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 首次接觸
“保持微笑,不論何時,何種境遇,不管是強盜把刀子架在脖子上,
還是貴人們蠻不講道理將吾等拒之門外,都要保持微笑?!?p> 這是粟特人懂事起就接受的教育。
婆陀不敢再言,低頭認錯后,在臉上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
不過他的臉上雖然笑著,但嘴里卻在低聲祈禱,手里緊緊攥著了一個木雕,那是粟特人信仰的最高神阿胡拉馬茲達。
粟特人的故鄉(xiāng)叫索格底亞那,也被稱作河中之地。也就是后世的烏茲別克斯坦。
媯水和藥殺水這兩條河流滋養(yǎng)了這片土地,讓河谷地帶變得肥沃,此地盛產葡萄,青金石和瑪瑙。
粟特人在這里建造了五座城市城市。
勤勉精明的粟特人把自己的家鄉(xiāng)建設成了最富饒美麗之地。
但他們只是松散的小城邦,周圍全是強大的游牧戰(zhàn)士。
越是富饒美麗,越是惡狼們眼中的肥肉。
而來自遠方的帝國,也一次次對這片土地發(fā)動戰(zhàn)爭。
都想要征服這片富饒美麗的土地。
最早是強大的波斯帝國,粟特人松散的小城邦根本無法抵抗強大的波斯人,只能選擇臣服。
再后來,強大的波斯帝國衰弱了,更野蠻的希臘人,高舉長矛,又來到了這里。
這一次粟特人不愿意再做奴隸,他們想要爭取自由。
他們在索格底亞那與野蠻的希臘人展開了大戰(zhàn),但最終還是被希臘人征服。
不過希臘人很快又被從東方逃難而來的月氏人給擊敗了。
歷史不斷重演,條支(塞琉古)、大夏(巴克特里亞),然后是游牧的塞人和大月氏。
在月氏人向更溫暖的南方遷移后,來自藥殺水以北的康居乘虛而入,占據了索格底亞那,將粟特城邦納為屬國。
一方唱罷,另一方登場,每一次戰(zhàn)爭都有殺戮,但每一次爭奪也都有幸存者。
粟特人在經歷了無數的強權之后,終于找到了他們的生存之道,那就是服從強權,向強大者表現出自己的價值。
他們從不參與其他邦族對外來者的抗爭,只積極為每一批新來的統(tǒng)治者獻上來自遠方的絲綢寶物。
并以此證明若給予粟特人稍微寬松的自治權,粟特人就會回饋給強者更多的財富。
這是弱小的粟特人的生存之道,也是婆陀從小接受的教導。
在粟特人看來,只要自己能夠生存下去,不管是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他們經歷的一切都不過是光明到來前的黑暗。
“服從最強者,才能讓弱小的粟特人在群狼環(huán)視中活下來,直到光明來到的那一天?!?p> ……
粟特人的商隊被巡邏的漢軍監(jiān)視著,帶到了輪臺要塞外。
對于第一支抵達輪臺的商隊,張越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這個時代商隊就是各國最見多識廣之輩。
消息最靈通的是他們,最了解各國地理環(huán)境的也是他們。
如果能讓這些商人為漢軍所有,對漢軍在西域的行動將有巨大的幫助。
……
張越在仔細了解了粟特人的信仰和習慣之后,召見了商隊的首領摩尼。
“摩薩寶,我聽說粟特人信胡天神,崇拜圣火,相信光明必將戰(zhàn)勝黑暗?”
其實張越對粟特人商隊頭領的稱呼是錯誤的,實際上他的姓是摩尼,不過兩人都不太在意。
面對張越的問題,摩尼感覺非常詫異。
因為很少有人會問粟特人的宗教問題,而粟特人也極少提及自己的宗教。
和身毒北部,那些熱衷于給大夏、月氏王公們傳播教義的佛教沙彌們相反,火襖教的信徒對傳教毫無興趣。
他們的教派對入教者要求極其嚴苛,必須父母都是信徒,才能被接納,外人哪怕終生信奉,也不會被接納,這也是粟特人搞近親結婚的原因之一。
但既然張越好奇之下問到了,摩尼也只好講了講自己知道的事。
服從于強權已經刻進了粟特人的靈魂,而作為輪臺漢軍的統(tǒng)帥,張越自然也是摩尼眼中的強者。
一名合格的粟特人絕不會輕易的拒絕一名強者。
更何況在摩尼看來張越還是一名能為他帶來利益的強者,這樣的強者更是無法讓他拒絕。
好在作為薩寶,摩尼不僅是商隊領袖,本身也要通曉些許教義。
平日里他也要帶著商隊成員禱告凈身,而當商隊里有人死去,還要為其主持在外人看來極其可怖的火襖教葬禮。
火襖教的教義核心,簡單來說便是二元對立。
很多人錯誤地把火襖教與摩尼教混為一談,實際這二者同源但教義不同甚至略有沖突。就如同猶太教和基督教的關系。
“阿胡拉瑪茲達是光明的化身,安格拉曼紐是黑暗的化身。
前者創(chuàng)造了一切善,六大善神,宇宙,世界和生靈,而后者創(chuàng)造了一切惡和對立?!?p> “惡神不斷侵襲世間,敗壞道德,與善神作對,雙方在人間大戰(zhàn)?!?p> “而在善惡最終決戰(zhàn)時,世間每個邦國都要加入進去,幫助前者終將戰(zhàn)勝后者,迎來永久的光明!”
張越聽完摩尼的講解之后后卻忽然道:“爾等的教義,正于吾大漢與匈奴之戰(zhàn)吻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