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你好大官威呀

　　方華的丈田計劃自頒布后，消息就像插上翅膀一樣，隨風(fēng)而動，很快就傳遍了大溪村及周邊的幾個村莊的各處角落，而得到消息的村民們卻完成呈現(xiàn)出兩種截然相反的反應(yīng)。

　　首先對于那些一般的中小地主而言，他們對于這個計劃報著無所謂的態(tài)度，反正不管你官府怎么折騰，他們家就那么點地，每年繳的稅也都是固定，不過是換張新田契罷了。

　　而對于吳老四這些憑白無故背上大批糧食的自耕農(nóng)而言，心情則有些復(fù)雜，即喜又怕。喜的是如果衙門的丈田真能進行下去，他們就可以甩開頭上的這頂大包袱。怕的是衙門風(fēng)聲大雨點小，又和以前一樣丈田只是走個過場，最后他們反而要受到大戶們的報復(fù)。

　　至于那些匿田的大戶們，則出現(xiàn)了巨大的分歧。一種就是像馬庸那樣，不相信方華敢動真格的，依舊報了上次和戶科串通好的數(shù)目。另一種則是如黃啟發(fā)一樣，或因為被抓住把柄，或因為真的害怕，索性將自己的家底全都抖摟了出來。

　　民不與官斗，與其天天提著心過日子，還是老老實實納稅吧，反正只要田地還是自己的就行。

　　這樣，丈田計劃在方華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進行下去。為了提快進度，在等待村民們登記田畝的同時，方華的丈田工作組已經(jīng)進入了田間地頭，開始一個地區(qū)一個地區(qū)實地摸查。先搞清楚每個主要區(qū)域田畝大致情況和人口分布情況。

　　同時，方博謙派的增援人員也已經(jīng)到了，他們不但帶來了大火中被燒毀的丈田器材，還帶來了縣衙留存的大量原始田畝檔案。

　　雖然這原始檔案錯綜復(fù)雜，當(dāng)時登記的也是名目繁多，許多田地早已湮沒或者把大戶吞并，但畢竟是他們可以掌握的第一手資料，對于后續(xù)的實地丈田工作依舊幫助很大。

　　尤其是在涉及到官田的部分，有了這些原始憑證，便可以少了很多的扯皮。

　　大溪村祠堂臨時搭的指揮所

　　方華和剛剛被二叔派來支援的錢糧師爺，共同翻閱著近兩天送來的田畝登記賬冊。

　　城東四千余戶糧戶，已經(jīng)基本登記完成，但最終匯中數(shù)目與往年依舊存在巨大差距。

　　“公子，情況有些不太樂觀，現(xiàn)在的登記數(shù)只有不到往年六成...”錢糧師爺欲言又止。

　　“孫師爺，我這里沒那么多顧及，有什么您就直接說?！?p>　　錢糧師爺瞟了方華一眼，說道：“臨來前我也看了公子頒布的丈田計劃，總的來說，計劃步驟很詳實，更是提前讓本地大戶黃啟發(fā)服軟，很好的起到的敲山震虎的效果，但是...

　　公子，老朽這里說句實話，就算包括這個黃啟發(fā)在內(nèi)，這些大戶們也只是一群蒼蠅，真正的大老虎是...”

　　方華翻開登記冊的首頁，那里有他特定留下的一個空行，“你是說魏國公府。”

　　錢糧師爺默然點頭，“公子，你知道為什么以前官府的丈田總是不成功嗎？不總是太爺們怠工，這么多任總該有幾個愿意干事的縣太爺。

　　也不是糧戶們從中作梗，大戶們權(quán)勢再大能大過一縣的堂尊，惹急了，縣衙直接派人把他們都鎖回來。

　　丈田一次又一次無疾而終，是因為這些大戶們背后站著一個隱形的靠山，每次丈田時，大戶們都會最終攀扯上這座靠山?！?p>　　方華明白錢糧師爺?shù)囊馑?，“你是說，如果不查魏國公府，我們這次的丈田也會和以前一樣，最終只能成為一場鬧劇?！?p>　　“但公子，你也是知道的，國公府在整個金陵城權(quán)勢熏天，別說是上元縣衙，就是應(yīng)天知府，南京戶部也是不敢輕易招惹他們的?！?p>　　“不敢招惹他們，”方華冷哼一聲，重重的一拍桌子，

　　“我卻偏要蒼蠅老虎一起拍！”

　　大溪村的丈田工作如火如荼的進行著，大約十天后，在國子監(jiān)眾士子和上元縣一眾老吏的共同努力下，這一片的清田工作終于基本完成。

　　就像方華一開始承諾的那樣，由于幾十年來，這里的土地已經(jīng)流轉(zhuǎn)了多次，原來的戶主早就分不清是誰了，所以工作組便選擇承認即成現(xiàn)實，只有現(xiàn)在土地所有者沒有存在強取豪奪情況，就認可他是戶主。

　　而那些沒有主動登記，又沒有戶主領(lǐng)取的田地，比如方華現(xiàn)在腳下站著的一塊，阡陌千畝的土地，即將被他大筆一揮化為官田。

　　“等一等，”

　　就在方華吩咐李之藻做好登記時，一隊人馬，簇擁著一個竹輦涼轎，從田頭吱吱呀呀而來。

　　涼轎不大，四人肩扛，后面跟著一眾隨從，轎子外面罩著白紗帷幔，讓人看不清里面人的長相。

　　“你們不能把這塊地劃歸官田。”帷幔之后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誰呀，你說不登記就不登記?！崩钪逍敝劬崔I里的人。

　　“這位是魏國公府的鄭管家?！辈皇呛螘r，從轎子后面又轉(zhuǎn)出一個人。

　　方華一看來人，眉頭不由一皺，“丘縣丞，什么風(fēng)把您給吹來了?！?p>　　“公子，這塊地，你不能就這樣把地給劃了?！?p>　　方華沒去看一臉諂媚的丘尚景，而是像小轎中人發(fā)問，“哦，鄭管家，你是說這塊地是魏國公府的嘍?！?p>　　“是魏國公府的怎樣，不是魏國公府又怎樣，我剛才說了，這塊地不能劃歸官田?！?p>　　“是魏國府的，你就下來跟我登記造冊，明天去國盈乖乖繳稅。不是魏國公府的，那這里就是一塊無主的田地，按大明律一律收為官田?！?p>　　“你敢！”鄭管家惡狠狠的威脅道。

　　方華卻仿佛沒聽到他的威脅，向旁邊的李之藻問道：“之藻，我們計劃里糧戶自主登記是幾天來著?！?p>　　“回老師，五天?！?p>　　“現(xiàn)在幾天了。”

　　“十三天了?！?p>　　“十三天？”方華假意思索了一陣后說道，

　　“這樣吧，考慮到國公府離這里有不少路程，鄭管家，我就給你開個綠燈，如果這塊地的確是屬于魏國公府的，那你就把這張登記表帶回去，做好登記，只要明天帶著欠繳的賦稅一起送去國盈，我們依舊承認你們是這塊地的主人?！?p>　　“哈哈，讓我們登記！方組長，你好大官威呀。”

　　鄭管家氣急反笑，他在魏國公府待了這么多年，還沒見過有人敢以這樣的態(tài)度跟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