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 龜茲服軟
轉(zhuǎn)眼又是三日,昆洛此時已然意氣風發(fā)的回到了延城。
與離開延城時相比,他仿佛換了一個人,不但全身的服飾全部換成了漢服,就連說話也不時冒出幾句漢語。
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去見龜茲王,而是先行拜會了駐于城中的粟特商會。
此時摩尼也剛好從河中地區(qū)返回。
“可是摩尼會長當面?”
張昆學著漢人的模樣對著摩尼拜了一拜。
摩尼在龜茲待的時間也不少,自然是識得這位龜茲左將,同時也乃是龜茲最大商人的昆洛。
昆洛的做派讓摩尼感覺頗為奇怪。
雖然心中疑惑,不過摩尼面上卻是不為所動。
“原來是昆洛將軍,不知貴人登臨,有何貴干,貴人但有所需,粟特商會一定盡量滿足!”
誰知那昆洛卻是側(cè)身躲避,隨即更是連連道,“不敢不敢,下吏豈敢受君之禮!”
“下吏!”
摩尼剛剛返回龜茲就聽說這昆洛作為龜茲使節(jié)前往輪臺,如今看來恐怕也被云陽侯收服了。
想到這里,他面帶微笑的道,“昆洛將軍也入吾漢軍呼?”
昆洛聞言卻是對著輪臺方向拱了拱手,“幸得君侯看重,吾已經(jīng)以被賜名為張昆,擔任君侯家丞……”
張昆一邊說著話,一邊小心翼翼的打開了一個盒子。
盒子中赫然就是一枚四百石的官印,也是如今張昆的身份證明。
摩尼看著那盒中官印卻是心生一絲嫉妒,不過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
摩尼此時對張昆的身份卻不再懷疑。
西域諸國還沒有誰有那么大的膽子敢偽造大漢官印。
更重要的是,諸國即使想偽造也沒有那個技術(shù)。
“恭喜家丞,但不知家丞此來可是君侯有何吩咐?”
摩尼臉上始終帶著迷人的微信。
那張昆聞言卻是謙卑的笑道道,“君侯吩咐,某以后就在摩尼會長手下聽命,今后還請會長多多指教!”
摩尼笑道,“以后你我共同為大漢效力,自當和衷共濟才是……”
張昆附和道,“正是正是!”
兩人又閑聊了片刻后,摩尼卻是問道,“張家丞,今日可是有何要事?”
張昆猶豫片刻道,“不瞞會長,吾也是龜茲貴族,對國中之事也有一些了解……”
摩尼若有所思的看著張昆,“家丞可是指那拜城翕侯?”
張昆點頭道,“此次龜茲國中相助于日逐王的實乃是驪駒一人……”
摩尼聞言心中卻是明悟,“可是君侯讓爾來尋吾?”
張昆也不隱瞞把他所知合盤托出。
最后躬身一拜道,“還請公教我?”
摩尼一把抱住張昆道,“家丞何必多禮,此當是君侯對爾的一個考驗……”
張昆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為何君侯卻不對那驪駒采取行動呢?”
他看了看四周道,“若大漢要懲戒驪駒,某在城中尚有三百私兵,必可助大漢拿下那驪駒……”
摩尼卻是搖了搖頭,“大漢和君侯自然會懲戒那驪駒,但此時卻還不是時候……”
張昆恍然,“原來如此……”
……
第二日,已經(jīng)心中有數(shù)的張昆,施施然的進了龜茲王宮。
此時王宮大廳內(nèi)從龜茲王到龜茲國中各主要貴族皆已在廳中等候。
見到遲到的張昆,一名翕侯卻是斥責道,“昆洛爾為何此時才到?”
張昆卻是沒有理會他,而是把一封由細麻布寫就的信件遞給了龜茲王。
“龜茲王,這就是云陽侯,給爾等的條件……”
“昆洛注意你的言辭,你現(xiàn)在是在跟你的國王講話?”
一名延城貴族看不慣昆洛的做派出言指責。
昆洛卻是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我的國王,是的是的,三天前他還是我的國王,不過現(xiàn)在卻不是了!”
“昆洛你想造反?”左都尉白禮故作生氣的起身質(zhì)問。
龜茲王對昆洛的態(tài)度同樣不滿,只是想到當日是眾人逼迫昆洛前往的漢營,因此才勉強沒有發(fā)作。
“造反?”張昆連連擺手,
“不不不,吾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龜茲人了,而是高貴的漢人……豈會造反?!?p> “昆洛你真是瘋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昆洛看了看說話之人,那是拜城的翕侯驪駒。
他面色復雜的看了看驪駒,驪駒所行之事他其實非常清楚。
甚至連他秘密與康居人聯(lián)絡(luò)之事,也知曉一二。
“驪駒翕侯,吾可沒瘋,也不瞞著爾等了,吾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云陽侯的仆人,君侯已經(jīng)授予吾家丞之職……”
說著他還小心翼翼的從身旁的一個木盒里面恭敬的取出了一枚銅印。
“漢印!”
一名見多識廣的貴族驚呼道。
昆洛哈哈一笑,“這正是云陽侯國家丞官印,吾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漢四百石官吏……”
“嗚哇!”
廳中的貴族們一個個驚呼著,不少人還流露出嫉妒的目光。
尤其是曾經(jīng)被推舉出使?jié)h營的幾名貴族,更是又嫉妒又后悔。
“從今往后,吾名即是張昆,昆洛之名,二三子休要再提……”
面對昆洛(現(xiàn)在的張昆)的新身份,即使是龜茲王也立即改變了態(tài)度。
他起身道,“君且上座!”
張昆客氣了一番,還是坐到了下首。
他又不蠢自然知道該怎么做,剛才的那一番表現(xiàn)實際上是他有意為之。
張昆坐好后對龜茲王道,“國王殿下,看完還請盡快給吾答復……”
“使者稍待!”
不一會兒,龜茲王驚呼道,“這真是漢軍的條件……”
“漢軍提出什么要求!”廳中貴族紛紛起身問道。
龜茲王把信件交給身邊一名侍從。
那侍從接過信件立即朗聲念道,“大漢輪臺營田校尉云陽侯越至龜茲王摩薩,爾陰連匈奴……本當……然……”
未幾,那侍衛(wèi)已然念完了信件上的內(nèi)容。
“不行,我們絕不能答應(yīng)這樣的條件!”
“這是漢人要徹底吞并我龜茲啊,我高貴的阿育王的子孫絕不接受這屈辱的條件……”
拜城翕侯驪駒第一個氣急敗壞的跳了起來。
“對,決不能答應(yīng)漢人的條件!”
“這漢人實在是欺人太甚……”
各地方翕侯紛紛表示反對。
“吾龜茲乃大國,豈能對漢人俯首帖耳……即使是匈奴人也不敢如此欺壓我等……”
“殿下,咱們?nèi)f萬不能答應(yīng)漢人的條件啊……”
“我龜茲有兩萬大軍在,何必懼怕輪臺漢人,漢軍如果上門……”
“只要殿下下令,我拜城可出兵3000……”
拜城翕侯驪駒極力反對同意漢軍的條件,甚至喊出了戰(zhàn)爭的口號,而各地方翕侯也紛紛支持他。
與地方翕侯貴族相反,延城貴族則不太愿意開戰(zhàn),與地方翕侯相比他們更清楚大漢和漢軍的實力。
“大家可別忘了三年前的事……”一名延城貴族提醒道。
這句話一下子讓經(jīng)歷過三年前那一戰(zhàn)的貴族打了一個寒顫。
“是啊是啊,殿下三思,一旦開戰(zhàn),延城恐將不保啊……”
“哼!”
“爾等皆是貪生怕死之輩,吾就不信,那漢軍能有這么強!”
“三年前之事,依我看不過是姑翼太廢物了而已,否則豈會敗于數(shù)百漢軍之手……”
“翕侯此言差矣,漢軍之強,可是我等親眼所見……”
這時一人起身道,“漢軍之強,我龜茲實難抵達,就算我等僥幸擊敗了輪臺漢軍,可那漢朝還有數(shù)十萬大軍啊,屆時恐有輪臺之禍……”
“左都尉所言甚是,還是不要擅起刀兵的好……”
“咱們還是先與漢人好好談?wù)?,興許漢人就把條件降低了呢!”
“是啊是??!”
延城貴族紛紛附和。
龜茲王轉(zhuǎn)身向張昆道,“不在云陽侯的條件可能降低一些……”
張昆哈哈一笑,“君侯有言,此乃最后條件,爾等唯有允與不允……”
“嘭!”
驪駒大怒,一拍幾案跳了起來。
“真是欺人太甚,陛下決不能答應(yīng),我這就回拜城,盡起兵馬與那云陽侯決一死戰(zhàn)!”
張昆笑了笑,“翕侯我大漢有一句話叫,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我吾觀翕侯恐怕別有用心吧,誰人不知爾拜城驪氏一心想……”
驪駒還不等張昆說完,就跳了起來,“昆洛你這個叛徒,我要宰了你!”
周圍的人趕緊上前攔住了他。
“昆洛你這個叛徒…懦夫…”驪駒口中一直大罵不已。
張昆似乎沒有聽到似的,輕輕抖了抖身上的漢服。
隨后語重心長的道,“我張昆也曾是延城人,勸各位一句,漢軍和帝國的強大不是爾等可以想象的……”
“現(xiàn)在答應(yīng)大漢的條件,大家還不失貴族王侯之位……晚了可就不一定了……”
隨后他又轉(zhuǎn)身對龜茲王道:
“陛下是想如樓蘭王一樣身死國破,頭懸北闕,還是如烏壘國王一樣身享富貴,還請陛下細細思量?!?p> 說完他就對著龜茲王一拜,大搖大擺的就要離開王宮大廳。
就在快要離開大廳時,張昆忽然停了下來,他轉(zhuǎn)過身對驪駒道
“驪駒翕侯,有些事做的,有些事做不得,還望翕侯三思!”
驪駒冷冷一笑,“某行的端做的正,有什么需要三思的……”
一旁的摩珠聞言卻是起了狐疑之心。
這些時日驪駒的一些行動確實讓人感覺疑惑。
就如剛才,他的話語表面上冠冕堂皇,但實際上卻頗含挑撥之意。
“難道驪駒已經(jīng)決定造反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從他心中升起。
“陛下決不能答應(yīng)漢人的條件啊,否則龜茲就真的國將不國了!”
驪駒泣涕下拜,讓廳中一眾貴族,尤其是地方貴族感動不已。
龜茲王面色猶疑始終下不了決心。
“且容本王細細思量!”
驪駒心頭暗喜,面上卻假意發(fā)怒,隨即裝作怒氣沖沖的出了大廳。
剛剛張昆的話語讓他大為緊張,他決定盡快與白禮商議,最好是能提前行動。
看著怒氣沖沖離開的驪駒,龜茲王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嘆息一聲道,“大家且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議論……”
另一邊驪駒離開王宮后,并沒有回到自己在城內(nèi)的住所,反而帶著隨從打馬往城外而去。
“爾等留下!”
出城之后,驪駒擔心有人跟蹤,因此在路口留下了兩名隨從。
而他自己則帶著剩下的兩名隨從,打馬往西北的胡楊林而去。
大半個時辰后,驪駒卻是到了一個隱藏在胡楊林深處的一個村子。
只是如今這個村子已經(jīng)完全被一支沒有打出任何旗號的軍隊所占據(jù)。
至于原來的村民,自然已經(jīng)全部進了西方佛國。
驪駒沒有耽擱,直接進了村子中央的一間屋舍。
“驪駒,你怎么這個時候跑來了?”驪駒之弟驪威驚訝的詢問道
驪駒拿起屋中的水袋咕嚕咕嚕的喝了幾口才道,“情況有變,恐怕得提前行動了!”
驪威一驚,“出了何事?”
驪駒搖了搖頭,“還不清楚,不過那漢人似乎察覺到了我們的行動!”
“漢人?”驪威問道
驪駒道,“應(yīng)該是昆洛那個混蛋察覺到了什么,告知了漢人……”
驪威點了點頭,“昆洛,那倒是不奇怪,要不要派人把他……”
驪威做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驪駒搖了搖頭,“昆洛暫時還不能動他!”
驪威不解的道,“為何?”
在他心中昆洛不過就是一個商人,一個紈绔子弟,貴族中的敗類而已。
驪駒搖了搖頭道,“那昆洛去了一趟輪臺,如今卻反而成了漢使了!”
驪威一聽驚訝的道,“就昆洛那貴族中的敗類,也能做漢使,沒有弄錯吧!”
驪駒肯定道,“不會弄錯的,那混蛋如今竟然成了漢軍輪臺主將云陽侯的家丞,是大漢四百石的正式官吏了!”
驪威咋舌道,“那云陽侯什么眼光,怎么會選這樣一個人做家丞!”
驪駒道,“恐怕這是那云陽侯故意為之……”
接著驪駒又把王宮之中發(fā)生的事細細訴說了一遍。
驪威聽完后,卻是若有所思的道,“恐怕是被俘的匈奴人泄露了咱們的消息!”
驪駒贊同道,“當是如此了……恐怕吾等不得不提前行動了!”
驪威點頭嘆息道,“真的不愿走到這一步??!”
驪駒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摩薩貪婪好色,軟弱無能,如何能做大國之主,你我只是撥亂反正而已……”
……
公孫無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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