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來到這個公寓的第四個月,與往常沒有什么不同,我每天早上八點起床洗漱,然后前往愛舍麗特夫人的房間一同共進早餐。愛舍麗特夫人的女兒非??蓯?,這讓我最近心情好了很多...”
賴先生坐在書桌前,面前是一本攤開的筆記本,從使用的痕跡來看,他確實寫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日記。
窗戶外的雨仍舊下個不停,賴先生盯著密集的雨水愣愣的出神,仿佛在思考什么十分深奧的哲學問題。但很快,他回過神來,繼續(xù)在臺燈并不算明亮的燈光下書寫著他的經(jīng)歷。
“有時候我會思考我為什么會來到這里,我是誰,我在做什么這些事情,但這些思緒往往會在我去吃飯的時候變得煙消云散。我總會覺得自己有什么事情沒有做,卻又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到底有什么事情沒做,這很令人苦惱,但愛舍麗特夫人的華夫餅確實很好吃?!?p> 賴先生的表情上寫滿了幸福,但眉宇之間卻充斥著疑惑和不安。
“這段時間我在房東的住處和愛舍麗特夫人那里認識了一些二樓的朋友,他們...抱歉,最近不知怎么了,記性變得特別的差,往往只有在見到他們之后我才能想起他們的名字,總之,他們雖然并不喜歡說話,但和他們相處的很愉快。奇怪的是...”
賴先生思索再三,還是在日記本上寫下了他的問題。
“自從第一次吃飯時在愛舍麗特夫人那里一同共進晚餐之后,我似乎從來沒有在愛舍麗特夫人和房東那里見到過跟我一起住在三樓的那個人,平常她也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讓我總有一種他已經(jīng)搬走了的懷疑。而且,愛舍麗特夫人和房東最近的情緒似乎并不是很好,今晚吃飯的時候,愛舍麗特夫人甚至接連打碎了三個盤子。”
窗外的雨仍舊在狂暴的敲擊著窗戶,不知為何,這場持續(xù)了四個月的雨今夜似乎尤為暴躁。
“愛舍麗特太太不是這么冒失的人,今晚,就連房東先生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我好幾次試圖和他聊一些相對輕松的話題都被他搪塞了過去,所以我也沒有再自找沒趣;晚飯吃完,我便向愛舍麗特太太表示抱歉,然后回到了我的房間?!?p> “奇怪的是,每次都至少會將我送到樓梯口的愛舍麗特太太和房東先生今天沒有一個人出來,雖然這也實屬正常,但多多少少有些心里空落落的?!?p> “雖說平日里二樓也十分安靜,但今日顯然安靜過頭了?!?p> 思緒和筆觸到這里戛然而止,四周的環(huán)境有些異樣。
賴先生放下筆,環(huán)顧四周,想要找出異樣的地方——最終,他還是看到了。
雨停了,就這么毫無征兆的,這場持續(xù)了四個月的狂風暴雨就如同被人擰了水閘一般瞬間停滯,取而代之的,是一輪如同瓷盤一般的銀月。
賴先生快步回到桌前,在日記中寫下最后一段話。
“今天絕對不對勁,我發(fā)誓,我得下樓去看看,一定是我遺漏了什么?!?p> 寫完最后一個字,就如同給予了某種信心一般,賴先生非常果斷的放下筆,合上了他的日記本。
老式的公寓內(nèi)并沒有什么特別有意思的娛樂活動,在每天寫完日記后,賴先生總是會前往房東的房間或是愛舍麗特太太的房間,和他們聊聊天后,才會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一如往常一般,賴先生踮起腳尖,緩步穿過二樓的走廊,盡量不發(fā)出不必要的響動,順著二樓的樓梯直達一樓。
由于長期下雨的關(guān)系,樓道內(nèi)從早到晚都會亮著一排壁燈,但今天卻不知為何,那一排壁燈忽明忽暗,猶如恐怖電影里的場景一般,與此同時,當老先生走近房東和愛舍麗特太太的房間門口時,驚訝的發(fā)現(xiàn),這四個月沒有一天關(guān)閉著的房門,今日卻從內(nèi)部緊緊地鎖住,無論賴先生如何用力,都無法推動分毫。
“該死的?!辟囅壬盗R一聲,他在這一瞬間明白了些什么,也想起了些什么。
“賴先生”快步跑向二樓,所有的房門一入往常一般緊鎖,但此刻,他早已知曉了,這間公寓的秘密——沒有什么可以阻止他。
面朝201的大門,“賴先生”閉上了雙眼,大步向前邁進;一步,兩步,三步...前方一片坦途,沒有任何東西將他阻止,隨后他睜開了雙眼。
201室的內(nèi)部什么也沒有。各種意義上的。
就像是玩3D游戲卡BUG進入到一些本不能進入的地方一般,201室的后面是一片灰蒙蒙的空間,除了“賴先生”身后的“門”的概念外,這是一片完全虛無的世界。
其他地方呢?
“賴先生”來到每一處房門前,用同樣的方式穿過那些門,果不其然,每一道門后都是一片荒蕪和無意義的“灰”。
直到301室。
這一次,“賴先生”同樣嘗試了與之前相同的方式,卻結(jié)結(jié)實實的撞在了一處厚重的大門上。揉了揉因大力撞擊有些紅腫的鼻子,“賴先生”禮貌的敲了敲門。
“請進?!?p> 門內(nèi)傳出溫柔的女聲,與記憶中那個熟悉的聲音相重合。
“我就不進去了。知道是你就好?!?p> “賴先生”嘿嘿一笑,轉(zhuǎn)身下樓——他并不需要進去,因為他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
這里,是他的夢,他的潛意識,他的記憶世界。
那么現(xiàn)在,是時候去做些什么了。
窗外的圓月正在逐漸湮滅,但對于“賴先生”而言,時間從來都是充裕的——至少他自己是這么認為的。
伴隨著“賴先生”逐步走下階梯,身后的一切也全都如煙塵般煙消云散,他大步朝前,直至來到一樓,走廊的燈光開始變得忽明忽暗,行進過程中,身后的環(huán)境也并沒有隨著前進的步伐而消散,“賴先生”知道,他們就在這里。
一直以來,他一直認為“他們”才是這里的主人,但實際上,他自己,才是這里的主人,潛藏在記憶的深處,用自己的記憶給自己建造一棟囚籠,將自己關(guān)在里面四個月之久,想想都覺得有些可笑。
現(xiàn)在,他要向“他們”,宣誓主權(quá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