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何干!”
意料之外的,面對般念的問題,狐貍沒有給出答案,他反而質問般念“與你何干!”
我忽然覺得般念說的未必不真,可轉念卻又想到狐貍的提醒,是的,般念擅于蠱惑人心,我差點就著了他的道!
“我聽剛才門下弟子說,說聽到崔小姐叫殿下什么?狐貍?”他又笑著問我,“如果大殿下是狐貍,那么崔小姐,你又是什么?”
這個問題小狐貍也問過我,我說我是人,善良的人。
可在般念這里卻又有了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答案:“你是一只雞?!彼f,“且是一只連自己的血肉都吞得下的雞!但可惜,縱然你能百般隱忍,但在狐貍面前,你終究是食物,逃脫不得?!?p> 他沖我笑,眉目舒展,笑顏如花。
“挑撥的很好?!焙傄残α?,“下次不要挑撥了?!彼粗隳?,“你的這些伎倆實在太幼稚,令人發(fā)笑。”
般念微微蹙眉,似乎受了批評有些委屈:“不好嗎?我以為好用的?!崩^而他又眼巴巴的望著我,“崔小姐,你心里真的一點波瀾都沒有嗎?”
我也淡淡笑:“國師費心了?!?p> 他忽然就高興起來,拍著手不住道:“是了,是了!就是你們現(xiàn)在這種樣子!明明已然信了我的話,可面上卻仍舊巍然不動,還故作輕松,這便是你們最引以為傲的偽裝了!”他說著說著卻又無比嘆息,“可為什么呢?你們?yōu)槭裁炊家@樣偽裝?不累嗎?就像我的師父,明明只是個凡人卻偏要裝出一副不受世俗煙火侵擾的模樣,騙別人也騙自己,最可恨的是……他還想騙我!”
“是你騙了你師父吧?!焙偤翢o顧忌的打斷般念的個人遐想,“我聽聞你囚禁了你師父,攛掇了他天一教教主之位,這是真事吧?”
般念點頭:“沒錯。他妄圖以仙人之姿欺騙世人,于是就被我囚禁了?!?p> “你不覺得愧疚嗎?”狐貍問,“你師父給你教養(yǎng)之恩,沒有你師父,你可能早就死在饑荒里了!”
“他連正視自己的內(nèi)心都做不到,又如何帶領教眾?我是替他著想,怕他身敗名裂才將他囚禁的,更何況,我已經(jīng)將他創(chuàng)辦的天一教升華為無雙國國教,他應該為我驕傲,而不是我為他愧疚!”
聽到般念的解釋,狐貍不動聲色,只是輕輕問他:“般念,你說這些話,你自己信嗎?”
短短幾句話之間,局勢就急轉而變,之前還是般念在質問狐貍,現(xiàn)在居然就成了狐貍質問般念。
般念一愣,似乎陷入了某種思考,久久沒有回應,直等到窗外太陽照射進來,才忽然掩嘴一笑道:“信不信的,你們自己去看不就都知道了嗎?”
天地陡然晃動亦如地震,有無形之力將我吸向高空,我手足無措慌忙看向狐貍,狐貍沖我伸出手:“星晚!”
然而,一切實在太快,我根本拉不到他的手,只覺得自己如螻蟻在激流中顛倒翻滾,直到大腦徹底失去抵抗才“砰!”的一聲狠狠落在地上,揚起一陣塵?!?p> “一個臭叫花子,還想吃窩窩,哈哈哈哈!”嘲笑聲如洪水猛獸,灌進混沌大腦,我艱難的睜開眼卻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還想吃窩窩嗎?”
半個殘破的窩窩出現(xiàn)在我面前,那誘人的香味勾起五臟六腑,那是我夢寐以求的食物,我伸出手去抓,卻被人狠狠一腳踩住手背。
“還想吃!真是不知死活!”有人叫。
“踩死他!踩死他!哈哈哈哈哈!踩死他!”有人笑。
“叫你偷窩窩!叫你偷窩窩!”有人狠踩我的手背,一下又一下,仿佛我的手不配存于世間。
我痛的大叫,可反被他們騎在身上,拳頭如雨:“還敢叫!還敢叫!看不打死你!”
我無力還手,連蜷縮起來都辦不到,直等到他們打的累了,忽然有人提議道:“不如把他扔井里吧,也省得老要提防他來偷東西。”
一呼百應,于是他們將已經(jīng)癱軟如蟲的我抬起來。
傳聞村外的水井落了毒,被遺棄數(shù)十年,村民們?yōu)榉烙腥苏`食毒水還特意做了井蓋將它封鎖起來,然而今日,井蓋重又開啟,不為別的,就為將因饑餓偷盜了半個窩窩頭的我扔下去。
我哭著懇求他們:“不要殺我,求求你們留我一命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p> 可他們?nèi)徊宦?,甚至還有人道:“如今大災大荒,我們都吃不飽肚子,如何讓你這種爛泥里的人茍活下去!”
多年未啟的水井自帶一股地府的陰寒,我被高舉在井口之上,我怕的瑟瑟發(fā)抖,屎尿橫流。
那些人頓時大怒:“還不快把他扔下去,臟死了!”
“砰!”
急墜而下的我是一只被拋棄的狗,落入水井,瞬間被寒涼浸沒,可我不懂,為什么我不能活下去?
腦海中回望自己的一生,生來沒有父母的我,自有記憶起便是在街邊乞討,遇到好年的時候還能有條狗為伴,然而饑荒一起,我的狗都讓一起乞討的伙伴分而食之。
我悲傷憤怒,要跟那些人拼命,可他們卻笑我幼稚:“連自己都活不下去的東西,還想養(yǎng)狗,你也配!”
他們揍了我,將我如狗屎一樣拋棄在荒無人煙的山地里,我費盡身體最后一絲力道才從那里爬出來,靠著嚼食草根露水才得以茍活下來,然而,那個時候的我不過五歲……嗯,應當是五歲吧,畢竟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年出生的。
一個人的乞討,比之抱團又難了很多,瘦小的我連給人當奴隸的資格都沒有,唯有地主家的惡狗時時刻刻注視著我,想拿我的骨頭打打牙祭。
沒人教過我任何事情,我只知道每到黃昏過后,每個人都在一個屋子里吃飯,那些屋子或好或壞,那些飯菜或精致或粗陋,但他們都在吃,他們都有吃,我也想吃,我真的好餓,餓的世界那么大而我看到的卻只有眼前那半個窩窩頭,于是我趁著他們轉身的時間搶了窩窩頭就跑,可憐我一個半廢的身體又如何跑的快?
一頓毒打換半個窩窩頭,這是我想好的代價,我愿意支付這樣的代價,只要能有口吃的,哪怕要我一條腿一條胳膊我都在所不惜,但我沒想到的事,他們非但沒把那半個窩窩頭給我,還將我投了井!
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為什么他們都可以活下去,偏偏只有我活不得?為什么?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