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之中,一只紅蝴蝶越過幾十億分之一的幾率與你相遇時,你伸出的那只手究竟是想追趕上它,還是讓它不再前進(jìn)?
“我不明白。”
篝火旁,我正處理著一只魚的內(nèi)臟,準(zhǔn)備著晚餐。
“我殺這只魚只是因?yàn)槲覄偤靡运?,況且我也不喜歡這一身的魚腥味,這肚子里的魚子怪惡心的。”
見我慢條斯理的處理,它又一次催促起了我。
“但凡你平常多練一點(diǎn),多殺幾只魚,也不至于弄得那么晚,讓你辟谷你也不辟谷,捕個魚都能補(bǔ)個半天,烤個魚還要這里摸摸那里摸摸,你是要餓死我嗎?!”
本來這里就潮濕,這家伙還要一直杠,搞得我心煩胸悶。
“好家伙,我只要全身心地去準(zhǔn)備每天的食材,而你每天要考慮吃什么的事情就很多了是吧?你是好這樣的?!?p> “你還好意思說!我每天看著你做那些沒必要的事情把這個身體搞得這么累,我都沒說什么,換我來事情早就解決了,你又不讓!”
“那這魚你來弄,我不搞了?!?p> 說完我便把身體的控制權(quán)給了它,誰知道它竟烤都不烤,直接抱著生魚啃,嚇得我又趕緊把身體體搶了回來。
“逆天吧你,不怕寄生蟲的嗎?!烤個魚能要了你的命一樣!”
“給?!彼纹さ赝鲁隽俗炖锏纳~肉。
當(dāng)我用手接上它從嘴里吐出來的那一塊生肉時,整個身體才完全回到了我的控制之中,我不由得埋怨嘴里那魚血味的惡心,至少在那時,我不會認(rèn)為自己還會有第二種生活方式,更不會對這個想要侵占我身體的意識有任何的同理心。
我不需要改變,我不需要變得像他們一樣,可如果對于鳳云悠這個身份來說,我也只是一個窺探者呢?
這具身體又為何要變得跟我一樣懦弱?走到如今此等地步?
我迷戀過往,卻總是能忘記什么事情,比如忘記了云與霧的形狀,忘記了光與火的區(qū)別,更忘記了自己的身體正在下落。
一切都是我能認(rèn)識的東西,可一切卻又是那么的不可名狀,它們還有我,一切都好像只是一些抽象的涇渭分明的顏色。
處在空中,為了讓自己接受這個摔死的結(jié)果,我是否讓自己忘記了自己的身體正在從天上下落?
你會在嘴上笑出來嗎?當(dāng)你掉出云層之時,看到的是自己上一秒的身體?還是已經(jīng)脫離了身體的自己。
淌著白晃晃的炫光,我睜開了雙眼。
我想我看到了,我想要看到的……
兩個黑黑的洞,一個恐怖的大臉盤子,一顆醒目的大頭。
“我屮檸檬的干嘛?!”我猛地一激動,直勾勾地撞向了東風(fēng)語的下巴,我抱著我的頭蓋骨從床上滾到了地上,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緩過勁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我們友好地問候聲響徹了整個房間,“你有病吧!?。 ?p> “甜蜜的,你tamar的曹操啊?!能不能別每次都那么大反應(yīng)!”捂著她的下巴,她一臉痛苦面具。
我也是請你別把我攔下來折磨啊。
“Nim愛的,湊那么近干嘛?!你醒來看到兩個外星人樣的鼻孔你不急???!”
問候完畢,她急忙上來摸著我被撞疼了的頭,一把就揪起了我的頭發(fā);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感動刺激到無以言說,感激涕零,緊緊地用我的兩只手抓著她伸上來的手,想要友好地握上一握。
見我如此感激,她本就厚重的手更是緊緊地抓住了我,感恩風(fēng)語姐的慈愛,為了我們的友誼,她給我什么我也必須還她什么,趁她還沉溺于我倆之間濃厚的情誼時,我一把就揪上了她披在肩上的頭發(fā)。
見此,她也不再有所保留,對我傾囊相授了C語言的使用方法,我也沒有辜負(fù)她的厚望,對她提出的觀點(diǎn),都盡力地做到了舉一反三,可謂是教學(xué)相長,一見如故,若那高山流水,終遇知音。
“我超愛你們的,我快受不了了,死人臉,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動境界了!別怪我以大欺?。 ?p> “好你個臭臉仙子,你敢?!回頭我就跟師傅說去!”
“你去說好了,反了你了,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讓你知道誰才是這陣峰的大師姐!”
“去你的臭臉婆,我不會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的!打倒踏星閣細(xì)作!明極宗萬歲!”
我打大語老師?
55開吧,我也經(jīng)常單殺她的,姑且先聲明一點(diǎn),她才是挑戰(zhàn)者。
一陣倒騰之下,我被她正面壓在了地上,被她狠狠地拿著我的臉摩擦地板。
弄得她面紅耳赤,搞得我滿頭大汗。
一刻也沒有為我的完敗感到疑惑,拋開主客觀因素不談,難道陸公載就沒一點(diǎn)錯嗎?老是把我交給這個惡女。
“快,快叫幾聲姑奶奶我就放了你,你姑奶奶我大人不計小人過?!?p> 偉大,無需多言,我靜靜地側(cè)著臉看著她旁邊的衣柜轟然倒下,砸的她灰頭土臉。
“遭報應(yīng)了吧?”
畢竟是個元嬰境的人,被這么大個衣柜砸了,也只是頭動了一下,以她的頭為支點(diǎn),那個衣柜來了個180度大反轉(zhuǎn),整個柜子的衣物都掉了出來,顯然她更在意一會兒要怎么收拾這些東西,但那都是后話了,很快我們之間的交流變成了更為簡單高效的3進(jìn)制交流,我們在語言交流上進(jìn)行了重大的技術(shù)革新。
“狗再叫?”
“狗別慫!”
當(dāng)上次那個仆人聞聲趕來查看我倆的動靜時,陸公載的房間已被我們搞的一片狼藉。
“你們兩個,把你們師尊的房間搞成這個樣子真的合適嗎?!”
在那女仆的尊尊教誨下,我倆也是充分地展現(xiàn)了什么叫姐弟情深(互相甩鍋),搭著腦袋(像二哈一樣),怯生生地收拾起了房間里被我們打掉的東西。
“我說小語啊,你都300來歲的人了,干嘛老是跟一個20歲不到的小屁孩計較?!?p> 見我風(fēng)語姐挨批,我也是主動幫忙打圓場,突出一個大人有大量。
“這不是顯得我們風(fēng)語姐心態(tài)年輕,跟誰都能打成一片嗎?主打的就是一個親和力,誰還不是個寶寶了?我理解?!?p> “我只恨你不是我兒子,不然我今天肯定好好教育你,王姨也不會說啥。”東風(fēng)語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
王姨只是擺了擺手,跟個老媽子一樣,說一些老媽子會說的話。
“行啦行啦,八字都還沒一撇的人,老說些有的沒的?!?p> “王姨你今個兒怎么老是幫他說話啊,不喜歡語兒啦?誰說沒道侶就不能有兒子啊,哼,”很難想象,一個300來歲的人居然也會嘟著嘴撒嬌,更難想象她的臉居然說變就變,一下子就又咬牙切齒地拍打著我的腦袋了,“我可以認(rèn)個干的,快點(diǎn),干兒子,快叫娘!”
我也是有樣學(xué)樣啊,委屈巴巴地看著王姨。
“王姨,你看她,你看她。”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活寶,陸老爺能有你們兩個孽徒真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啊,既然沒什么事情,那你們也可以走了。”
“等等,我還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痹诘介T口時,我猛地叫住了大語老師。
“發(fā)生了什么?我還以為你這狗腦子不想問了,”例行嘲諷后,她又突然眼冒金光,一臉八卦,“我說啊,你跟那唐鑫是不是確實(shí)有些什么特殊關(guān)系?今天早上貼著他的脖子貼的那么近吼?!?p> 說完,她跟個癡漢一樣,故意貼著靠近我脖子的地方,哼哧哼哧地猛吸了起來,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笑容。
腐女真可怕,我向后退了退。
“別老說些有的沒的,腦子有病,就去丹峰看腦子,我問你,那個唐鑫誰給放進(jìn)來的?!?p> “我找進(jìn)來的怎么了?”
“你?”八竿子打不著吧,“為什么要找?”
“別會錯意,要是師尊為了你這么個叛逆小子半夜里偷偷流小珍珠那可太不值了?!?p> 天,陰陰蒙蒙,東風(fēng)語提前拿出了傘和書,自顧自地看了起來。
見此,我急忙追了上去,“你沒遇到梁忠嗎?范衍呢?”
“范衍?誰?沒印象,梁忠的話,我也沒看見,我是直接進(jìn)去把那唐鑫給薅出來的,噢,都怪你前面狗叫,我差點(diǎn)給忘了,你不用被逐出宗門了,唐鑫幫你認(rèn)了,是他殺的董錫,我也不懂你為什么一定要幫你那個奸夫認(rèn)下這個罪行?!?p> “那他呢?不用被逐出宗門嗎?”
“你們不是口供一致都說那董錫入魔了嗎?后來那個梁忠趕來的時候,直接扒了何鵬飛的衣服,逼著董錫那個道侶指認(rèn)何鵬飛肚子上那道老長的劍痕,雖然一開始也沒人會覺得唐鑫在撒謊就是了,那何鵬飛和那個張寬因?yàn)樵熘{你,現(xiàn)在在宗門內(nèi)已經(jīng)身敗名裂了?!?p> 所以一切都過去了嗎?就這樣,輕易地轉(zhuǎn)折了?清者自清?我只覺后脊發(fā)涼。
“對了,你現(xiàn)在經(jīng)脈寸斷,已經(jīng)用不了靈力來擋雨了,這把傘應(yīng)該更適合你,”天上落下雨點(diǎn),東風(fēng)語把傘遞給了我,見我接過傘的手有些慢,她的神情也正經(jīng)了起來,“我并沒有想要在這上面嘲諷你的意思,師尊也在幫你討個公道,若沒有什么靈丹妙藥,你大概一輩子都要在筑基初期了?!?p> 見我躊躇不前,東風(fēng)語終歸還是大搖大擺地走了,又留下了些之乎者乎不明所以的話。
“不過嘛,如果師尊執(zhí)意要留你,你留在陣峰也不是不行,你還可以做我的傻狗兒子給我狗叫幾聲取取樂子,這樣以后也沒人敢欺負(fù)你,我也正好缺個仆人,啊~~,總之你要留在陣峰的話,陣峰也能護(hù)你一輩子,也就兩百年的事情?!?p> 兩百年......
真是抱歉,風(fēng)語大人,沒能讓您感到盡興。
大雨滂沱,我持傘駐足其中,只看到眼前那顆遠(yuǎn)去的人影,又帶著自發(fā)的笑容回到了我這里來,像極了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是誰呢?
比我高那么多,是大語老師。
“噢對了,前面我說奸夫你居然一點(diǎn)都沒反駁欸,你是承認(rèn)了吧?!?p> 雨天中又洋溢起了活潑的氛圍,虧她還特意回來,我給了她一個若無其事的笑。
“滾!”
真可怕啊,這個女的,自由純真地過來,又自由灑脫地走了,我大概一輩子也做不到她這樣吧。
伴隨著愉悅的聲勢,我僵硬地走到了這條路的盡頭,大語老師去了商業(yè)街那個方向,而我已不知該去往何處。
十七年來,我再次體會到了雨水浸沒布鞋的濕漉感。
真是可怕啊,真是可怕。
范衍這個人,他難道會預(yù)知未來嗎?若是臨時起意這個人未免也太恐怖了一些。
在董錫已經(jīng)不聽他話的情況下,說動了我和何鵬飛去送死,即便沒能如他的愿,也還有下一步;我不知他哪來的關(guān)系,讓梁忠暗中不動,又說服了張寬和何鵬飛對我設(shè)下此局,而自己只需旁敲側(cè)擊地散部一些目擊過我和何鵬飛的流言,這樣一來,如若我死罪已定,他也能找到角度入場,去分一杯羹,即便見了陸公載鐵了心要保我,在讓我一定要遭受問心鞭的情況下,他也可以去支開梁忠,讓何鵬飛身敗名裂。從始至終這件事有他的引導(dǎo),也有韓彧這樣的外力剛好助了他。
不用親自下場,不廢一兵一卒,在劍比之前,他的布局已然完成,他范衍已成為了名副其實(shí)的新生第一。
一個小小的范衍尚且能對我百般設(shè)計到此等地步,宗內(nèi)那些為了黃三元還在潛伏的人,又會對我設(shè)下何種手段?
更不用說韓彧說的那么決絕,他好歹也是一殿之主,早上陳信的出現(xiàn)也絕對不是偶然,這次沒送走我,幾天后也肯定還有其他的手段。
我是不信陸公載會是內(nèi)鬼的,要對我動手,他早就動了。
在一處屋檐之下,我收起了雨傘,靠在墻上,看著雨水從屋檐上落下,遠(yuǎn)方,在這宗內(nèi),灰色的天空沾染不上一粒凡世間的塵埃。
我不知方爺此刻是否也與我看著同一片天空。
他還會想見到我嗎?
可我真的好想再見他一面,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一百九十多歲了吧,很快兩百年的時間就到了。
有些時候,我是說有些時候,事情就是會那么的巧,以我現(xiàn)在的身體硬件,做一個凡人再合適不過了,筑基初期的修為,即便用不了多少靈力,在凡世中也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來欺負(fù)的。
趁現(xiàn)在一切還來得及,或許現(xiàn)在離開這個地方就是最好的結(jié)局。
無論未來去向何處,我想我也一定還能再行于凡世之間,孤獨(dú)地老去,幸福地過完一生。
我,應(yīng)該還有追求辛福的能力吧?
大雨滂沱,我持傘不撐,只看到眼前遠(yuǎn)方到來的人影,寡淡而又有些訝異。
像一個從泥濘中過來的人。
是誰呢?
比我高了半個頭,是劉瑾昭。
我在這兒等雨,“你在這兒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