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座上的司機是先前被阮冪威脅送寶石的明清。
他今天換了身正裝,氣質端正。
姜尋懷孕后嗅覺愈發(fā)敏銳,隔著兩個座位都能聞到他身上濃濃的消毒水味道。
“咳,姜小姐,阮小姐,”明清看見她們就想到某些不太好的經(jīng)歷,奈何老板給的任務,必須完成,“你們系好安全帶,我發(fā)車了。”
阮冪順手拉過安全帶,吐槽道:“你除了翻墻當特工,還兼職司機???”
精準打擊。
明清想說,他其實是個醫(yī)生來著。
但誰讓老板手底下幾個員工都有事干,就他目前最閑,沒辦法,這個苦差事就只有他來了。
好在阮冪說完就低頭玩手機,而后座始終安安靜靜,明清抬頭瞥一眼車內(nèi)后視鏡,才發(fā)現(xiàn)女生已經(jīng)睡著。
他不由把車速放慢。
沈家別墅坐落在錦城舊城區(qū),占了整整半個區(qū)的位置,是百年前沈家老祖建起來的大宅子,住著嫡系一脈五房,將近一百多口人。
但沈長儀跟沈家四房暗度陳倉,聯(lián)手覆滅沈家大房后,又相繼殺了沈家二、三、五房的長輩,百余口人,如今僅剩年歲尚小的幾位少爺小姐。
長輩也只有四房的兩位叔嬸活了下來。
說沈長儀罪孽深重,殘暴獨裁,一點沒冤枉他。
青磚白墻的深宅大院里,積攢著無數(shù)不得往生的冤魂。
朱漆紅大門開著,門前鋪著專供車輛進出的輔路,姜尋在進門那刻就醒了過來,她憊懶地撐著額角,秀致眉梢擰緊,分心去聽耳畔環(huán)繞的詭異哀嚎。
聲聲泣血,句句是淚。
正門后的影壁雕刻著九龍騰飛的恢弘畫面,姜尋在車輛稍微靠近影壁時才清凈些許,她漫不經(jīng)心地偏頭看過去,正好對上其中一條石龍的眼睛。
可能是眼花了,她居然看見那雙三兩刀雕琢出的龍眼珠子轉了轉。
越往里走哀嚎聲越小,四周道路旁種植的花草樹木也越多,有些樹梢上懸掛著個茶色小包——類似于古時候用來打包藥材的藥包,用紅色繩子包裹嚴實。
姜尋隨口問:“那是什么東西?”
“啊?”明清專心致志開車,聞言微愣,隨即反應過來哦了聲:“那個啊,是沈總以前喝過的藥渣,晾干了磨成粉,滴了血掛上去的,據(jù)說能辟邪?!?p> 姜尋戲謔挑眉:“他還需要辟邪么?”
照理來講,他釀下如此深重的殺孽,早已成大邪祟,邪物都難以接近才對,失智小鬼碰到他估計都損陰德。
他那身病,多多少少跟這方面有點原因。
明清臉色訕訕:“這...沈總是沒必要,有必要的是我們。”
姜尋略略頷首。
車行駛將近二十分鐘才抵達主屋,一棟三層小洋樓,外墻裝修成典雅端莊的古歐風,院子里卻光禿禿的什么都沒布置,跟周圍古香古色的建筑完全不同。
進屋要進行瞳孔識別,經(jīng)過兩道驗證,再沿著條消毒走廊往里走坐電梯,伴隨著人工智能的提醒音,客廳到了。
阮冪湊到姜尋身旁悄咪咪道:“我剛看到轉角樓梯前有紅外線識別,世界人工智能研究院研發(fā)的,而且這里起碼裝了不止一道防護系統(tǒng)。”
姜尋不清楚這些,但她聽得出阮冪語氣里的激動。
若非這是在別人家里,估計她早就沖上去跟人工智能對話了。
主樓內(nèi)部建筑與外部的優(yōu)雅截然相反,不管是進屋后的識別系統(tǒng),亦或者簡單的素色極簡風裝飾,都充滿現(xiàn)代機械化氣息。
按照阮冪的話來說就是,感覺屋里走動的應該是智能機器人,而不是她們這種肉體凡胎。
“機器人最終也由人操控,”姜尋跟在明清身后,踏上那條布滿紅外線的樓梯,微微側過臉,輕聲道:“你有想過,世界上全是機器人的結果嗎?”
阮冪蹙眉,攥緊背包帶,順著她的思路想了想,回答:“想想不過來,人類是地球上最高級的生物,怎么可能比不過按照程序運行的機器人?”
“不談遠的,就談近的,”姜尋耐心道:“洲際科技近幾年成功研發(fā)出新工業(yè)機器人,效率是普通工人的七倍,在價格對等的情況下,你會怎么選?”
“肯定選機器人!”阮冪斬釘截鐵。
看。
在擁有選擇權的時候,人不會管對方是否是自己的同族,盡管這個決定會導致大批量工人失業(yè)下崗,面對殘酷無比的生活。
“小寶,我支持你智能機器普及化的想法?!?p> 姜尋站定在走廊前,轉身輕柔地撫摸著阮冪發(fā)頂,“但世界需要絕對理性的同時,也應該存在柔軟的感性,這才是我們會研究智能的原因。”
例如FMR項目的誕生,只是因為有一部分病人無法通過內(nèi)服藥物治療,導致病情不斷惡化,恰好生病的病人便是那位設計師的母親,她想到更好的治療方式,為此做出許多付出。
哪怕最后她的母親沒有撐過來,可她的提議依舊得到肯定,予以支持。
阮冪神色嚴肅地點頭,“師姐,我明白?!?p> 姜尋唇角淺淺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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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主樓并非全部施行機械化,三樓治療室里擺著張梨花木重工木床,床尾正對的墻面盡數(shù)鑿空,設計成博古架的形式,每個格子都放置著一樣稀奇古怪的物件。
陶瓷雕琢而成的盛陽牡丹花束,乍眼看去,還以為是真花;緙絲織就的蝴蝶戲水屏風,巴掌大小,姜尋湊近細看,連水珠都細細描繪了出來。
光這一扇屏風,估計就要手藝人繡上半年,才能繡成。
“喜歡?”
低低淡淡的男聲自側后方響起,姜尋臉色平靜地點頭。
當然喜歡,她對古物有著前所未有的執(zhí)念。
“庫里還有扇五米長的,你要是喜歡,一會讓人給你去你家,”沈長儀抬步走到她旁邊跟她并排站,“還有什么看上的?”
巴掌大就繡半年,五米長,沒算寬度,最起碼也得繡個十幾年左右。
費時費錢。
姜尋想拒絕,可是屏風在招手。
婉拒的話在嘴邊轉了好幾圈,最終抵不過心中渴望咽了回去,她思索著,說:“白拿不好,我用東西跟你換?”
沈長儀今日沒戴佛串,倒是修長脖頸上掛著條長長的玉墜,隨著他側身而晃動,晃進姜尋漆黑深邃的眸里。
長春白首
頭疼欲裂,明天再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