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柳長青在山腰處遠遠望去,光禿禿的石山腳下,是一座用山石圓木搭建起來的防御塔寨,四座瞭望塔上高懸著金陽幫的旗幟,寨里是一間接一間的木質(zhì)房,似有似無的閃動著火光。
塔寨外面平靜無聲,空無一人,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一具又一具尸體,被雨水泡的泛白發(fā)脹,戰(zhàn)死的人不甘的睜著眼睛,死死凝望天空的一角,長槍短劍半掩在泥土和尸骨之間,在陰暗的天空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夜半子時,姜梔雪帶著所有人兵行險路,從側(cè)面巖壁上向塔寨的方向攀爬過去。從正面突入是想都別想,地面上插滿箭羽的食腐飛禽就是下場。
光禿禿的巖壁除了巖石斛就沒有任何植物了,可抓物和受力點都只有突出的小巖石,陰雨天的夜間幾乎沒有任何光線,可見度極低,不易被敵人發(fā)現(xiàn)的同時也意味著攀巖極其危險,就算是輕功高手,也無法直接飛躍而過,一旦失手,下場肯定是難看至極。
柳長青緊緊貼著巖壁前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看著黑洞洞的山底,柳長青的心底升起了一絲莫名的恐懼。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個個都是臉上發(fā)青,全身冷汗直冒。
“咔嚓”,黑暗中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柳長青的腳踝,讓柳長青腳下的巖石瞬間碎裂,失重的一剎那柳長青渾身寒毛倒立,大腦一片空白,剎那后柳長青一只手掌緊貼在巖壁上摩擦不停,想要抓住凸起的巖石,另一只手將腰間的短劍插入巖壁中想要止住下墜的身形,就在短劍斷裂的前一秒,柳長青終于抓住了一塊突出的巖石,穩(wěn)住了身形。
這時山底傳出重物落地的聲音,最前面的姜師姐冷冷開口:“后面怎么回事?”
“大師姐,不知道!”
“有人掉下去了,大師姐!”
黑暗中也不知道誰搭的聲。只聽見姜師姐一句冰冷的“繼續(xù)走?!?p> “也許我不該救他們吧!生死命數(shù),自有天定?!绷L青心中苦澀,只覺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白白浪費力氣。
柳長青收斂好了心情,把跟隨了他好幾年,已經(jīng)斷掉的短劍插在了巖壁上,就跟上了隊伍的最后一個人。
突然他發(fā)現(xiàn)巖石縫里有個異常精致的蜘蛛洞穴,“巖蛛”這個名詞出現(xiàn)在腦海里,在很多外傷醫(yī)書里,都有出現(xiàn)過,有極強的肌肉毒素,獵物被咬中時渾然不知,兩三息后便會肌肉僵壞,硬如巖石,但稀釋后的毒液卻是最好的麻藥。
柳長青默默的用布條把整只手纏了起來,小小蜘蛛,毒性雖然,毒牙卻短得可憐。
兩個時辰后,一行人到達了塔寨上方,順利的從山腰處下落在了山腳的巖石塊上,微風吹過,冰冷的感覺席卷而來,柳長青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了。
還沒等柳長青他們走出兩步,黑暗中就竄出五六個黑影,手持明晃晃的刀劍,姜師姐上前一步,亮出了自己的腰牌,火光亮起,一名五大三粗的男子站出,仔細的檢查起了姜師姐手中的腰牌。
幾息功夫過后,男子恭敬的一抱拳,不卑不亢的說道:“原來是內(nèi)門的姜大師姐,我是負責看守此處的鐵山,雖然腰牌沒問題,但是我還是需要帶你們?nèi)ッ嬉婇L老大人?!?p> “嗯?!苯獥d雪冷冷的回了一聲。
然后男子吩咐了幾句旁邊的手下,然后就帶著六人向大營走去。
在一座三層木質(zhì)小樓前,男子跟看門的守衛(wèi)招呼了一聲,守衛(wèi)就進了木樓,但很快又出來了。
“姜師姐,長老讓你們快進去,他在里面等你們!”守衛(wèi)語氣有些急促的說道。
姜梔雪帶著五人進了木樓,大堂正中擺在著個大火盆,火光搖曳跳動,兩側(cè)是對稱的座椅,靠背、扶手、坐墊都包著獸皮,高位是兩把虎皮大椅,正對著的是一張獸皮地圖,外加一群神色肅穆的人。柳長青眼角抽搐,“這是進了土匪窩?”
正在研究地圖的須發(fā)半白的老者用眼神屏退了其他人,老者滄桑的臉孔透出罕見的紅潤,凹陷的雙眼炯炯有神,目射精光,一看就知其功力高深,決非等閑。
姜梔雪見到老者,神情有些激動,冰冷的面孔粲然一笑,老者也是面露驚喜,炯炯有神的大眼在火光的照映下閃爍著慈祥的笑意。
“爺爺!”姜梔雪上前一拜,親切的喊道,只有柳長青眉毛微挑,其他人都面色如常,看來早就知道這件事。
老者健步上前,扶起了姜梔雪,“哎呦,我的乖孫女,你怎么到這里來了,來,讓爺爺看看,有沒有傷到哪?”
在檢查到姜梔雪肩頭的傷,老者瞬間大怒,毫無形象的破口大罵:“這幫王八羔子,老夫一定要一個個活拆了你們不可……”
這二人竟全然不顧旁人,敘起了祖孫情,讓柳長青等人在一旁干站了許久,才被吩咐安排住處休息。
天明之時,老者將一張紙扔進了火中,嘴角帶著一絲獰笑,“來人。”
“長老有何吩咐?!蓖饷娴氖匦l(wèi)急忙推門而入,半跪在老者面前。
“吩咐下去,立刻生火造飯,把所有食物都拿出來吃掉,砸鍋毀灶,讓幾位堂主,副堂主和高級管事過來見我?!崩险呗曇艉榱恋姆愿赖?。
“是?!笔匦l(wèi)恭敬領命后就飛快的將命令傳往各處。
柳長青看著桌上豐盛的食物,神色有些古怪,加上砸鍋毀灶的行為,讓柳長青頓感不妙:“這是吃的斷頭飯嗎?”其實何止是柳長青這么覺得,大家都覺得長老這是要破釜沉舟,拼死一搏了。
一頓飯功法后,一道沖天煙花照亮了陰沉的天空,塔寨內(nèi)的所有人都擦拭著自己的刀劍,神情凝重,氣氛壓抑。柳長青也不知道從哪里找了把長劍掛在腰間,臉上面無表情。
隨著姜長老的一番戰(zhàn)前激勵,然后他先身士卒沖出了塔寨,不得不說,姜還是老的辣,姜長老的一系列行為讓這些退無可退的弟子都視死如歸,不要命的跟著他橫沖直闖,勢如破竹的打破了匪寇的圍剿。
正面戰(zhàn)場上,兩位副幫主看見信號,立刻下達了進攻指令。而鷹嘴山的大后方,長途跋涉暗藏山嶺的大隊人馬也同時發(fā)動了突襲。
柳長青和一名中年人刀來劍往,看似打得難分生死,其實是柳長青單方面的戲耍,既沒有讓中年人占得半分便宜,也沒有傷到他,每一劍都巧合的避開了要害,要是不用吃飯睡覺,他們吶,打上一年都分不出生死。柳長青不知道整個戰(zhàn)場的情形,估計正面已經(jīng)打起來了,姜長老這是在打援呢,這場戰(zhàn)斗應該很快就會結(jié)束了吧。
果然如柳長青猜想的一般,三方的同時進攻讓天地會的人疲于防守,戰(zhàn)線很快崩潰。大半日后,金陽幫依靠人海戰(zhàn)術,終于是奪回了鷹嘴山,而天地會的人當真不負悍匪之名,硬生生的殺了一條血路出來,在數(shù)千人的圍剿中打開了一個缺口,帶著小部分人馬逃了去。
跟柳長青對戰(zhàn)的中年人簡直要哭了,打又打不過,走又走不了,眼看自己這方的人是越打越少,他的心情就跟網(wǎng)中之魚一樣,但不知道眼前這少年是怎么回事,突然失誤了?讓他拉開了距離,中年人不敢停留,撒丫子就跑!
柳長青就在中年人身后平靜的看著,雖然天地會的匪寇殺人掠財,但他又沒親眼見過,就算真的有,那又怎么樣呢?他沒有必要拿自己的小命去行俠仗義,更有有必要為了他人利益而拼殺到底。
一天一夜后,金陽幫已經(jīng)將所有的天地會匪寇絞殺干凈,然而令眾人傻眼的是,這幫匪寇不知有了什么方法,把開采出來的全部原礦石運走了,連塊礦渣都沒有留下,氣得金陽幫的高層是直跺腳啊,半年之內(nèi)這座礦山別想有半點收入。一番仔細搜索無果后,無奈之下,高層也只能留下大半人手,然后回了金陽幫。
柳長青自然也在回去的路上,只是身后不再是少年吳穗了,柳長青在也沒有見到過他。
稀里糊涂的被送到了戰(zhàn)場,不明不白的倒在了青山之中,這是大部分人的結(jié)果。然而時間卻不會因為死亡而停止,活下來的青年高手嶄露頭角,坐上了隕落之人的高位,前程萬里。紫陽山上,百余名面帶稚氣的童子正在揮汗如雨,練習著人人羨慕的武學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