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睛好像透亮的玻璃瓶子,瓶子里裝滿了整個飯村的螢火蟲,一閃一閃地發(fā)出世界上最溫柔的光亮,而這一份溫柔,是專屬于小紅的。
少年,也是專屬于小紅的。
郭兵一家開始了對小紅家的密切注視。本來郭兵的目標還只是小灰,因為看到小狼周身雪白,吃了也不吉利。但是現在的小狼不一樣了,毛色深灰,體型碩大,全身上下都是健碩的肉。而且,郭兵斷定,那一定就是自己祖先所說的狼了。
郭兵和老婆朱妹去付暗秋家里走得更勤快了。張守辰幾乎每周都會回來,而且都是天黑透了之后,走的時候是大清早,賊人一般。
郭兵夫婦就趁著這個時間段去找張守辰商量,接下來該怎么辦。
張守辰說:“我已經找過關系了,他們家的房子看來暫時是動不了了,除非他們家人突然都死光了,才能徹底把這些垃圾趕走。不過,不用擔心,過段時間,我大舅子會從美國回來,他的本事你是知道的,到時候自然有辦法的。不過你們也可以想點辦法,慢慢逼死這戶人家。方法很多的,要動腦子!你們自己想吧,這件事情,我就說到這里了?!?p> 郭兵夫婦陰惻惻地相視一笑,明白了張守辰的意思。
張守辰一向是喜歡自己不出面,把別人推到風口浪尖上,自己則最后出來充當和事佬或者大善人的,一旦碰到點違法犯罪的事情,便可以全身而退,半點不沾。
雖然如此,但郭兵夫婦明白,同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張守辰怎么可能輕易讓繩子繃斷呢。他有他的目標,郭兵也有郭兵的算盤,只要是一致對外的,那么敵人的敵人便都是朋友了。
自從那天從狼神山回來,小紅便發(fā)現,小狼變化得很規(guī)律,白天是狼的模樣,晚上就成了少年的樣子,而且估摸著這少年的長相和自己是一個年紀的樣子。
小紅花了很長時間,讓小狼在少年的形態(tài)下習慣直立行走,又讓他學會自己穿衣服洗澡,像一個人一樣去吃喝拉撒……僅僅是生活喜歡的改變,就花了小紅兩三個月的時間,更別提讀書寫字了。她一忙起來就讓小狼自己看電視學習如何說話,如何讀寫,盡快習慣人類社會的生活法則。
小狼最近的學習壓力很大,白天,小紅出去讀書了,自己要要幫外婆馱裝的滿滿的菜籃子,幫她把鋤頭,水桶什么的下地工具都叼回來,到了晚上就是小紅的“上課”時間,如果是雙休,那便是白天晚上都要學習、上課。
但是小狼也很開心,因為這樣,小紅就可以一直陪著自己了。小紅之前因為要忙于中考,已經很久沒有認真陪過小狼了,每次回來還要看書,或者幫外婆干活、賣菜,能夠陪小狼的時間就更是少之又少。
不過還好,小紅每天都是樂樂呵呵的,總是在吃完飯是時候拉著變成少年的小狼聊天,看來在學校里過得也很開心。
小狼晚上一個人看電視的時,有時候會看到紀錄片里冰天雪地的荒漠。小紅便會偶爾抬起頭,失神地看著那些飄落的雪花。有時會看到電視劇上放著男人給女人送花,女人十分開心感動的情景。小狼便會指著花,不停巴拉小紅,一旁復習的小紅看到電視里的場景便也會高興地笑笑,然后繼續(xù)埋下頭看書,并對小狼說:“那是當然啦,小狼,男生送女生花,當然會讓女生高興啊……”也有時候會看到電影里放著和自己長得一樣的狼,小狼便會抑制不住想要嚎叫,但是會被小紅眼疾手快地給攔下來——外婆還在睡覺,小紅可不想自己家本來就不怎么堅固的泥巴房子突然塌了……
付暗秋的兒子付黑樹從美國回來了。一回來,村支書陳風就熱情地接待了他,把他當做神一樣“供”了起來。
張守辰和村里干部介紹,自己的這個大舅子可是美國回來的博士后,專門研究天文地理情況的。
付黑樹則故作謙虛地說自己只是一個看風水的罷了。
郭兵又給付暗秋家送來了一大塊新鮮的狗肉,熱情地稱呼付黑樹為高知人才,高素質人才,和付暗秋家的鄰居小紅可以形成鮮明對比。
“哎呀,我一般不和跟別人compete(比較)的,因為我一看我們家這個鄰居啊,他們家風水就不好,祖上肯定干過bad的事情,后代,叫什么古小月是吧,那個老的,還有那個小的,叫……我想想啊,哦,must be楚小紅,這樣的人以后是沒有什么出息的,一輩子都只會窩在這個山溝溝里,做做小農民。在美國那邊,我們從不care這種小人物?!备逗跇淇淇淦湔劦馈?p> “誒喲,到底是外國回來的,說話就是不一樣??!有格局!”郭兵吹捧著,敬了一杯酒。
“依你看,那塊地皮的風水怎么樣?”張守辰問道。
“那small(?。┑胤侥茉趺礃樱课矣X得沒什么好的。”付黑樹張口就來。
“唉,我快退休了,不知道有生之年,適不適合,能不能夠在那邊再造一個小房子。”張守辰暗示道。
“哦,那可very合適了!我其實也仔細研究過那塊地方,如果是楚小紅他們一家這種世世代代的trash(垃圾)住當然不行了,但是如果是人中龍鳳落地,那么那個地方就是一個黃金地帶啊,以后子子孫孫都會享受到福利的!你住很good啊,守辰!”付黑樹一臉專業(yè)的樣子。
張守辰了然地笑笑,抽了口煙,慢慢吐出來,花了眼鏡片,顯得他的神色忽明忽暗。
郭兵趁機又說:“唉呀,黑樹啊,你不在,你爸爸之前可是被人撞了,你妹妹這個院長夫人差點被人放狗咬了?!?p> “What?什么貨色敢這樣?是不是我們家隔壁那戶人家,報警了嗎,不行,我要去告她們,搞到他們傾家蕩產!Bitch!”付黑樹說完,邊去前前后后檢查起了付暗秋的身體。
“放心吧,”張守辰又吐了口煙,說道,“爸爸沒事,要是有事,派出所那邊早就出手了,咱們是文明人,用不著和一個小姑娘跟一個快死的老太婆認真,像這種人,想辦法趕走就好了?!?p> “Of course(當然),這樣的禍害怎么還能留在這個村子里?你看好了,守辰,我肯定把他們趕出去!我記得這里的人很相信狼神是吧,when I was young(當我小的時候),我還聽村里的老人經常提起來?!备逗跇湔f道。
“是啊,這里的村民都是些老古董,相信一直畜生,還年年去拜它,說什么要心誠,要做好事,感恩戴德,才能讓狼神保佑這里風調雨順。笑死了,一只畜生哪里有人厲害?!惫恍嫉馈?p> 張守辰吃了口狗肉,細嚼慢咽地說道:“不會啊,我覺得楚小紅家里那只狼狗倒是挺厲害的,上一次沖著我老婆叫的時候,我記得它還是白毛的,現在,怎么全身灰了?這狗換毛了之后差別這么大嗎?”
郭兵搖了搖頭,湊了近了說:“不不不,那不是狗,以我的經驗,那是狼。”
“狼……看來這個事情,great(太棒了)。我問你們,這里的雨水現在怎么樣?”付黑樹往后仰起了身子,吐了口煙。
“總是捉摸不定,已經下了好幾場暴雨了,但是這個和那頭狼有什么關系?”郭兵有些不解。
“關系可就大了,雨水不穩(wěn)定,說明狼神現在不保佑村里了,那就是村民心不誠,必須要獻祭一頭畜生,一頭可以和狼神溝通的畜生,我看呢,那狼模樣的狗,最合適不過了。窮人不是善良嗎,既然她們家這么善良,肯定是愿意為村里做貢獻的吧,不同意的話,你看看到時候村里人會怎么反他們。”付黑樹說道。
“看來,你去國外還是有點用的。”張守辰稱贊道。
幾個人喝著酒,熱著火鍋,三兩下將一條粗壯的狗腿撕扯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