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7章:桑家瓦子,尷尬的歐陽修
午后。
趙頊與林映衣回到了皇宮。
徐虎也將那位廣悟和尚的情況調(diào)查了一個大概。
此人根本不是和尚,吃肉喝酒玩女人,一樣不落,出行的排場儼然一位商行巨賈。
最后,他去了城北一條巷子的深宅中,宅院四周都有守衛(wèi),徐虎便讓便衣禁軍在外面等候了。
假冒和尚,薅朝廷羊毛。一道度牒,就凈賺六百貫。
汴京城中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并且還讓度牒成為了堪比銀錢的硬通貨,趙頊怎能容得!
當即,趙頊便將三司使韓絳和開封府伊楊佐召了過來。
垂拱殿內(nèi)。
二人看趙頊黑著臉色,乖乖地站在下面,也不敢詢問。
趙頊讓二人等了小半刻鐘后,將手頭的奏疏處理完,方才開口。
“今日,朕……朕暗察民間,在大相國寺發(fā)生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一道度牒,竟然可以賣到八百貫,并且百姓爭相搶購,皆認為還能漲價。區(qū)區(qū)一張僧尼的身份證明,能賣到這個價錢,想必這里面也有三司使的功勞吧!”
“???都賣到八百貫了,臣……臣真是想到?。 比臼鬼n絳驚訝道。
然后,見趙頊面色不善,趕緊解釋道:“官家,度牒買賣自唐便有之,我大宋建國以來,也并未廢除此事,因為度牒確實能夠為朝廷財政帶來很多收入。不過……不過臣知這是渴澤而漁的做法,一旦度牒泛濫,賦稅和徭役之法都會被搞亂,所以在實行新法后,國庫稍有節(jié)余,臣便嚴格控制度牒買賣,雖還有百姓交易,但很少很少,汴京城內(nèi),能買賣流通的,也就幾十道吧!”
“幾十道?有個和尚告訴朕,百道以下,他都能拿得出來,朕要了二十道,今晚約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呢!”
韓絳額頭皺出一個“川”字,長呼一口氣,道:“官家,汴京城不可能有人能一下拿出百道度牒的,除非……除非,它是假的。”
“不過……僧尼度牒雖為紙質(zhì),但并不好仿制,一般人很難造假。三司所用度牒模版,乃是由國子監(jiān)印書錢物所所造,一共三塊,皆在三司封存,莫非還有人可以做到以假亂真?”
度牒若是真的,朝廷還能營收二百貫;若是假的,那朝廷一分錢賺不了,造假的人凈賺八百貫,甚至還有可能讓這些人免于徭役和賦稅。
并且,一旦假度牒可以以假亂真,流于各個州府,朝廷根本無法處理。
如果朝廷廢除度牒,那購買者將血本無歸,一張度牒就八百貫,這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很容易激起民怨。
如果朝廷任由流通,那無數(shù)人免于賦稅徭役,也是朝廷承擔不起的。
趙頊懷疑,那廣悟和尚絕對不是個人行為,而是有組織的預(yù)謀。
到時,這些人賺得盆滿缽滿,悄然退場,朝廷和購買者就虧大了!
這已經(jīng)不是薅朝廷羊毛,而是在挖大宋朝廷的地基了。
這時,開封府伊楊佐開口道:“官家,說起和尚,臣最近也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尋常。其一,汴京城中最近涌入了很多和尚。其二,臣在處理案件時,已經(jīng)遇到不下五起是關(guān)于和尚的案件了,這些人有賭博的、有斗毆的、還有欺辱良家婦女的,作案時不是和尚,待到查到他們時,便自稱已經(jīng)出家了,臣無法量刑,只能將他們先行關(guān)押,當下正在與刑部商討,如何判刑?”
聽到此話,趙頊愈加篤定,這群人絕對是有組織的,并且規(guī)模還不小。
“今晚,你們與朕一起前往桑家瓦子,帶上足夠的士兵,在朕同意的情況下,直接抓人!”趙頊說道。
“是。”二人同時拱手道。
……
黃昏時分,桑家瓦子前已經(jīng)是人聲喧鬧,擠滿了人。
因為今晚乃是汴京城知名女相撲,囂三娘與黑四娘的對決。
囂三娘與黑四娘成名極早。
在三年前的元宵節(jié),二人曾在宣德樓城門前表演,因英宗給了賞賜,還引得了當時御史臺的抗議。
向來正經(jīng)的司馬光,更是認為女相撲有傷風(fēng)化,應(yīng)該取締。
但是女相撲在民間卻大受歡迎。
首先,參加相撲的女子在長相上都很漂亮,且善于相撲之法,再加上衣服較為單薄,都化有淡妝,比試起來,別有一番風(fēng)味,乃是百姓最喜歡看的表演形式。
桑家瓦子便是以女相撲出名,再加上消費并不高,故而每一晚幾乎都是滿客。
趙頊和徐虎剛走進桑家瓦子,便有人迎了過來,一聽二人乃是與廣悟和尚有約,當即將他們請到了二樓的包間。
不多時,身穿便衣的韓絳與楊佐也訂了一個包間。
其余便衣士兵都分散在大廳的散座上,還有一批守在外面。
大約一刻鐘后,大廳內(nèi)頓時喧鬧起來。
大廳中央,乃是一個木頭搭建而成的擂臺,周圍纏著一圈圈的粗繩索。
而擂臺四周,皆是茶座,坐滿了圍觀者。
一個山羊胡須的中年男子,扯著嗓子喊道:“下面,我們有請桑家瓦子中號稱“相貌賽貂蟬、武力超呂布”的女相撲,囂三娘!”
聽到這道嘹亮的吆喝聲,趙頊也忍不住從包廂走出,站在欄桿前,看向下方。
很快。
一個穿著清涼的女相撲走了過來,其身穿高大,體態(tài)豐滿,并且確實很漂亮。
趙頊一眼望去,面色有些尷尬,怪不得二樓包間要貴很多,原來二樓的視角可以看到很多一樓看不到的美妙風(fēng)景。
“囂三娘!囂三娘!囂三娘!”下面的很多男性忍不住大叫起來,為其助威。
一片聲浪后,山羊須男又喊道:“接下來,我們有請?zhí)柗Q“汴京花木蘭、大宋樊梨花”的女相撲,黑三娘!”
緊接著,又一名女相撲出場。
趙頊從樓下望去,又高又大又白,長得一點都不黑,只是有些壯碩。
“黑三娘!黑三娘!黑三娘!”
大廳內(nèi)再次傳出一陣巨大的聲浪,這些人乃是為黑三娘助威的。
趙頊抬起頭來,朝著對面一瞅,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人。
此刻,在正對面,歐陽修看向下方,正捋著胡子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一抬頭,驟然看到趙頊,不由得尷尬了!
唰!
歐陽修的老臉瞬間紅到脖子根兒,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隨即,歐陽修眼珠一轉(zhuǎn),心中想道:官家撞到他看女相撲,反過來,他也撞到官家看女相撲了。沒準都當作沒看到,這事兒就不算發(fā)生過。
他當即一扭臉,回到了包間,就當作沒看到。
趙頊不由得笑了。
“這個老油條??!”
不遠處,韓絳和楊佐也看到了這一幕,在趙頊給了他們一個眼神后,兩人立即會意,朝著歐陽修的房間走去。
他們要告知歐陽修,官家乃是來辦正事的,另外,防止歐陽修去找官家,攪了今晚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