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錦囊妙計
原來裘千仞被困在白骨洞內(nèi),幾番用力捶打,始終奈何石門不得。洪七以傳音入密的功夫與裘千仞取得了聯(lián)系,知道后者的窘境,便約好與其一起運氣使力,內(nèi)外夾攻,擊打石門的同一位置。此招果然奏效,裘千仞這才得以脫困而出。
裘千仞出得洞來,與洪七打過招呼,游目四顧,只見幫內(nèi)弟子幾乎個個帶傷,面色不禁難看至極。
洪七道:“裘大哥,今天貴幫適逢大難,想必還有許多事需要處理,我就先告辭了!”
裘千仞抱了抱拳,道:“且容后報!”洪七打過招呼,便與丐幫眾人下山而去。
裘千仞此時再也耐不住心中憤怒,一掌打在身旁一棵合抱粗的大松樹上,就聽咔嚓一聲,松樹攔腰折斷,掉落在地,巨響之間,揚起好大一片塵土。只聽他厲聲喝道:“衡山派!我裘千仞不報此仇,枉為人類!”
齊源上前道:“幫主息怒,現(xiàn)下還是先處理后續(xù)要緊。”
裘千仞深深吸了口氣,道:“死傷撫恤,按照以往成例來辦。齊長老,你去擬一個傷亡名單,拿來我看。”
齊源答應(yīng)一聲,又道:“衡山賊子雖然退走,卻要防他們半路殺回……”
裘千仞喝道:“他們敢來,我就敢殺!”他頓了頓,又道:“齊長老,讓活著的兄弟們莫怕辛苦,先將上山要道路口把守住,這些事你看著安排吧!”
齊源聽聞嘆息一聲,退了下去。等到名單擬好,齊源才發(fā)現(xiàn)王長老獨子王堅不見蹤跡,既未在死者名單中找到他,又未在幸存弟子中發(fā)現(xiàn)他。齊源如實上報,裘千仞聽了心中大起疑惑,尤其想到王堅之前進奉給自己僵尸拳譜,之后不久獨孤飛便帶人來襲,以及千斤石無故落下,種種巧合,實在可疑。
裘千仞越想越覺奇怪,便找了幫中弟子探問王堅的蹤跡。結(jié)果有人說看到王堅鬼鬼祟祟,在白骨洞附近出現(xiàn)。又有人說看到王堅方才下山去了。
齊源心思極細(xì),親自查看了倒斃在通往白骨洞山路上幾名弟子的尸身,看出其致命傷勢乃是以“青山掌”打出,而“青山掌”是已故王長老的絕技,如今能使這套掌法的,也只有王堅一人。
這下再無疑問,定是王堅早就與衡山派勾結(jié),算準(zhǔn)了裘千仞的武癡心性,以一本《僵尸拳譜》將其誆進了白骨洞,然后偷偷落下千斤石,同時將消息送出,讓衡山派趁機來攻。為防意外,王堅自己隱藏在白骨洞附近,見到有向裘千仞報信之人便一一殺死。其算計之狠準(zhǔn),實在是令人可怖可畏!
經(jīng)此一役,鐵掌幫實力大損,再也不復(fù)湘西第一大幫的風(fēng)采,光是安撫死傷,就花了鐵掌幫大批銀錢。各地分舵也受到?jīng)_擊,產(chǎn)業(yè)起碼縮減了七成以上,更有官府推波助瀾,封禁了不少分舵,大有將鐵掌幫打成不法賊匪的趨勢。
這一日裘千仞覺得心中煩悶,四下閑走,卻聽到兩名弟子談話,其中隱約還談到了自己的名字。裘千仞心下奇怪,便駐足傾聽。
只聽一人道:“那姓裘的年輕識淺,根本不配做幫主!”
另一人小聲喝道:“閉嘴!你瘋了嗎,若是讓幫主聽見,你死無葬身之地!”
先一人道:“我說錯了嗎,他當(dāng)幫主以來做了些什么!凡事都是齊長老為他打點!這也罷了。這次衡山賊子來攻,聽說他正在閉關(guān)研究勞什子武學(xué),奶奶個熊,這特么也叫幫主!可憐我那兄弟,慘死在衡山賊子劍下,我……”說著聲音嗚咽起來。
另一人嘆了口氣,道:“別說了,這些話不是咱們應(yīng)當(dāng)說的?!?p> 先一人道:“關(guān)大哥,鐵掌幫已然沒希望了,不如你跟我一起下山,咱們響當(dāng)當(dāng)?shù)臐h子,怎能在毛頭小子麾下受這鳥氣……”
接下來兩人又說了些什么,裘千仞沒有聽下去。他滿面漲紅,心下羞愧難當(dāng),恍恍惚惚間,也不知怎的回到自己房中。
正好此時裘千丈來找他說事,見到裘千仞面色有異,到了口邊的話便先咽下,轉(zhuǎn)而笑問道:“二弟,怎么臉色這么差?莫非底下人不老實,開罪了你?”
裘千仞不答,半晌忽道:“你來干甚?”
裘千丈佯怒道:“這是什么話!最近本幫正是多事之秋,我做大哥的看你辛苦,特來看顧于你,你莫非不領(lǐng)情么?!”
裘千仞冷笑道:“少來這套!說罷,又要多少銀錢?”
裘千丈眼珠轉(zhuǎn)了兩圈,道:“看你說的,我豈是那貪戀銀錢之輩!”看到裘千仞面露不屑之色,忙道:“我是想幫你忙,出來做些事,要知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裘千仞打斷道:“你想讓我為你安排幫內(nèi)職務(wù)?”
裘千丈怔了一瞬,方道:“怎么?不行嗎?”
裘千仞道:“我跟你說過,要想在幫內(nèi)做事,先要開壇入幫,錄入花名冊,自此受幫規(guī)約束。可是你不愿守幫規(guī),這又怨得誰來?”
裘千丈道:“那能怪我?你們這幫規(guī)林林總總五十余條,事無巨細(xì),拉屎撒尿都管,要我守這些幫規(guī),今后活著還有何趣味?”
裘千仞道:“既然如此,你還鼓噪什么!”他的語氣已是十分不耐。
裘千丈笑道:“我想到一個好主意,你任命我為客卿長老,一應(yīng)待遇都和幫內(nèi)長老一樣,卻不受幫規(guī)約束,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裘千仞聽罷笑了,道:“你一覺睡到現(xiàn)在,竟還未醒?!?p> 裘千丈怔了怔,問道:“什么意思?”
裘千仞一字一頓道:“白日做夢!”
裘千丈“嘿”了一聲,怒道:“我可是你親大哥……等等,我還有話說!”他看到裘千仞起身,冷冷盯住自己,擔(dān)心又像上次一般被扔出房去,忙轉(zhuǎn)換了口吻,道:“我有辦法解決衡山派!”
裘千仞聞言一愣,道:“你說什么?”
裘千丈便將話重復(fù)說了一遍。
裘千仞二話不說,上前便抓住裘千丈胸前衣襟,拖著他往外走。
裘千丈一邊掙扎,一邊叫道:“別動粗!別動粗!讓我把話說完,再扔不遲!”
裘千仞停在房門口,放開了他,一對細(xì)眼射出灼灼之光,牢牢罩定于他。
裘千丈知道弟弟的忍耐已是到了極限,當(dāng)下不敢怠慢,忙道:“如今衡山派占盡優(yōu)勢,不斷蠶食咱們山下的產(chǎn)業(yè)勢力,可就是不敢全面進攻,尤其不敢再次攻上中指峰總舵,你猜為何?”
裘千仞喝道:“少要廢話,快說!”面上卻露出認(rèn)真之態(tài)。
裘千丈道:“就是二弟你的武力威懾呀!在沒把握把你徹底消滅之前,他們不敢把事做絕,不然你到時不管不顧,變成獨身殺手,見到衡山派的人就殺,他們豈能抵受得???”
裘千仞沉吟一會兒,轉(zhuǎn)身回到屋里,道:“進來詳說?!?p> 裘千丈嘿嘿一笑,跟著進屋,與裘千仞對坐在桌子兩邊,道:“他們怕你的武力,想要隱藏在暗處,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磨死咱們。咱們當(dāng)然不能遂他們的意,要想辦法把他們引出來,最好引得他們再來一次大舉攻山,而咱們設(shè)好陷阱,來個以逸待勞,把他們收莊包圓……”
裘千仞伸手打斷道:“等等,若是真能這樣倒好,可是怎么引他們前來?”
裘千丈慢慢道:“假死!”
裘千仞喃喃道:“假死?!”
裘千丈起身走向門口,先探頭看看四周,隨即將門關(guān)緊拴牢,再次來到裘千仞身前,湊在其耳邊說了一番話。
裘千仞聽罷大喜,拍桌道:“好,就這么辦!大哥,這次若是事成,你就是最大的功臣,我把你提為客卿長老,一應(yīng)待遇都與幫內(nèi)長老等同!”裘千丈聽罷大喜,又在裘千仞面前自吹自擂一番,隨即告辭離去。
裘千丈走后,裘千仞回思一回,越想越是激動,他又叫了齊源前來,告訴他裘千丈的計策。齊源聽了有些擔(dān)心,說是此等計劃太過冒險,無奈裘千仞主意已定,只好針對此計劃提出一些補充,二人商量一番,齊源離開。翌日裘千仞又同時將裘千丈和齊源召集在白骨洞內(nèi),三人密議半日,徹底定下了各項事宜,分別安排不提。
自這日起,鐵掌幫中突然傳出一個消息:裘千仞練功走火入魔,已經(jīng)無法理事。從這之后,幫眾發(fā)現(xiàn)裘千仞不再露面,只是齊源每日出面處理幫中事宜。有人心下奇怪,向齊源打聽裘千仞的情況,齊源往往顧左右而言他,被逼得狠了,便道:“幫主偶染小疾,過幾日便會出來與大家見面?!辈坏绱耍们ж鸬淖∷€被齊源派人死死看護,不放任何人進去。
這件事越傳越是玄乎,甚至有人說裘千仞其實已經(jīng)死了,齊源只是拼命拖延消息傳出。后來引得鐵掌幫內(nèi)人心渙散,眾多弟子齊聚幫主臥室之外,請見幫主。齊源無法,這才引了幾位幫內(nèi)高層進入室內(nèi),過了片刻,眾人出來,俱都搖頭不已。后來消息漸漸傳開,說幫主已經(jīng)臥床多日,面容慘淡,恐怕時日無多。又過些時,幫主病重的內(nèi)因泄露,乃是他經(jīng)歷當(dāng)日衡山派攻山一事后,狂躁易怒,一心只想練功報仇,卻導(dǎo)致走火入魔,如今藥石無靈,已是命在頃刻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這些事終于傳出鐵掌幫,傳到了江湖之上。鐵掌幫的大敵衡山派也得到了消息。
這一日,衡山派掌門獨孤飛正與幾位派中精干在側(cè)廳之內(nèi)閑坐聊天。獨孤飛道:“你們說那消息是真是假?”
眾人并無露出詫異不解之色,顯然知道掌門所言“那消息”指的是什么。有一個身形高瘦,滿面驕色的人道:“那還有什么假,七師弟在鐵掌幫的眼線不是傳回了確切消息么,那姓裘的急火攻心,練功走了岔路,結(jié)果走火入魔,就算不死也必然廢了,真是大快人心,哈哈!”
獨孤飛聞言將視線投向下首一人,目光中帶著探尋之色。那人面色陰沉,身形消瘦,卻是王長老之子王堅。原來他此時已拜衡山派掌門獨孤飛為師,排行第七,所以之前那人叫他七師弟。王堅見獨孤飛看他,忙欠身離座,恭恭敬敬道:“大師兄所說不錯,我在鐵掌幫的幾位兄弟傳來消息,裘千仞確已多日不曾理事,不過……”
獨孤飛問道:“不過什么?”
王堅道:“我總覺得此事頗有蹊蹺之處,師父要小心姓裘的耍詐……”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大師兄打斷道:“七師弟,你也太小心了,你自己用詭計,背叛了鐵掌幫,就看什么都像詭計?!?p> “大師兄!你……”王堅聞言又驚又怒,看向了獨孤飛。
獨孤飛叱道:“霄兒,莫要胡說!快向你七師弟道歉!”
大師兄聞言撇了撇嘴,卻是不好違背師命,只好站起身來,朝著王堅拱了拱手,道:“七師弟,大師哥說話直,你別在意!”
王堅暗暗惱怒,心道:“你這也叫道歉?”心下雖是不忿,也只能暗氣暗憋,勉強同他客套兩句。
獨孤飛道:“堅兒所言,也不是沒有道理,還是小心為上……”他剛說到這里,忽然手下來報:鐵掌幫來人,求見掌門。
廳中眾人十分驚詫,都看向上首的獨孤飛,后者問道:“來者為誰?”
手下人道:“一共有七個人,為首的人是個中年人,姓齊。不過……”
獨孤飛道:“不過什么?”
手下人道:“這幾人都穿著孝服?!?p> 眾人聞聽大嘩,被獨孤飛伸手止住,只聽他喃喃道:“孝服?”隨即道:“讓他們進來!”
手下人當(dāng)應(yīng)一聲離去,不多時便帶了七個人回來。這七個人果然身穿孝服麻衣,額頭綁裹孝帶,為首之人正是齊源。
兩方見過禮后,獨孤飛便問:“齊長老,你怎么這般打扮?誰故去了?”
齊源此時滿面悲戚之態(tài),道:“是我們幫主,于五日前……不幸去世了?!?p> 廳中靜了一瞬,隨即響起一片嗡嗡之聲,衡山派大師兄脫口道:“裘千仞死了?”看到鐵掌幫七人都朝他怒目而視,也不在意,只是微微撇嘴。
獨孤飛咳嗽一聲,喝道:“宵兒,不得無禮!”轉(zhuǎn)向齊源,道:“裘幫主少年英才,正是大展宏圖之際,如今中道崩殂,豈不可惜?這……他是怎么死的?”
齊源道:“幫主月前一直閉關(guān)習(xí)練內(nèi)功,日夜不息,我等也勸過幫主,要注意休息,循序漸進才是,可是他并不聽從。前些時送飯的弟子發(fā)現(xiàn)幫主吐血暈倒,我等將幫主送入臥室調(diào)養(yǎng),請醫(yī)問藥,可是這走火入魔……哎,幫主不過堅持了十幾日,便……”到此聲音哽咽,說不下去了。
獨孤飛嘆息一番,道:“你來見我,便是告知裘幫主的死訊么?”
齊源道:“確實如此。我鐵掌幫在江湖上總有幾分薄名,如今幫主身死,自要通知諸位武林同道。而貴我兩派之前有些嫌隙,俗話道:人死無仇怨。希望獨孤掌門念在武林一脈的情分上,前去中指峰參加裘幫主的葬禮,以釋前怨?!?p> 獨孤飛道:“自當(dāng)如此,其實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廝殺場上過活的,又有什么解不了的仇怨呢?之前一點誤會,我本有心親往中指峰,與裘幫主解釋前事,化干戈為玉帛,不想還未成行,便聞噩耗。對了,除了我之外,你們還通知誰去參加葬禮?”
齊源便說了一些人名,都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魁首大毫。獨孤飛面不改色聽著,只在聽到“活死人”王中孚和丐幫幫主錢如海時,眉頭微微一皺。
獨孤飛等到齊源說罷,便道:“你說的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請你暫且回去,十日之內(nèi),我必親往中指峰,祭拜裘幫主?!?p> 齊源道:“那我等就在總舵恭候獨孤掌門了?!彪S即又與獨孤飛客套一番,便告辭離去。
大師兄笑道:“姓裘的小子一死,鐵掌幫再也不足為慮,師父你又何必如此客氣呢?”
獨孤飛冷哼一聲,道:“你懂什么!破船還有三千釘,從上官劍南起,鐵掌幫廣結(jié)善緣,贏下偌大名聲,上次咱們計劃如此周密,不就有丐幫趕來壞事么!而此次裘小子的葬禮,便請了王中孚和錢如海,若是他們?nèi)チ耍闶菫殍F掌幫公然站臺,如此一來,就算裘小子身死,咱們也動不得鐵掌幫了。還有裘小子,他……”
王堅道:“師父是擔(dān)心他假死?”
獨孤飛道:“不無可能,所以我要親去中指峰,一方面是看看王中孚和丐幫的態(tài)度,另一方面是看看裘千仞是生是死?!?p> 王堅忽然道:“既是如此,弟子愿陪師父同去,弟子在鐵掌幫總舵還有一些探子,可以打探些隱秘消息?!?p> 獨孤飛想了想,點頭道:“也好!”
大師兄道:“師父,我也跟你去!”
獨孤飛斥道:“我們這是去探聽消息,不為廝殺,你去何用!現(xiàn)下且老實待在山門之內(nèi),將來有你用武之地!”
大師兄無奈,只好應(yīng)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