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快找!”
來自后方突然嘈雜起來的聲音,讓景衣腳步微頓。
她回頭看了一眼,卻不怎么在意,這片山脈可是相當廣闊的地界,只要入了山,想要在這里找到一個試圖躲藏的人,沒那么容易。
更何況,這些人還是外來者,還非本地人。
本地人入內(nèi)都要加著小心,何況是外來者?
再往前,就到了姜爺爺設的陣法邊沿的,到了那時候,這些人若還不走,怕是有苦頭要吃。
不過,只要他們不是對誰都抱有殺心,便是入了陣,也不可能惹來殺身之禍。
若是在陣里死了,只能說明他們是濫殺無辜之人,死不足惜。
景衣沒耽擱,領著野山羊,就朝著大陣之中輕盈奔去。
就在大約八百米開外的地方,十幾人正用刀劍劈砍著矮樹荊棘,尋找著極可能就藏在這里的人。
幾只獵犬咆哮著,在這四周不斷搜找。
為首的人是個臉上帶傷的中年男子,一身的煞氣,本以為能順利捉到落單大魏太子的他,這次竟是又撲了空,這讓他十分不爽,這種不爽落在了言語表達上,就顯得格外狠戾。
“若讓老子抓住了他,管他是不是太子,直接砍了他的手腳,看他還怎么跑!”
太子又怎么了?
現(xiàn)在還是太子,被砍去了四肢,便是皇帝跟太后還愿意將這個太子供起來,其他人也不會愿意!
這世上焉有只剩下一塊爛泥般殘軀的太子?
又或者,捉住了對方,直接就在這里殺了太子,或是先不殺,就這么帶回去交差,明面上,太子是失蹤了,時間久了,自然無人再奢望太子還活著。而私底下,對太子向來不滿的主子,估計更希望太子死得不太痛快。
呵!到了那時候,龍落泥濘之地,他有得是手段來磋磨對方,來解心中之恨!該死的!他的左眼怕是要保不住了……
被斜著劃了一劍的臉上,左眼處被包裹著,可還是往外淌血,這種痛而破相的事,便是不怎么在乎容貌的男人,也無法接受,若真少了一只眼,以后也休想做什么高官了!
就如同這世上沒有缺了四肢的皇帝一般,普通人想要成為權臣,也要相貌齊整,最多就是行動不變或是瘸個腿,這個還能在大眾的接受范圍內(nèi),畢竟,人老或是弱了之后,這些都是免不了的。
但少一只眼,等于是五官受損,這卻是少見的事,且不容易被朝臣們接受了。
明明即將立下的大功勞,也不可能擺在明面上,他的主子怎么可能對朝臣們說他有屠龍之功,所以就算是瞎了一只眼也完全有資格站在朝堂上呢?
這話若是說出來,他首先就要被拖下去剮了啊!
該死!該死!該死!
“大人,人應該就在這附近,向?qū)У氖w已被發(fā)現(xiàn)了,雖被野狼啃噬了大半,但被啃噬是在死后,致命傷是來自劍傷,恐怕就是那人所為……”
有手下人檢查過了不遠處的向?qū)埵?,跑來向他稟報了情況。
首領臉色越發(fā)陰沉,身旁的人互相交換著眼神,都不敢在此刻再吭聲,生怕被他遷怒。
連綿的大山,一個人鉆進去,只要一直躲著,還真是很難找出來,他不是沒想過放火燒山,但地方太大,萬一只是燒起一片,燒不到逃走的人,卻引來了別人來救援,反倒得不償失。
“讓人盯著回京以及去往鎮(zhèn)邊城的方向,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立刻來報!這里的人,跟著老子繼續(xù)搜!老子就不信了,他一個人,能躲過我們上百人的搜索!”
“是!”
……
“這小子眼皮是不是動了?老木,你這藥是不是下得有點猛?這小子怎么看著情況不太對?”
“讓我看看……哼,放心吧,死不了!這小子身上可不止一種毒,跟在養(yǎng)蠱一樣,不過,倒也正因為兩種毒互相角力,才達成了一個微妙平衡,看著可憐,倒是命大……”
什么人?
是誰在說話?
蕭逸辰的意識像是正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飄蕩,瓢潑大雨下著,海浪洶涌,將飄在海上的他拍得暈頭轉(zhuǎn)向,一種惡心的感覺,不斷翻涌上來,難受得他幾乎想要喊叫出聲。
可喉嚨那里卻像是堵著一大團棉花,莫說是喊叫出聲了,他就是想要發(fā)出一點點聲音,似乎都辦不到。
五感在這一刻都變得格外的微妙,時而極為敏感,時而又遲鈍異常,而被不同感覺反復吞沒了的人,真是苦不堪言。
但不得不說,即便是這樣的痛苦,與他每個月徹底毒發(fā)那一日的痛苦相比,也要輕一些,他額頭青筋直跳,整個人都呈現(xiàn)出慘白之色,但卻還是硬生生將這種痛苦給忍了下來。
在蕭逸辰看不到的地方,兩個看上去四十余歲的男子,正背著手,皺著眉,看著屋內(nèi)被放置在巨大湯桶里的年輕人。
對方看著就像是人形變色龍,之前甚至呈現(xiàn)過紅色以及青黑色,如今變成了慘白色,情況已是好了一些。
他們之所以看著看著停下了交談聲,是因為以他們的了解,這個年輕人在治療過程中,必然是疼痛至極,但這樣的疼痛,都沒有讓這個年輕人有所失態(tài),就算這跟對方?jīng)]辦法做出太大的反應也有關系,可還是……
“不得了啊,被景衣丫頭撿回來的小子,真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啊!這樣的人,不是救世的大英雄,怕就是個大禍害??!”
“姜爺爺,木伯伯,你們兩個在干什么呢?”來自身后的不解詢問,讓兩個男人都猛地回了頭。
“景衣,你打算出去?。俊卑l(fā)現(xiàn)小丫頭換上了一身男裝,看著就像是個再伶俐不過的俊秀小公子,兩個男子神情都下意識柔和了下來,其中一人問道。
“是啊!姜爺爺,木伯伯,你們有什么要買的?我給你們帶回來!”景衣笑盈盈地說,“這次去賣山參,起碼能賣上百兩銀子呢!”
“外面能有什么好東西?要不,你幫忙帶一些糖回來吧。”木伯伯開口道。
“我知道,你要給林姨姨做菜用嘛!姜爺爺必是還要陳釀,對不對?我去去就回!”說著,漂亮的小公子背著個竹筐,轉(zhuǎn)身就走,但就是這樣看起來有點氣質(zhì)不搭的穿搭,卻讓她看起來格外的不同。
木伯伯望著景衣遠去的身影,忽然嘆道:“你說,這么好的丫頭,她爹怎么就這么舍得呢?這歷來啊,權勢都不是什么好東西,想當年,若不是……我跟娘子也不至于……”
“我說你這老伙計,這么些年遠離京城,該不會是知道改朝換代了,又心動了吧?最近聽你嘆氣的次數(shù)可是越來越多了……”旁邊的人不樂意地嘖了一聲,說道。
木伯伯差點跳起來:“你胡說什么呢?就算是改朝換代了又如何,還不是……哎!我就是心疼景衣,要不是她爹混賬,她娘也不至于帶著她躲進大山里,那樣好的一個丫頭,比公主都強……”
“誰說不是呢……你聽到什么聲音沒有?”旁邊的人應和了一句,忽然耳朵動了動,隨后就與木伯伯齊齊朝著屋內(nèi)望去。
就見本來正沉浸在痛苦中的年輕人,竟是不知在何時睜開了眼睛,正迷茫地打量著四周,下一刻,就與他們有點驚訝的目光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