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梁家祖宅被警察拉帶子封起來,姜尋他們幾個作為目擊證人在旁邊做口錄,她目光微微偏了偏,就跟雙手鎖著鐐銬的良希視線對上。
她長睫輕抬起,對著她緩緩挑起個堪稱肆意的笑。
傲得沒邊了。
良希雙唇緊抿,氣呼呼地甩頭坐進警車,似是看她一眼都嫌煩。
兇手就在現(xiàn)場被抓,流程走完,姜尋面前的警察剛離開,阮冪就湊到她身邊,挽住她胳膊小小聲問:“師姐,她就那么輕松被抓了嗎?”
“不然?”姜尋輕柔地拍拍小姑娘頭頂,替她整理好凌亂的發(fā)絲,嗓音困倦懶散:“她不過是想要個公平而已,知道自己做的全是無用功后,就覺得沒意思了?!?p> 何況,良希是早就死過一次的人,上輩子享福享夠了,若非被強行喚醒,得知自己連個牌位都沒有氣到想報復梁家全家,她也不想繼續(xù)活著。
如果姜尋沒推算錯,良??峙略缇屯短マD世得到新生,根本不用重新走這一遭。
現(xiàn)在她巴不得早點死,趕緊死,過奈何橋轉生去。
只是這些,她沒辦法跟阮冪解釋。
阮冪從她話里摸出個大概意思,驚訝道:“原來她今晚的目標是梁家人啊,可惜了,就讓他們逃過一劫?!?p> 自從知道梁家對姜尋打的心思,阮冪對這家人的影響差到極點。
“各有因果?!苯獙な疽馑ド蜷L儀那把油紙傘拿回來,無所謂道:“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嗎,不是不報,時候未到?!?p> 阮冪眨眨眼。
哦豁。
這是有人要倒霉了?
阮冪當即笑彎了眸,轉身作勢要走,結果剛轉頭,就見一道人影迎面而來。
梳得整整齊齊的油頭,小眼睛,圓胖臉,約莫一米七左右的矮胖身材,臉上掛著油膩膩的微笑,脖子還掛著條粗重的金項鏈,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我超有錢’的土豪氣息。
“姜小姐,”他腆著臉來搭話,一副自來熟的模樣,“今晚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耽誤了,就讓朋友過來幫忙看看,沒想到...哎呀,不說這些。姜小姐現(xiàn)在沒事就好,這里冷,要不我送你們回家?”
姜尋纖長羽睫壓低,面無表情。
阮冪問:“你是誰呀?”
“梁元安啊,”梁元安自報家門,“之前跟姜小姐聯(lián)系的就是我——”
“姜小姐?!?p> 一道低啞溫涼的聲音突兀插入,極具存在感的凜然氣息隨之而來,狹裹午夜潮濕的涼,似深海呼嘯前,駭浪欲來的平靜。
梁元安沒忍住縮了縮脖子。
這一縮,恰好把那道如玉身影露出。
他還披著姜尋的披風,骨骼分明漂亮的手中執(zhí)著她那柄青色油紙傘,雨珠滴落傘面發(fā)出啪嗒聲響,他狀似無意地傾斜兩寸,將她攏在傘下,擋住頭頂冰涼的雨絲。
方寸之地,恰好容下你我。
“有事?”姜尋微微仰頭,望進那雙晦暗深夜里,依舊淺盈清透的眸。
沈長儀薄唇抿了抿,他受傷后流血,本來就蒼白的臉色愈發(fā)憔悴,清致眉宇間縈繞著懨意,病怏怏的,有些陰郁。
“沈某車里有剛做好的宵夜,折騰半晚,姜小姐也累了,不嫌棄的話,過來一起?”他低著聲壓在喉嚨里咳嗽一聲,明明很正經淡定的話,也被他說得旖旎起來。
活像姜尋對他做了什么一樣。
姜尋蹙眉,正要拒絕,掌心驀地痛了痛。
她低頭,張開拿著同心石的手,發(fā)現(xiàn)掌心多了條紅痕。
沿著掌紋貫穿三條線。
她沉默不語。
今晚偏幫良希沒能討到好處就算了,居然又折損她半月生命。
晦氣。
“不...”她開口就想拒絕,浮到唇邊的話語卻又硬生生截斷。
紅痕加深,大有破開皮肉剖出鮮血的架勢。
姜尋沒什么表情地把石頭朝沈長儀扔過去,語氣散漫地仿佛施舍:“給你了,車在哪?”
沈長儀抬手輕松接住那塊紅色石頭,聞言眸中掠過晦澀深意,淺瞳里戾氣閃過。
“警車前面?!彼粗妇彾剞袅宿艚局梭w溫的石頭,指尖似貪戀的摩挲兩下邊緣,隨即毫不客氣地放進衣兜里。
本來就是他的東西,現(xiàn)在物歸原主,很正常。
姜尋率先邁步,沈長儀隨后撐傘跟上。
全程,他都沒有看旁邊梁元安一眼。
阮冪落在最后,對著梁元安翻白眼,根本不介意狐假虎威的利用下:“看見沈總對我姐什么態(tài)度了吧?把你肚子里的花花腸子給我拽出來洗干凈了,不然梁家趁早滾出錦城?!?p> 說完她抬腳狀似無意地踩了梁元安鞋子幾腳,傲嬌地哼一聲走遠。
徒留梁元安在原地吹冷風。
好半晌,他才回過神,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完蛋。
他不清楚藥人是沈長儀的?。?p> 要是他知道,他哪敢動心思!
梁元安雙手合十在心里不斷祈禱,祖宗保佑祖宗保佑,求求讓那位鬼見都會嚇跑的殘戾暴君什么都不懂,也沒注意到他。
祈禱完畢,梁元安連忙挺起大肚子,連滾帶爬的滾回自己車。
他得趕快回家,跟老爸商量這事要怎么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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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車廂內。
姜尋按著顏色已經變成淺紅色的紅痕緘默。
她確定了,老天爺就是在搞事情。
剛剛出現(xiàn)的減壽,不是因為幫良希忙的懲戒,而是拒絕沈長儀后的天譴。
天譴比懲戒厲害,一個能直接要她命,一個還給她存活余地。
為什么?
她指尖蜷縮。
難道只要她拒絕沈長儀的要求,就會被降下天譴,減少歲數?
姜尋百思不得其解,決定找?guī)煾竼枂枴?p> 信息發(fā)過去,快到家時才收到回復。
老頭子:【試著多接觸,或對二十劫難有助?!?p> 這話是讓她對沈長儀多試探幾次。
姜尋握緊手機。
恰好車停,沈長儀彎腰從車門旁架子里抽出把黑色雨傘,放置她身側,“紙傘上車時刮壞了,過幾日修好再送回給姜小姐?!?p> 姜尋不語,靜靜凝視男人疏離冷淡的眉眼,感受著他周身濃濃的病氣。
或許,大概,應該,她有辦法了。
想通后,姜尋挑了挑秀眉,緋唇微彎,笑意悠然:“那就麻煩沈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