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源來是我（非錯別字）

　　裘千仞下得終南山，取回馬匹，一路疾行，這一日終于返回鐵掌幫總舵之內(nèi)。

　　齊源等人忙上前拜見，又張羅著為裘千仞接風(fēng)洗塵，一番熱鬧過后，到了向晚時分，裘千仞回到房中剛打算歇息，就聽外面人報，齊源前來拜見。裘千仞便讓他進入房間，兩人對坐談話。

　　齊源先是報告一番裘千仞離開總舵期間的幫中事務(wù)，見裘千仞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便話鋒一轉(zhuǎn)，拱手道：“幫主，丐幫前幾日派了人來，提及有關(guān)幫主之事?！?p>　　裘千仞恍然道：“他們派了人來嗎？嗯，是該派人來，我那日鬧得太過了?！?p>　　齊源本準(zhǔn)備了一篇勸誡之詞，正在考慮如何委婉說出，聽了裘千仞的話，不由得驚道：“幫主，你……你是說……”

　　裘千仞笑道：“我說前日鬧得太過，怎么？難道不是嗎？”又嘆息一聲，道：“在人家祭典之上鬧事，無論怎樣都說不過去，這樣吧，我送給洪七三招掌法，此事便算揭過吧！”

　　齊源眨了眨眼睛，心道：“你說得倒是輕巧，丐幫丟了這么大個臉面，三招掌法就能彌補了？”他卻不知裘千仞另有深意。

　　裘千仞道：“齊長老，你還有什么事嗎？”

　　齊源穩(wěn)下心緒，又稟報幾件有關(guān)幫中發(fā)展的大事決議，裘千仞一一點頭答允，末了道：“這些事以后你與三位長老商議決定就好，如果你們都拿不準(zhǔn)，再報給我?！饼R源聽了點頭答應(yīng)。

　　等到齊源離開后，裘千仞洗漱一番，早早歇息。翌日清晨，吃罷早飯，他來到白骨洞中，在一本空白書冊的封面上寫下“降龍十八掌補遺”幾個字，然后翻開一頁，書寫下三招掌法的精要，分別是第六式鴻漸于陸，第八式神龍擺尾，第十三式羝羊觸藩。正是降龍十八掌所缺的三掌。

　　原來當(dāng)日裘千仞與洪七交手，短短十余招間，便教他發(fā)現(xiàn)了洪七降龍掌中的缺陷。然而彼時他渾渾噩噩，并不在意，此時他卻神清體爽，再度回想這一段交手經(jīng)過，所有細(xì)節(jié)如同再現(xiàn)眼前，而洪七掌下缺失之處，讓他在腦中復(fù)盤組合，竟推斷出三式掌法來，加上前一世讀原著的相關(guān)經(jīng)歷，便編纂成這一冊《降龍十八掌補遺》。裘千仞認(rèn)為，以此作為當(dāng)日自己大鬧丐幫祭禮的補償，頗為合適。

　　裘千仞在冊中寫道：“神龍擺尾”一式雖經(jīng)你推導(dǎo)而出，卻是徒具其形，破綻太大，其中關(guān)鍵，便是一個“尾”字。神龍有“尾”，人而無“尾”，豈非荒謬？其實不然。人亦有尾，便是脊椎末端之尾骨也……裘千仞至此停筆，猶豫了一下，暗道：“我已點明此中關(guān)鍵，以洪七之才智，應(yīng)該能想明白，多說反而是畫蛇添足?！北愀纱嗖粚懴氯チ?。

　　等他寫好這本冊子，便命手下送去丐幫，交給洪七。數(shù)日之后的晚間，裘千仞正在臥房飲茶，忽然眉頭一皺，停杯不飲，過了半晌，窗紙破了個洞，從外飛進一支細(xì)長的東西來，奪的一聲插在墻壁上。隨即傳來一陣極輕微的腳步聲響，漸漸遠(yuǎn)去。

　　裘千仞并未聲張，起身來到墻壁前，原來是一支竹筷，上插一張紙條。他取下紙條來看，發(fā)現(xiàn)上面只寫了一個“謝”字。

　　裘千仞瞇著眼瞧了一回，收起紙條，熄燈休息。翌日一早，他召集四大長老與諸多舵主，說明總舵昨晚招賊之事，并宣布懲罰措施：長老罰俸半年，舵主罰俸三月，幫眾罰俸一月，其余副職與擔(dān)任重要職務(wù)者，酌情懲罰。他還命眾人需引此為戒，加強巡邏與暗哨布置。

　　眾人聽后大驚，他們并未懷疑裘千仞的話，故而深感慚愧，由齊源領(lǐng)頭，一起向裘千仞請罪。裘千仞至此反倒和氣起來，一番安慰之下，讓眾人又敬又服。

　　又過數(shù)日，丐幫岳州總舵之內(nèi)。

　　洪七返回自己臥室時，忽然發(fā)現(xiàn)硬木桌面上刻著四個大字：下不為例。字字深入桌面寸余，筆畫圓潤，卻又鋒銳畢現(xiàn)，似是以手指硬生生刻上。

　　洪七先是面色一變，繼而松了口氣，眼中露出復(fù)雜之色。

　　等到裘千仞再度回到鐵掌山白骨洞，已是幾日之后的事了。這一次他托言閉關(guān)，所以一來一去，總舵上下并不知曉。而裘千仞至此才有充分時間，細(xì)細(xì)回憶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

　　他踱步來到后洞。此時這里已是一片干凈的空地，諸多鐵掌幫先輩的遺骸碎片已被裘千仞埋在此處空地下面，衣冠冢則分別立于洞外山上。然而遺骸雖無，裘千仞還是難改來此處思索事情的習(xí)慣，他來到上官劍南遺蛻原本所在之地，盤膝坐下，開口道：“師父，徒兒這次真是危險至極，差上一點，我便不是我了。”

　　裘千仞仰天出神一陣，繼續(xù)道：“那段時間我便似著了魔一般，總是做出一些現(xiàn)下想來無法理解的舉動，心中亦有毀滅一切的沖動，覺得任何人都礙我的眼，任何人的話都不中聽，動不動便想要打敗他，乃至殺了他！”

　　裘千仞忽然笑了起來，道：“師父你知道嗎？我還大言不慚，自認(rèn)天下第一，想要挑戰(zhàn)這個，挑戰(zhàn)那個，最后不但被王重陽和林朝英擊敗，還被那個石破天……”

　　他恍然地拍了一下腦門，道：“對了師父，你還不知道我的真實來歷吧？我其實是穿越來的，現(xiàn)代社會一個做著武俠夢的小青年，結(jié)果卻成為了裘千仞。裘千仞可慘啊，誰都能欺負(fù)一下子，偏偏自己心里沒有數(shù)，上躥下跳，作惡多端。說句實話，要不是我成了他，我都看不起他！”

　　“其實這里是個武俠小說的世界，一個姓查的老頭虛構(gòu)出來的，不過虛構(gòu)得還像那么回事，所以我挺迷這類世界的。哎對了，說跑題了，石破天，他本名狗雜種，是查老頭另一本武俠小說中的主角，他的名字很可笑是吧，可這小子的經(jīng)歷實在邪乎啊，莫名其妙就練成了絕世武功，還能把我打著玩，你說這讓我到哪兒說理去？不過也幸虧有他打醒我啊，不然我就沒了，以后縱橫在這世間的裘千仞，也就不是我了?！?p>　　“我既然醒了，悟了，以后便要好好活下去，我也想明白了，武功嘛，不過是人生中的一景，人生還長著呢，景色多著呢，何必直貪戀一景呢？武者不過是個身份，鐵掌幫幫主不過是個職業(yè)，我還是人家的哥哥、弟弟，我以后還會有朋友，有愛人……”

　　他的聲音忽然放低，道：“師父，我告訴你個秘密啊，其實我挺羨慕王重陽和林朝英的，有一個至死不渝的愛侶，相知相伴，多好呀！我怎么就沒有呢？我這段時日糊里糊涂的，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大概就是促成了他們的結(jié)合吧，成人之美，沒想到我這樣自私自利的人，也有這么一天?！?p>　　裘千仞眉飛色舞，絮絮叨叨，又說了許多的事，有些是前世發(fā)生的，也有些是此世發(fā)生的，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談興已盡，便站起身來，道：“師父，從此以后，我就是裘千仞，會做裘千仞該做的事，會享受裘千仞該享受的生活。我不是武癡，也不是英雄豪杰，我就是我！”

　　他說罷這番話，只感到脫離了無數(shù)的枷鎖，心中涌現(xiàn)出無限平和喜樂之意。他轉(zhuǎn)身離開后洞，來到前洞，坐在自己的書案前，忽然想起自己好久未見大哥裘千丈，一時興起下，便命人請他前來，想要與這位大哥好好談?wù)撘环詳⒂H情。不想所命那人半天不動身，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樣。

　　裘千仞眉頭一揚，喝道：“還不快去！”

　　那人忙道：“幫主容稟，不是屬下不去，而是裘舵主此時不在總舵?！?p>　　裘千仞聞言大奇，便問道：“裘千丈乃是總舵猿捷堂舵主，管理銀庫收支，責(zé)任何等重大，怎能擅離總舵？他到哪里去了？怎么沒人報告我？”

　　那人道：“這個……屬下也知道得不很清楚，那個……”

　　裘千仞不耐揮手道：“行了，去叫劉長老來！”

　　那人如獲大赦，忙答應(yīng)一聲離開了。過不多時，劉不易匆匆趕來，向裘千仞躬身行禮。

　　裘千仞道：“不必多禮！劉長老，裘千丈是你手下舵主，他怎能突然離開總舵？你這個上級是怎么當(dāng)?shù)?？！?p>　　劉不易一副惶恐的模樣，道：“幫主恕罪！裘舵主是自己離開總舵，他離開時只說去去便回，可是……”

　　“可是怎樣？”

　　“據(jù)附近沅陵縣分舵的兄弟來報，他去當(dāng)?shù)氐幕卮簶牵莻€……吃花酒，醉了后不給錢不說，還跟當(dāng)?shù)劂渌畮蛶椭鞯膬鹤訐屌?，把人家打成重傷，分舵的兄弟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算擺平此事。裘舵主酒醒深感慚愧，寄信回來，說要在周邊轉(zhuǎn)轉(zhuǎn)，為本幫壓服幾個宵小，立了功勞再回轉(zhuǎn)，就……就……”

　　他還想往下說，卻發(fā)現(xiàn)裘千仞的臉色越來越不對，忙跪了下來，抹著額間冷汗道：“幫主息怒！此事認(rèn)真說來，那個被打傷的小子也有過錯，而且裘舵主年輕氣盛……”

　　裘千仞氣得笑了起來，道：“年輕氣盛？他？！”又深吸一口氣，厲聲道：“不必多說！三日之內(nèi)，我要在這里見到他！若是見不到，他就永遠(yuǎn)不必來了！去吧！”

　　劉不易連連應(yīng)聲，爬起身來，抹著汗一溜小跑去了。

　　裘千仞在自己座位上呆了半晌，忽然嘆息一聲，喃喃道：“孽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