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湍綠潭，一月末，氣溫寒冷，雖說沒有雪，但地面已然凍得猶如法棍一般堅硬，陳徹真希望來場大雪，但想起之前上杉越說的話，想來就算是暴風(fēng)雪上杉越也不會讓陳徹休息的。
“快點攻過來！你的身體還能揮劍！不要停下來！”
冰冷刺骨的河水，肌肉輕輕的顫抖，血液離開四肢，流向軀干，以保護更重要的內(nèi)臟，腎上激素飆升，促進身體產(chǎn)生熱量，已經(jīng)沒有知覺的雙手，緊緊的握住沒有溫度，冰冷的劍刃。
劍刃劃破水流，帶起一片水花，水濺落在上杉越的臉上，一道猶如白龍的劍刃從中而出，像是蛟龍在咆哮，張開猙獰的巨口，咬向上杉越的脖頸，這劍勢如破竹，不像是斬人，像是在起舞。
“鏘”
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陳徹連人帶劍飛在空中，濺起的水花，灑滿天空，像是滿天星辰。
“站起來！揮劍！”
赤裸著上身的陳徹緊緊的握住手中冰冷的劍刃，死死不放開，這是他的劍，絕不會放開它，它是他的劍！
劍刃高高抬起，陳徹訊若飛燕，劍尖與懸掛在空中的太陽相連，反射的陽光照射在上杉越的眼眶，讓他下意識的閉上雙目。
“哼！上不了臺面的小伎倆！”
陳徹此時正如飛燕一般高高躍起，森寒的劍刃高高舉起，這正是陳徹的計劃，向前的攻擊只是試探，水流會讓上杉越下意識的閉上雙目，那么強光也一樣。
高高躍起從上面攻擊，讓上杉越無法第一時間分辨攻擊方位，那么最后的絕殺就是這招。
“袈裟斬！”
干凈利落的袈裟斬，若是示現(xiàn)流的好手看到陳徹必定認(rèn)為他是示現(xiàn)流的天才。
無論是在攻擊范圍內(nèi)的可以稱作“飛行”的步伐，還是這招借助下落速度的絕殺袈裟斬，其他人必定認(rèn)定上杉越已經(jīng)必死無疑，陳徹接下來只需要橫揮血振就完了。
“沒錯，這一招沒人能接下，哪怕反應(yīng)過來用劍格擋，也只會連劍帶人一起被斬斷！”
就在陳徹的劍要完全落下，勢能轉(zhuǎn)化為動能時，上杉越動了，一直放在劍刃上的左手大拇指橫推，上杉越?jīng)]有睜開雙目，同時也沒有拔刀，不是小看陳徹，而是現(xiàn)在的陳徹連讓他拔刀的興趣都沒有。
刀侟整柄拔出，刀鐔在陳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死死的抵住陳徹的劍刃，隨后將劍刃直直的向左推開，劍鞘末尾順勢重重的打在陳徹停留在半空無法動彈的臉上，鮮血瞬間從傷口溢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水面上濺起水花。
“使用這種上不了臺面的小伎倆卻連我的衣角都沒碰到！你懂得何為羞恥嗎！站起來?！?p> 沉入河底的陳徹，無神的看著水面上倒映著的太陽，他心態(tài)崩了，被虐了這么久，不想玩啦！
身體像是死了一般，卻又十分的輕松，死死握住的雙手也松開了，一直握在手中的劍也落入溪水中，一瞬間陳徹驚醒了，雙手不停地在溪水中尋找著，胡亂的摸索。
終于，比溪水還要寒冷的物體一瞬間凍住了原本有了一絲溫度的雙手，陳徹慌亂的握住它，死死的握在手中。
再一次抓緊了手中的劍，從溪水中站起來的陳徹，抹去臉上的血水，模糊不清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上杉越。
上杉越矗立在面前，手持沒有出鞘的劍，無悲無喜，像稻田里的人偶。
“要不就此放棄吧，就這樣不會呼吸，像河底的泥沙一般，沒有任何人在乎，默默無名的消失吧。”
手持劍鞘的人偶這樣說道。
陳徹只覺得有些耳鳴，意識像是隨時都會陷入黑暗，上杉越說了什么他過了一會才明白。
陳徹什么也沒說，死死地握住手中的劍。
“沒錯！就是這樣，死也不要放下手中的劍。
哪怕是廢鐵，也可以成為百煉鋼，更何況，這小子的命比我還硬，可以的，如果是他的話……超越我，達到師父的境界也未嘗不可能……”
上杉越欣慰的暗中稱贊陳徹，當(dāng)初的他這時候已經(jīng)昏迷了，可陳徹的身體仍能堅持，可見陳徹的天賦是超過上杉越的，對于劍術(shù)這樣的殺人術(shù)來說，命硬就是最強的天賦，上杉越心中已經(jīng)認(rèn)為陳徹能超越自己。
“攻過來！不要停下，只要你的手還能握住劍，就不要停下來！”
陳徹顫抖著抬起劍刃，默不作聲的攻上去，又一次的飛落在河中，又一次的站起來。
“我要站起來，我必須站起來，揮劍，站起來，站起來向祖父揮劍?！?p> 忘記了自我，忘記了控制身體，但還是在揮劍，身體自己在揮劍。
空洞的眼眶，大腦的意識完全消失，但肉體還在，肉體還有意識。
敵人，靠近，破綻，揮劍。
倒下，站立，握劍，揮劍。
敵人，靠近，虛晃，揮劍。
倒下，爬行，抬手，揮劍。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在不斷地昏迷與清醒間，時間早已失去了意義，回憶時，就只記得這些，揮劍，揮劍，揮劍。
揮劍占據(jù)了陳徹的全部，哪怕想起上杉越，第一時間不是他的樣子，而是如何揮劍。
不知不覺，陳徹只記得揮劍了。
抬起右手，劍柄被陳徹緊緊地握在手里，絕對的煉金物品，這個月來不知用它砍向多少物體，但劍刃仍舊如新，不見絲毫缺口。
“真是好劍！”
食指輕輕劃過劍刃，燒刃像是龍的脊梁。
起身，更衣，拭劍，入鞘，開門，明月，古櫻，踏地，立勢，拔刀，揮劍。
所有的劍術(shù)都由劍的九個擊劍基本方位延伸而來。
“唐竹”（自上而下的斬?fù)簦?p> “袈裟斬”（自右向左斜下切）
“逆袈裟”（自左向右斜下切）
“左雉”（左橫切）
“右雉”（右橫切）
“右切上”（自右斜向左切上）
“左切上”（自左斜向右切上）
“逆風(fēng)”（自下而上的斬?fù)簦?p> “突刺”（向前突刺）
這九個方位是所有劍術(shù)的基本結(jié)構(gòu)。
上杉越深知基礎(chǔ)，因為基礎(chǔ)最簡單，而簡單的東西不會出錯。
揮劍，揮劍，揮劍，揮劍，揮劍，揮劍，揮劍，揮劍，揮劍……
唐竹接逆袈裟，再接袈裟斬，最后轉(zhuǎn)血振，這是薩摩示現(xiàn)流-虎尾。
左雉接右雉，再接左切上，轉(zhuǎn)唐竹，這是北辰一刀流-卷霞。
左切上接唐竹，再接逆風(fēng)，再轉(zhuǎn)袈裟斬，這是醉生心劍流-華亂。
突刺接右雉。再接突刺，再接左雉，再接突刺，這是天然理心流-云無。
重復(fù)，重復(fù)，重復(fù)，重復(fù)，重復(fù)，重復(fù)，重復(fù)，重復(fù)，重復(fù)……
各個流派的劍術(shù)信手拈來，劍術(shù)的變化猶如本能般，什么時候的事呢？
明明一開始什么都不會的，不，其實現(xiàn)在的他還是什么也不會，因為上杉越并沒有教陳徹劍術(shù)，這些所謂的劍術(shù)只是陳徹被虐了這么久，身體所形成的肌肉記憶罷了。
他只是在模仿上杉越的劍術(shù)，甚至他其實都不知道他所使用的招式名稱與所屬的流派，他只是覺得這樣的變化好用，他只是覺得這樣的招式殺人更快。
是的，上杉越?jīng)]有教陳徹任何劍術(shù)，但陳徹已經(jīng)本能般的朝著如何更快的斬?fù)簦绾胃玫那腥?，這些方向不自覺的變化九式，上杉越?jīng)]教陳徹劍術(shù)，這是他的考量。
與其他流派不同，上杉越所修行的心劍流并無固定的劍式與劍術(shù)，所謂心劍，便是心中劍，也就是你自己所認(rèn)為的劍。
心劍流對于劍士的要求是形成自己的風(fēng)格，不斷地讓陳徹與自己對戰(zhàn)，就是出于這點考量，陳徹的風(fēng)格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形成了。
上杉越站在神社內(nèi)看著櫻花樹下不斷揮劍的陳徹心中暗暗點頭。
“是時候了，這小子已經(jīng)有自己的劍術(shù)風(fēng)格了，是神速劍嗎……正是最適合他的風(fēng)格呀。
皇的血統(tǒng)，加上本身的力量，完全不需要其他的技巧，只需要夠快就行，到時候以這小子的腕力，哪怕只是擦過，想必對方也會被斬斷吧？”
“就這樣決定了，再磨礪個一年半載就傳授他劍術(shù)吧。”
上杉越最后望了陳徹一眼，轉(zhuǎn)身離開走廊，走進漆黑的屋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