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進(jìn)山
跨過那條小溝后,前方是一條爛泥路,走在稀泥地上,稀泥粘了一腳,感覺非常的難受。身后面又有幾名童子追了上來,柳長青只能咬咬牙繼續(xù)走。
又前行了將近一里后,柳長青看見了一個小山坡,山坡上生長著低矮、樹干彎曲的樹木,看起來應(yīng)該就是那個魏堂主口中的什么林了,柳長青沒能記住這是什么林。
不知是什么原因,山坡上竟有溪水流下,導(dǎo)致泥土軟爛,地面濕滑,滑倒是在正常不過的了,若是運(yùn)氣不好,踩到了稀爛的泥土,身體失重,肯定會順著山坡滾下去,被摔得頭破血流。
不過金陽幫在這里也安排了青年弟子看守,負(fù)責(zé)保護(hù)這些孩童。
柳長青手腳并用,匍匐著向上攀爬,由于衣服破破爛爛的原因,他的四肢膝蓋都被磨破了,在冰冷的山溪侵蝕下,刺痛感從四肢傳到大腦深處。
好在這種痛感只持續(xù)了片刻,柳長青的速度并沒有受到影響,他拉著垂在地上的水杉樹枝條前進(jìn),越往上,水杉樹越稀疏,最后的路程幾乎是一點點爬過去的。
柳長青和其他兩名童子同時走出水杉林,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寬闊的草地,正前方是一處垂直陡峭的山崖,高有二十余丈。
柳長青來不及多想,就踩著草地向山崖奔去,因為就在柳長青觀望山崖時,旁邊的兩名童子就已經(jīng)動身了。
到了崖底,只見從山崖頂部懸吊下來十幾根麻繩,麻繩上還打了一個個拳頭大的結(jié),而崖壁上長滿了青苔,還不停的滲出巖水,看上去光滑無比。
其中幾根麻繩上,正有幾名童子拉著麻繩向上攀登,向著崖頂慢慢移動,而他們下面都有一名師兄守護(hù)著,隨時準(zhǔn)備出手救人。
柳長青抬頭看了看太陽,離午時還有大半個時辰。他下意識的回頭,看見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的瘦削師兄,心中安心了不少,就選了根沒人的麻繩,抓著和自己小臂一樣粗的麻繩開始向上攀登。
柳長青費了好大力氣才爬到半山腰的位置,雙臂發(fā)麻,全身發(fā)軟,腦袋發(fā)木,他停在一個繩結(jié)處,想要雙腳站在繩結(jié)處,好放松一下手臂,積蓄力量繼續(xù)攀登。
可是,就是那么短暫的松懈,柳長青的一只腳就踩空了,失去支點的他眼看就要掉了下去,就在大腦驚慌的一瞬間,求生的本能迫使他要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
柳長青的雙手死死抓住麻繩不放,身體的晃蕩帶動麻繩左右搖擺不停,身子不停向下墜,粗糙的麻繩把他的雙手摩擦的血肉模糊,虎口崩裂。
終于,柳長青在下一個繩結(jié)處停住了,在蕩了好幾圈后,麻繩這才停止了搖擺。
柳長青的心跳快得能從胸口迸出去,全身上下都在無法控制的發(fā)抖,然后他的雙手傳來鉆心裂肺的疼痛,眼淚在他的眼眶里打轉(zhuǎn)轉(zhuǎn),他想哭,也許是疼的,又或許是被嚇的,其實他也只是個剛剛滿七歲的孩子。
“如果現(xiàn)在放手,下面的師兄肯定會接住自己,可是就這么放棄了,他就只能繼續(xù)當(dāng)個乞丐,在街頭小巷、鄉(xiāng)野山林流浪,被人唾棄、厭惡、看不起,人人都能踩上一腳……而且他已經(jīng)爬了一半多,馬上就能到崖頂了,吃了那么多苦,怎么可以放棄……”
在一瞬間,各種讓柳長青支撐下去的念頭冒了出來,人世間的險惡,讓他比同齡孩子更加早熟。
手掌的疼痛感取代了全身的酸痛,柳長青強(qiáng)忍眼淚繼續(xù)往上攀爬,掌中不停傳來的疼痛感能讓他的頭腦保持清醒,一直提醒自己——“馬上就到了!”
柳長青的舉動讓那名已經(jīng)躍至半空的瘦削師兄很是意外,他還以為這小孩堅持不住要放棄了呢,瘦削師兄又重新回到地面,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頭上的小孩。
柳長青用盡全力,死咬牙關(guān),不要命的往崖頂攀登,終于,他看見了崖頂一塊有些突出的巖石,到了,這次是真的到了。
突然,柳長青覺得身子輕飄飄的,整個人自動往上升,原來是名五十余歲老者單手把柳長青提了起來,老者身材普通,頭發(fā)發(fā)白,面容微黑,鄂下留言胡須,雙眼炯炯有神。
老者把柳長青放在地上,柳長青一時沒能反應(yīng)過來,朝前一個趔趄,等他站穩(wěn)后,老者才徐徐開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長青雖然不知道老者是什么身份,但老者渾身散發(fā)著一股讓他無法抗拒的威壓,嚇得他口齒不清的說道:“柳、柳、長青?!?p> “嗯,去那邊登記吧?!?p> 老者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的對柳長青說道,然后又對一旁的持劍弟子吩咐道:“李朗,下去通知各處弟子,把崖下未過關(guān)的孩童全部護(hù)送下山,不要讓他們在山上逗留,免得生出事端來。”
持劍弟子恭身領(lǐng)命,一個縱躍,就下了山崖,引得一眾童子驚嘆不止。
這時柳長青才有時間觀察崖頂?shù)那樾?,從穿著打扮,言行舉止來看,崖頂涇渭分明的分為兩群人,一群是亂坐在地上休息的普通人家的孩童,身上都沾泥帶水的,十分狼狽。
在他們不遠(yuǎn)處,剛剛見過的魏堂主正和幾名樣貌清奇,華冠麗服的三十四歲中年人交談著什么,身后是十余名錦衣華服、氣質(zhì)出眾的少男少女,他們神情傲慢,對那群坐在地上的貧民孩童不屑一顧。
“喂,小子,別看了,過來登記。”
這時一名面容清秀的弟子向柳長青喊到,他一手拿筆,另一只手拿著一本大大的花名冊。
“哦?!绷L青有些手足無措的跑了過去。
“叫什么?”
“柳長青”
“幾歲了?”
“七歲了!”
爺爺奶奶不止一次的告訴過柳長青,他的生辰八字,雖然他記得不太清,但他很清楚,到每年的九月,就是涼風(fēng)漸起時,他就會增長一歲,如今他已經(jīng)七歲了。
“哪個地方的人?”
“插柳溝”
“好,去那邊等著吧!”
這名弟子根本不知道插柳溝在哪,不過他也不在意,像這樣從不知名小山溝走出來的鄉(xiāng)下小子多了去了,哪能真的一個個去計較。
做登記的弟子在登記完柳長青的信息后,就走到那名老者面前,恭敬的說道:“朱長老,此次本幫招收新弟子,有四十五人合格,其中有兩人表現(xiàn)極為突出,另有十七名童子受到舉薦,成為內(nèi)門弟子。”
“嗯,你和……”
還沒有等這位朱長老說些什么,就聽見那群富家子弟就在那哄笑。
“誒!大家快看吶,那邊有個沒穿鞋的小乞丐!”
一名頭上纏有金絲帶,面容姣好的少年注意到了柳長青,開口起哄,不過柳長青腳上纏的是布條,是真的沒穿鞋。
“小乞丐,你進(jìn)金陽幫是準(zhǔn)備給小爺我倒夜壺呢還是跑腿呢!”
那名少年接著打趣道,引得那群富家子弟哈哈一陣笑,哄聲陣起,這幫富家子弟在家里都被寵慣了,分不清地方和場合。
“啪!”
那少年轉(zhuǎn)眼就被一名微胖的中年人扇了一巴掌,聽著聲音都能感覺到疼,讓周圍瞬間安靜靜了下來。
“爹,你居然敢打我……”少年捂著臉不敢相信的大聲嚷嚷,似乎從小到大就沒挨過打。
“蠢貨,還不閉嘴!”
中年人呵斥道,少年也終于發(fā)覺情形有些不對,在看到朱長老板著臉,馬上就低下了頭。
“朱長老,小兒無知,您大人大量,不記……”中年人轉(zhuǎn)頭就向著朱長老賠笑。
還沒等中年人說完,朱長老就不耐煩的揮手打斷了他。
“張環(huán),你和吳曉帶著新入門弟子去小竹園交給張總管,魏堂主,內(nèi)門弟子就交給你了,我?guī)莾擅憩F(xiàn)好的童子去撼岳堂?!?p> 朱長老一連吩咐后,就自顧自的帶著兩名童子離開了,但誰都能聽出朱長老聲音中的不悅。
等朱長老走后,魏堂主不禁打趣道:“哎呀!王老弟,真是沒看出去來,令郎膽氣過人啊,哈哈哈!”
中年人一陣苦笑,口中苦澀,無言以對。
中年人原名王興隆,本是臨安城附近小縣城一鄉(xiāng)紳家的孩子,靠著祖上留下的基業(yè),到臨安城打拼。
用了大半輩子的時間,王興隆終于在臨安城站穩(wěn)了腳跟,有了三家酒樓,還在城東購了宅院,買了不少丫鬟仆人,在旁人看來可算是風(fēng)光無限了。
可心中苦楚只有王興隆自己知道,他每年除了繳官府稅銀,還必須給金陽幫上交一大筆孝敬銀,加上一大家子的開銷,一年到頭根本賺不了幾個錢。
更可氣的是,在臨安城真正有權(quán)有勢的人眼里,他還是個鄉(xiāng)下土財主。所以王興隆花了上千兩銀子將自己唯一的獨苗——王有才送進(jìn)金陽幫,想扯金陽幫的大旗,沒想到那個不上進(jìn)的東西……
作家無袖清風(fēng)
張環(huán)李朗,有沒有覺得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