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回來把所見告訴了繡兒,本來是想告訴繡兒不是鬼魂作祟,誰知繡兒擔憂道:“主子,你怎么敢的?萬一他殺了你怎么辦?”
蘇青有個毛病,喜歡以武力解決問題,導致手比腦子動的快。
她想了想,說:“他既然弄這么一出,便是對咱沒有惡意,只是不懂為什么裝神弄鬼,又為什么要救靜太妃。”
繡兒更是不懂,她說:“那怎么告訴靜太妃呀?”
蘇青也很頭大,來了之后,蘇青每每想跟她套個近乎,她都冷若冰霜,饒是蘇青工作經驗豐富,遇到過各種難搞的藝人導演,都沒這么怵。
可人命關天,還是得想個辦法。
第二天仍是張侍衛(wèi)來送飯。張侍衛(wèi)此人,吉時吉日出生,張家老太爺喜得不行,說肯定是個有出息的,取名張耀宗。
可如今張家這位三代單傳,快二十了,卻一直沒說上親事。不過這不是他著急的頭等大事,張耀宗最想要的是調到宮里,做個御前帶刀侍衛(wèi),為此送了不少禮,越送越窮。
這天他洗著衣服,越洗越悲涼,誰二十歲不成家立業(yè)了,還用自己洗衣裳?這時他的一狐朋狗友,給他出個餿主意:“這院子里不好些個女人,你隨便挑一個做老婆不就行了!”
氣得張耀宗破口大罵:“我有命娶嗎?”
“這里也不全是娘娘啊,誒,就上次來的那兩個,年紀小的不就是個宮女,你何不勾搭這個,與她做個幾年夫妻,反正也沒人知道,等回頭去了宮里,再娶個好的?!?p> 說得張耀宗心里癢癢的,有事沒事就往飄香院跑,這不連送飯的事,他都搶著來。
蘇青見他這沒臉沒皮的樣兒,問:“蔡婆子呢?怎么這兩天沒見到她?”
“她呀,請假回家了,得明天才來。這兩天都是我做的飯菜,你倆還合胃口不?”
蘇青壓低聲音告訴他:“張侍衛(wèi),既然你對咱姐妹倆這么好,那我也不拿你當外人了,我告訴你個秘密?!?p> 張耀宗來精神了:“什么秘密?”
“我,看得見鬼?!?p> 張耀宗連退三步,以為蘇青在嚇她,剛想說幾句俏皮話,可一看她臉色那么凝重,不像是假的,莫名害怕起來:“你…..你什么意思?”
“我昨晚,看見了劉貴人。”
“哈哈?!睆堃谄ばθ獠恍Γ骸澳銊e打趣我了,劉貴人早死了,我親眼所見?!?p> “劉貴人一直在哭,流的都是血淚。她說她死得好慘,要我替她報仇。我說,我勢單力薄,如何幫你?劉貴人便說,有個侍衛(wèi),叫張耀宗,他可以幫你,若是他愿意幫忙,我可以協(xié)助他進御前?!?p> 見他疑慮,蘇青又放緩聲音道:“你放心,不是什么難事,只要你給我準備根銀針,明天中午過來瞧瞧就成?!?p> 繡兒也說:“張侍衛(wèi),求你了,我主子沒有騙你。你明天就知真假?!?p> 張耀宗想了想,給根銀針而已,也不是難事,就當瞧個熱鬧,正好看看這主仆二人瘋了沒。
隔天蔡婆子按時到了。
蘇青見她眼下發(fā)黑,說:“嬤嬤這兩天身子不舒服嗎?怎么沒見到你?!?p> 蔡婆子強撐起一個笑臉:“年紀大了,山路又滑,摔了跤,不礙事的?!?p> 繡兒接過她手中的食盒,說:“嬤嬤坐下休息會兒?”
“不了,還得送好幾個呢?!辈唐抛诱f完便要去東廂房,轉身發(fā)現蘇青擋住了她的路。
“嬤嬤,給靜太妃做得什么好吃的,隔著蓋子都聞到了,能否打開讓我看看?也算望梅止渴了?!碧K青說完就要掀蓋子。
嬤嬤忙擋?。骸翱刹桓?,要是讓靜太妃知道了,咱倆都沒好日子過?!?p> 蘇青笑道:“嬤嬤,靜太妃真那么大脾氣么?怎么來了好些天,只覺得她冷冷的,但沒見她發(fā)過火呀?”
“那是咱都避著她,蘇貴人,真不能跟你閑話了,再耽誤,飯菜都涼了?!?p> 蘇青仍是不避。
蔡婆子不悅道:“貴人,我給你面子,叫你一聲貴人,別逼老婆子跟你翻臉?!?p> 蘇青更是氣人:“喲,嬤嬤的脾氣倒是不小。”
張侍衛(wèi)適時出現,看熱鬧似的:“都杵這兒干啥?蔡嬤嬤,誰惹你不高興了,臉拉那么長?”
蘇青掏出手絹,泫然欲泣:“張侍衛(wèi),都是我不好,這才來了幾天,嘴就饞了,讓蔡嬤嬤為難了?!?p> 她嬌滴滴的做出此等模樣,讓張侍衛(wèi)真的有點兒見憐,跟蔡嬤嬤低聲說:“嬤嬤,給我個面子,就給她看看唄,眼瞧著她還有點兒銀子,嬤嬤不想弄過來?”
蔡嬤嬤看不慣她這個拿喬作態(tài)的輕狂樣兒,又得給侍衛(wèi)給面子,掀了食盒給蘇青瞧:“貴人好鼻子,就一盆炒莧菜,您能聞出那么大的味兒!”
繡兒此時假裝叫道:“呀,怎么看到個蟲子?”
蘇青忙取下頭上的木簪,這個木簪上已經被她綁了根銀針。
她想過,若是直接用銀針試,萬一沒毒,那豈不是跟蔡嬤嬤結了仇?因此她才想出了這個辦法,若是沒變色,蔡嬤嬤也不會發(fā)覺,只會覺得她這個人跋扈。
她假意用木簪在飯菜上撥了幾下,嘴里嚷嚷道:“在哪兒呢?繡兒你是不是眼花了?”
蔡嬤嬤氣急:“你們兩個小——”
賤人二字還未出口,蘇青便舉起了手中的木簪,其中的銀針根部已然發(fā)黑。
張耀宗站在門口,堵住蔡嬤嬤的去路,略帶嚴肅道:“嬤嬤,講講唄,怎么飯菜里有毒?。俊?p> 蔡嬤嬤鎮(zhèn)定自若:“老身哪里知道?蘇貴人,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何苦害我?”
“嬤嬤,這是哪里的道理?飯是你做的?也是你送的?我如何下毒?啊,你是想說毒就下在銀針上,可怎么辦?針是張侍衛(wèi)給的?!?p> 這時跑來一個人,也是侍衛(wèi)模樣,遞給張耀宗一個小紙包。
張侍衛(wèi)說:“蔡嬤嬤,這是什么?從你屋里搜出來的,你最好實話實話,我這個兄弟可是通醫(yī)理的?!?p> 蔡嬤嬤恨恨地朝著東廂房啐了口,大喊說:“念那么久的佛經,就可以洗清你的罪嗎?”
東廂房里沒有聲響。
蔡嬤嬤又道:“我要見太后?!?p> 張侍衛(wèi)笑道:“就你還想見太后,我還想見皇上呢,見得著嗎?”
“張侍衛(wèi),你盡管把這事兒報上去,至于見不見得到太后,那就是我的事了?!?p> 張侍衛(wèi)把這事匯報給了慎刑司的周總管,周總管一聽涉及到太妃,便上報給了貴妃。貴妃也不想管這些,說:“既然有太妃牽扯其中,總得問問太后的意見,本宮不敢擅自做主?!边@事兒便又匯報給了太后,太后聽完,問:“是何人發(fā)現的?”
“太后,說是劉貴人的鬼魂,死不瞑目.......”
“放肆!”太后一拍桌子:“她是哀家賜死的,難道是哀家殺錯了人不成?”
“怎么會呢太后,那劉貴人不管怎樣,都是犯了宮規(guī),賜死也是全了她最后的臉面。我懷疑呀,是冷宮那里的侍衛(wèi)怕得罪人,這才假托劉貴人.......”
“得罪人?得罪誰啊,你的意思是怕得罪哀家?”
“喲,太后,這哪里敢???太后您對這些罪人是最寬容的,夏天送冰,冬天給炭,整個皇宮里沒有比您更仁慈的了!”
“行了。”太后打斷道:“把那蔡嬤嬤帶到宮里來,哀家得親自審審,沒得由他們裝神弄鬼的胡扯。剩下的,你去打理吧?!?p> 周總管得了令,忙退出了永壽宮。
這邊飄香院的張侍衛(wèi)左等右等,都沒等來賞賜。反倒是來了個公公,說是奉皇上口諭,蘇貴人在冷宮中仍不思悔改,罰她去耕田。
蘇青簡直要冤死了,這是哪里惹到皇帝了?難道這次蔡嬤嬤下毒,跟皇上有什么關系嗎?還有,耕哪里的田?
皇上對什么嬤嬤下毒一概不知。蘇青這次被罰,還得多謝蘇貴人在宮里結交的那個小答應。
答應姓尤,自從蘇青被打入冷宮后她一直又怕又內疚。剛開始主要是怕,畢竟這餿主意是她出的,可直到蘇青進了飄香院,貴妃娘娘都沒來找她麻煩,想來是蘇貴人沒把她供出來,這時內疚又占了上風,金蘭之契,不能忘呀。
昨晚蘇青捉“鬼”之時,正是尤答應第一次侍寢。
皇上見她眼角含淚,不住亂顫,起了憐憫之心,百般呵護。尤答應感動不已,覺得皇上是個大好人。皇上摟著她,問道:“愛妃剛入宮,在宮里可住的習慣?”
尤答應點頭害羞道:“習慣的?!?p> 皇上又隨口說:“要是有事不敢跟淑妃說,便來跟朕講,朕來疼你。”
男人在床上的話哪能當真??捎却饝闹姥?,她當即跪求皇上,能不能饒了蘇貴人?
皇上不記得誰是蘇貴人,待尤答應解釋后,倒是氣笑了:“原來是她啊,她在宮里不安分,偷賣宮中財物;出了宮還能托你求情,我瞧著她就沒好好悔過。你要是想她,我送你過去給她作伴可好?”
嚇得尤答應花容失色,大喊不要,皇上沒了興致,急匆匆走了,走到御花園見到滿園春色,氣才消了點兒。
月朗星稀,常貴人也睡不著覺,在御花園閑逛,見皇上眉頭深鎖,忙去當朵解語花,聽完鄧總管的敘述,莞爾一笑:“想來也是妹妹在院中寂寞,不如給妹妹點事做?”
皇上示意她繼續(xù)。
常貴人接著道:“我朝歷代以農桑為本,聽聞青苔宮后有幾百畝畝閑置的農田,空著也浪費,不如讓妹妹深耕細作,一來農事繁忙,妹妹便沒功夫生些閑心;二來也讓妹妹贖罪,讓她再也不敢違逆宮規(guī)。”
皇上聽完,也覺得有趣:“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F下正值五月,讓蘇貴人忙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