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海中,子黍和冷蕭都有些緊張,唯有白澤神色自若,似乎早已料定了一切。
龐大的身軀緩緩從海中浮現(xiàn),寶船在這樣的巨獸面前如同一片樹葉,似乎只要那巨獸一個翻身,便能輕易將這寶船掀入萬丈海淵。
妖氣沉沉,如夜幕般壓迫下來,當(dāng)中雷光閃動,又帶著幾分滅世的氣息,饒是子黍繼承了天市的星神之位,面對這蜃龍妖主仍是緊張不已,畢竟迷霧海本就是蜃龍妖主的領(lǐng)地,星神又因為碎星盤的緣故無法調(diào)動星辰之力,這種情況下他根本沒有什么戰(zhàn)勝蜃龍妖主的把握,若真起了沖突,能夠逃得一條性命就不錯了。
“何人擅闖南海?”
古樸的妖語回蕩,蜃龍現(xiàn)身,十幾位海上妖王相隨,若是常人見到如此陣勢早已嚇得落荒而逃,白澤卻是踏出寶船,朗聲笑道:“小蜃龍,你莫非認不得我了?”
“大膽!”巨大的海蟹妖王揮舞兩只鉗子,打算將白澤鉗住。
白澤冷哼一聲,迷霧海中霎時風(fēng)雷齊動,烈風(fēng)掀起道道龍卷,而龍卷之后雷龍相隨,大道之力開辟出一片獨屬于白澤的道場,而這海蟹妖王在道場之中動彈不得,周身被颶風(fēng)束縛,眼見那雷龍襲來,雷霆天威,比它當(dāng)初渡小天劫時還要可怕百十倍,頓時哭喊著大叫道:“主上救我?。 ?p> “嘩!”
海浪卷起,化為海龍,海龍與雷龍相撞,雖然沒有直接打到這海蟹妖王身上,海蟹妖王也是渾身一麻,兩眼一翻,直接沉入了海底。
附近的妖王都是海中霸主,可眼見那雷龍入海,一個個都嚇得沖出海中,逃得慢的都是渾身哆嗦,跟海蟹妖王一般咕嘟嘟沉入了深海。
“你是何人?”
蜃龍妖主騰云駕霧,一雙龍目驚疑不定地看著白澤,免不了有心驚肉跳之感。
白澤太強了,身為仙獸,白澤能夠輕易調(diào)動天威,有著改天換地之能,哪怕是在這迷霧海,也能憑借大道之力開辟出一片自己的道場,絲毫不受海域的影響,蜃龍妖主盤踞迷霧海千年,還從未見到過如此強者。
白澤見此,卻是搖頭失笑,“也罷,你祖爺爺或許曾見過我,如今的你只怕早已忘了上古之事,多說無益,讓路便是?!?p> 蜃龍妖主聽白澤提及上古,再凝神細看,忽然間認出了白澤的真面目,“你……你是上古仙獸白澤!”
白澤笑了兩聲,轉(zhuǎn)身回到寶船。
蜃龍妖主則是搖身一變,化為一名身著海藍鱗甲衣的俊朗青年,拱手道:“在下不知白澤大神降臨,多有冒犯,還望恕罪?!?p> 白澤朝蜃龍妖主招了招手,“無妨,你且過來,我有話要問你?!?p> 蜃龍妖主一聽,稍有遲疑,來到了寶船上。
白澤問道:“近日來,這迷霧海中,除了我們,可還有誰闖入?”
蜃龍妖主搖頭道:“回稟大神,迷霧海近百年來,只有你們這一艘船只經(jīng)過,并無他人蹤跡?!?p> “真的沒有?”白澤皺眉問道。
蜃龍妖主神色遲疑,“在下道行淺薄,若是如大神這般人物悄然經(jīng)過,恐怕難以察覺。”
白澤搖頭失笑,“罷了,你去吧。”
蜃龍妖主松了口氣,又試探著問道:“不知大神何故駕臨南海?原來舟車勞頓,若是不嫌棄,小弟愿在龍宮設(shè)宴款待諸位?!?p> 白澤笑道:“你還是安心守著南海吧,我們所查之事,與你只怕有害無利。”
蜃龍妖主聽了,也熄了打探之意,拱手稱是,“大神所言極是,那小弟便先退下了?!?p> 白澤微微點頭,蜃龍妖主躍出寶船,當(dāng)即遁入海中,迷霧海四周的雷霆和烏云竟也隨之散去,海面上一時間變得平靜無比。
“看來這片迷霧海都是蜃龍妖主的道場。”子黍環(huán)顧四周,不禁感嘆。
能夠如此輕易改換天地,而且影響的范圍如此之大,蜃龍妖主的修為看來相當(dāng)深厚,若以上古角度來看,只怕已踏入飛仙中期。不過,面對早早踏入飛仙后期的白澤,這蜃龍妖主也唯有俯首稱臣,可見飛仙境之間差距的巨大。
“過了這迷霧海,便沒有什么阻礙了。”白澤負手而立,眺望遠方,仿佛已經(jīng)能夠見到南冥仙島的輪廓。
子黍和冷蕭聽后,也多了幾分期待,不知那神秘的南冥又是何等模樣,與中天有何區(qū)別。
如此過了兩日,風(fēng)平浪靜,寶船極速前行,早已離開迷霧海,遠處的海岸線上,隱隱出現(xiàn)了島嶼的輪廓。
“來者何人?”
還未真正靠近南冥仙島,便見到一群翠鳥飛來,當(dāng)中有著一名羽衣飄然的女子,神色戒備地看著寶船。
子黍抬頭,只覺得對方身上帶著幾分熟悉的氣息,不禁有幾分出神。
那女子的目光也隨之落到子黍身上,看了片刻,卻是大驚,“你怎會有姐姐的劍!”
子黍一怔,低頭看著自己的幽篁劍,又抬頭看著那羽衣仙女,亦是臉色大變,“你,你……敢問前輩名號?”
羽衣女子只是失神地望著子黍那柄佩劍,倒是白澤輕嘆一聲,道:“她是精衛(wèi),生前曾為火君之女,死后常守南冥?!?p> 子黍再也按捺不住,離開寶船,來到精衛(wèi)身前,雙手捧著幽篁劍,復(fù)雜萬分地看著眼前仙靈,“前輩,這……是瑤姬前輩當(dāng)初留給在下的?!?p> 精衛(wèi)怔怔地看著,忽然伸手接過,抽出寶劍,劍光瑩然,照在她雙眸之間,映出一道淚光,只見她忽然緊閉雙目,顫聲說道:“姐姐她……也遇害了嗎?”
子黍正想解釋巫靈身上發(fā)生的一切,卻見精衛(wèi)慘然一笑,將劍遞還給子黍,道:“前生往事,也該放下了。如今我奉命守衛(wèi)南冥,外人輕易不得入內(nèi),你們又是何故來此?”
“這……”
子黍一時不知如何解釋,倒是冷蕭飛身上前,拱手問道:“敢問前輩巡視南冥,可曾見到一魔族女子?”
“魔族女子?”精衛(wèi)皺眉道:“我巡視南冥數(shù)千年,還未曾見過有何魔族女子?!?p> 冷蕭見此,真的有些愕然了,迷霧海中的蜃龍妖主未曾發(fā)現(xiàn)酈靈仙,還可以說是疏于防備,如今連上古神鳥精衛(wèi)亦不曾發(fā)現(xiàn)酈靈仙蹤跡,莫非酈靈仙實際上并未來過南冥。
白澤倒是微笑著迎上前來,“精衛(wèi),你我也算舊相識,不知仙后可在島上?”
精衛(wèi)見了白澤,神情也緩和許多,“白澤,你不是隨句芒遠游域外么?又有何事要見仙后?”
白澤苦笑道:“如今魔族侵襲人間,天地大亂,你雖遠居海外,應(yīng)該也有所耳聞,不知可否稟報仙后,商議對策?”
精衛(wèi)點頭道:“好,我明白了,你們暫且先等候片刻?!?p> 說罷,轉(zhuǎn)身往南冥仙島而去,子黍和冷蕭對視一眼,皆是有些激動。
看來,仙后真的就在這南冥仙島之上,而當(dāng)今亂局,或許也唯有仙后能夠調(diào)和了。
不多時,便見到精衛(wèi)回來,“遠來不易,諸位請進吧?!?p> 白澤拱了拱手,沒有多說,寶船徑直向南冥仙島駛?cè)ァ?p> 精衛(wèi)則是默默眺望,并未跟隨上前。上古之后,她得仙后相救化為神鳥,便一直替仙后守衛(wèi)著南冥,這南冥,如今也可算是世上最后一片凈土了吧。
當(dāng)子黍真正踏上南冥仙島之時,頓覺神清氣爽,胸中郁氣似也一掃而空。這仙島上充滿純凈無比的仙元,不用刻意修煉便會自發(fā)進入人體,如同沐浴在仙氣之海,只怕上古仙界未曾破碎時便是如今這般景象吧?
“哥哥,哥哥!我也要玩!”
“哈哈,你追上我我就給你?!?p> 兩個孩童從眼前跑過,一個手舉風(fēng)車,另一個急得大叫,竟然都是仙靈之體,可惜不懂修煉之法,體質(zhì)雖好卻并無多少修為,不然只怕如今已是鍛體境巔峰了。
“咦?你們是哪來的?”
“哇,有怪人上島了!”
兩個孩子見到了上岸的子黍等人,怔怔看了片刻,忽然間一齊大喊著跑走了。
白澤微微一笑,道:“上古仙境破碎后,仙后便帶著一眾仙民在南冥隱居。這些仙民都是仙靈后裔,但是仙后卻不傳他們功法,只在其中挑選最有天賦的人隨著精衛(wèi)修行一段時日,而后便是出海巡視,守衛(wèi)南冥?!?p> “仙后為何不傳他們功法?”子黍不禁問道。
“因為仙氣有限?!卑诐烧f到此處,不禁搖頭輕嘆,“天道求衡,物極必反,若是這島上各個皆是飛仙境的高手,仙氣便會隨之枯竭,難以呈現(xiàn)出如此生機了。凡人沐浴在如此仙氣之下,往往能夠活上數(shù)百年之久,島上又無外患,也足以頤養(yǎng)天年,即便真的長生不死,又有何益呢?”
子黍聽了,卻道:“這也是仙后操控下的樂土?!?p> 若是沒有仙后,這南冥還會如此安寧祥和么?他不知道,但在他想來,人間原本也是一派祥和的,可隨著人心的貪欲和惡念,才會一點點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仙后是信仰?!崩涫捝袂槊C穆地望著仙島的中心,那里,有著一株直通天地的神樹,“有信仰的人才會感恩,會敬畏,會去遵守那些不可觸犯的條例,若是沒有這份信仰,終有一日會墮落成魔?!?p> 子黍默然,冷蕭作為玄女信徒,自然能夠理解仙后的用心良苦,他卻沒有那般信仰,或許這才是問題的關(guān)鍵吧。
不過話說回來,信仰或者說道德這種內(nèi)心的枷鎖和法律這樣外在的枷鎖,都不能完全杜絕人性的惡,也就是說,世上注定會有魔的,即便在這仙島之上,子黍也不相信所有人都是一派祥和,毫無紛爭,比起表面上的一切,他倒是更想看看仙后如何處理那些所謂的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