失竊案。
過了東府街,一眾人馬便進入江寧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