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半,雨剛停,一輛馬車就從客棧出發(fā),緩緩駛離了無姻城。
房內(nèi),朱玲睜開雙眼,卻沒有動身去阻止或者跟上,她只是神情復(fù)雜地一嘆,又緩緩閉上了眼。
只要那道線還在,無論天漄海角,被線纏住之人不可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當(dāng)然,線是纏上了,但要不要觸發(fā)……這點她心里還沒有答案……
咕?!?p> 車輪滾動,有些巔跛。
車廂前,十七揚下韁繩問道:“公子,現(xiàn)在我們要去哪?直接往西邊去嗎?”
車廂內(nèi),看著手中的莉,若平回過神來。
“我們?nèi)セ鹕吵牵菩盎ㄟ€有二十多天就會開花成熟,我的修為一損需要它來修復(fù)?!?p> 十七點頭,沒有再問什么。
夜空漆黑一片。
若平咬了一口莉,停下,猶豫了兩眼,含糊著道:“十七……你,是不是有什么話……忘了跟我說?”
十七渾身一抖,微張著嘴,只是笑了笑,道:“公子,我哪敢啊,您多想了?!?p> 話落,車廂內(nèi)咔咔幾口咀嚼傳出。
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蟲嗚低叫,幾只眼冒黃光的怪鳥從天上飛過,在馬車上盤旋了一圈后,徑直遠去。
在無風(fēng)的夜中趕路,原本雨后會讓人感到清爽才對,可車上的一主一仆卻只覺心中一陣煩悶。
良久,若平深深一嘆,笑道:“十七,我想再坐一次飛車。”
十七抬起微低下的頭,笑了笑,道:“好咧,公子坐穩(wěn)咯……”
馬啼車起,飛天而去。
火沙城,位于大陸偏西北的一片漠地中,是一座早已破敗的無主之城。
烈陽高照,漫天黃沙飛舞,偶爾能見幾具枯骨吹露出地面。
此時的火沙城中,可以說是十分熱鬧,陸續(xù)有人到來等待。
灼邪花即將成熟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大秘,知道這則消息的人很多,但最終會來多少就不得而知。
因為不是每個人都需要灼邪花,多數(shù)只是貪寶而來罷。
城中,隨處可見棕色的土屋,有的破敗,有的較完整,有的只剩一堵墻。
不少土屋都已經(jīng)被人占著。
一座圓形小屋內(nèi),三人相對而坐,都是若平的老熟人。
三大首城來了兩城。
不就城的兩位男子,言衷和公章。
或來城自一位女子,宮羽。
言衷的修為早已在定格中期停滯多年,只差臨門一腳即可步入后期。
但這一腳因為多年前的一次猶豫,讓他修心有缺,道生障念,始終突不破。
故此次他來,就是為了灼邪花,想要以藥破除心障,再修大道。
同樣定格中期的宮羽,以及定格初期的公章,這二人是他找來的幫手。
畢竟要打這花主意的人,定不會少,且實力也不會差到哪去。
“言師兄,你確定真不會有升格境的人來插手?”
宮羽又問起這事。
言衷無奈,再次解釋道:“宮師妹,我已經(jīng)說了很多遍了,規(guī)矩之內(nèi),我們小輩的爭奪,不會有升格敢插手,除非……有人能在五十歲之前進入升格,你信有這種人嗎?”
宮羽訕訕地搖了搖頭,但她內(nèi)心卻是有點不以為然。
實在是多年前的通天塔一行,她就見過兩個異類的強大,一個不見修為的虛體人,一個修為才啟格的面具人。
只憑二人,竟敢,竟能讓十二頭定格獸王妥協(xié),她因此也才逃過一命。
從那之后,她徹底明白了那些異類修士的強大和可怕,遇人行事更低調(diào)了許多。
對于修行者來說,五十歲,或許連成年都不算。
修為步入寫格,修士的壽命可增達二百多歲,定格五百多,升格千年常見,至于融格……沒人知道。
所以言衷話的話并沒有錯,只是他忽略了異類的存在,或許是見慣的原因。
異類……他身邊也有一個,只是向來不明顯而已。
“對了,天琴師妹那事,師傅怎么說?”
言衷問起了公章。
公章苦笑著搖下頭,道:“師妹是自愿跟那胖子走的,師傅能怎么說,只是那胖子……聽說很慘,但我很敬佩他?!?p> 言衷不語,輕輕一嘆。
宮羽卻有些開心地笑了笑,道:“這不挺好的嘛,天琴因為那什么鬼體質(zhì),從小就被人疏遠排外,現(xiàn)在倒好,不對,也不好,萬一關(guān)小青因她斷絕了生機,那她豈不是會更加傷心絕望?”
想到這,她又一陣擔(dān)憂起來。
言衷失了失神。
公章面色稍顯淡然,道:“還有一年,通天塔就要開啟,這一次,我會進入定格之地,為師妹尋得那替骨根,就當(dāng)是她的結(jié)婚隨禮。”
宮羽有些驚喜地問道:“你們找到了辦法?那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去找?!?p> 公章偏頭看向言衷。
言衷回過神來,苦笑著道:“到時再說吧,只是這一次的灼邪花之爭……可能會比以往還要慘烈?!?p> “是因為那人也來了嗎?”
公章凝目問起。
言衷點下頭,道:“我不知他怎么跟面具組織的人混在一起,但這個組織行事本就十分詭異,加上有他在一旁……讓我很不安,面具雖然是新興的勢力,但他們每個人的實力都極強,身份也至今是個謎,不過我相信,你們也一樣這么想,此面具……非彼面具?!?p> 宮羽肅目點頭,若是彼面具……她還是先跑路為好。
公章不語,眉頭微皺。
“多年前,在通天塔時遇到的那個,定是面具兄無疑,但格學(xué)城的面具事件,應(yīng)不是面具兄所為,但也不好說,這件事至今的來龍去脈都難見根跡,當(dāng)然,也不可能是后來出現(xiàn)的面具組織所為,最大的可能,或者是面具兄的長輩為之?!?p> “而面具組織,會是誰在攪局?這水?dāng)嚨膶嵲谟悬c亂?!?p> “不知面具兄現(xiàn)在在哪,連關(guān)小青和千目三都聯(lián)系不上他,希望別出什么事?!?p> 公章思緒飄遠……
另一間只有四面墻,露天的土屋內(nèi),兩道身影相對而坐。
其中一人若平也不陌生。
雷十行瞇眼看著對面的一個紅白面具,冷笑道:“你現(xiàn)在還有把握嗎?”
面具人似抬眼望來,道:“有點意外,沒想到三大首城也有人來爭這資源,還是你的老熟人,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得到灼邪花,這是作為換你加入我們組織的條件,我只希望……到時你不要反悔,否則……”
他冷笑一聲,聲音尖細,明顯不是真聲。
雷十行收斂笑意,道:“你不用擔(dān)心我會反悔,畢竟……我也無跑可走了,這不正是你們找上我的原因?”
面具人不語,但確實如此。
那一天,雷十行之所以能逃出雷城,一半原因是雷家一眾高層放了大海。
另一半就是,誰能想到,這家伙竟早已修成了規(guī)則陰雷,真是能藏,能忍。
這也解釋了為什么在同輩中,言衷夜不歸等人修為都已步入了定格中后期,而他還是在初期踱步。
因為他的野心夠大,早早就在暗中修悟著規(guī)則之力。
或許是在通天塔時,第一念用規(guī)則之陣強殺萬裊那一幕深深刺激到了他。
話說回來。
由于逃的太急,平常很少使出的規(guī)則陰雷,在他拼命催使下,不小心導(dǎo)致規(guī)則一時失控,陰雷反噬了心魂,從而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規(guī)則之傷。
面具組織正是看準了這個機會,讓紅白面具來接近他,想邀請他加入。
一個定格初期就修出規(guī)則的人,十分值得他們拉籠。
雷十行也別無他法,只能隨著紅白面具來到了這里……
“你還是不要這么自信為好,就像外人一開始不知我修出了規(guī)則之雷,你敢保證,這次來的人中會沒有異類之修?”
雷十行提醒道。
面具人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有理,但我的把握還是不變。”
雷十行笑了笑,不再說什么,那他就等著拭目以待……
一座土屋頂上,一道遮住面容的黑袍正盤膝坐著。
一只小小的灰蟬震翅飛來,無聲無息,落在他的袍口中,徑直爬了進去。
“這次來的人還真不少,值得注意的有兩個,紅白色的面具,斷臂的男子……沒想到,還有兩個熟人?!?p> 他低語著,外人聽不見。
“這些人其實可以放在一邊,那個壞了我兩次好事的人,此次應(yīng)該也會來,就是不知是不是他,比起其他人,此人當(dāng)最危險?!?p> 袍帽下,一雙眼微微抬起,隱有忌憚和寒光閃爍。
這一次,他選擇本體到來,因為灼邪花他不可能放手,志在必得,否則他這一身損傷不知還要拖多久。
他已經(jīng)離家……太久太久……
一間稍顯陰暗的屋內(nèi),似有人的黑暗處低語。
一名缺了一只胳膊的男子鼻子一動,狠狠嗅了一口,有些享受地笑道:“多么美味的食物啊,再來多點,再來多點?!?p> 話落,他一陣狂笑,猙獰的笑聲回蕩在土屋內(nèi),如瘋?cè)缒А?p> 與此同時,荒原中部與深處的某一交接地,一位麻袍老人正面色凝重地看向深處。
“那東西要醒了嗎?”
一位衣衫襤褸的跛腳老人在旁隨意問起。
麻袍老人搖下頭,道:“不知,只是它突然爆發(fā)出來了氣息,混淆天機,似想掩蓋什么,你有什么看法?”
跛腳老人嘿嘿一笑,道:“我的看法就是……直接打進去,這看法你敢用嗎?哼,少啰嗦了,現(xiàn)在我說了算,直接打進去,不然,它真會以為,你堂堂逆主,已經(jīng)怕了它一個畜生。”
麻袍老人不在意一笑,道:“我真是搞不懂,我當(dāng)初為什么要找你來當(dāng)離主?”
“哈哈哈哈,當(dāng)然是因為我?guī)浡??!?p> 跛腳老人大笑著,與麻袍老人一同消失不見。
“還別說,你年輕時候倒真的挺帥,難道我真是因為看上了你這點?不應(yīng)該啊,雖然我是有些這個傾向?!?p> “呃?滾你!惡心!”
“哈哈……”
很快,荒原深處傳來兩聲巨響。
咚——
嘩——
似天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