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后山禪房中,月色如水,灑在窗楣之上。
一陣清風拂過。
趴在床邊的琉璃微微打了個冷戰(zhàn),走到窗邊,向外探了探頭,伸手關上窗,卻聽到床上有響動,回頭見自家小姐已經(jīng)起身。
“琉璃?”小姐的聲音又驚又急,“你沒事!這是哪,楚文洵呢?”
“小姐你醒了!快先躺下,夜里涼?!绷衷剖嬲麄€人還懵著,便被琉璃不由分說又塞回了被子里“生病的是你,奴婢當然沒事,這里還是是清心寺后山林家的禪房,至于三皇子?”
“應當,是在京城內(nèi)吧,小姐,你還好吧?”
不是很好,林云舒的大腦還停留在烈焰騰盛的鳳儀宮,此時此刻有一千萬個問題,不過短暫懵了一下后還是很快抓住了重點“三皇子?楚文洵?”
“對啊。”琉璃理直氣壯,隨即又小心翼翼的問道“小姐,三皇子,怎么了?”
林云舒此時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琉璃梳著簡單的發(fā)髻,眉眼靈動,也就十幾歲的樣子,她愣了愣神,猛地又起身下床,鞋都來不及穿便沖到了梳妝臺前。
她甚至需要微微墊腳才能完全夠到鏡子,鏡子中的女孩因大病初愈,一張小臉蒼白,卻還帶著些許稚氣,看起來不過八九歲。
“小姐!”琉璃被她嚇了一跳,著急的取了鞋過去,林云舒卻又突然轉頭問她。
“琉璃,你今年多大?”
“???奴婢十二?!绷鹆О蚜衷剖孓粼谧簧稀靶〗阆劝研哟┥?,你身體還沒好,秋日晚上又涼,就不要出門了吧?!?p> 林云舒乖乖坐下,穿上鞋子,語氣中掩飾不住的激動又問道“那我呢?”
“?。俊绷鹆б呀?jīng)開始懷疑林云舒生病是不是傷到了腦子“小姐,今年九歲啊?!?p> “這里是清心寺后院?我們是每年一次來上香祈福?父親母親和哥哥他們在其他房間?”
“對啊小姐,你生了好嚴重的病,暈了好幾天,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話還沒說完,林云舒便激動的一把抱住琉璃,琉璃滿臉疑惑,但還是趕緊環(huán)住小姐,又不敢太用力,一時間便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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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舒方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回到了年少的時候,林家每年秋天都回到清心寺祈福。當年林家主母穆瑾懷三胎的時候便是初秋,正逢亂世,林修掛帥出征,穆瑾回家途中遇賊人攔截,又正逢生產(chǎn),是清心寺的方丈救助誕下一子,取名林云塵,便是云舒的三哥。
清心寺便于林家有了恩情,從此之后的每年秋天,林家便會來清心寺祈福,一是求家人平安,二是修繕布施,感念方丈相助。清心寺也并非什么大寺廟,地點偏僻,不似相國寺那般香火旺盛,京城名門年年組團祈福,但風景秀麗,秋日紅楓更是美不勝收,林家每年祈福也都會住上幾天。
現(xiàn)在,應當便是林云舒九歲那年,林家來清心寺祈福的時間,琉璃是從小一直和自己跟到大的丫鬟。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回到此時,但親如姐妹的丫鬟在身旁,聽到父母哥哥還在,林家還在,林云舒實在難掩激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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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姐···”林云舒一直沒有動,琉璃也就僵在那里不敢動,聲音顫抖“手,手要,麻了。”
“啊,對不起啊琉璃,我太激動了?!绷衷剖媛勓在s緊松手。
“沒事小姐”琉璃呲牙咧嘴揉著胳膊做大無畏狀“小姐開心就好,小姐你,怎么哭了?”
林云舒胡亂抹了把臉“沒有,我沒事?!?p> “小姐好端端的傷心什么?”琉璃問道,猛然想到林云舒剛剛說的話,雙手把住林云舒的肩膀,“三皇子欺負你了?他做什么了,我去告訴老爺夫人,替你主持公道!”
林云舒看著眼前一臉震驚,瞪大眼睛,認真關心自己的琉璃,覺得可愛的很,自己曾經(jīng)深陷權利漩渦,多年權斗,雖說琉璃一直跟著自己,但也許久未見琉璃這副單純的樣子,緩緩起身,墊腳拍了拍琉璃的頭。
“沒事啦,你家小姐我就是生著病,又做了個噩夢,沒睡好罷了,不用擔心我,去休息吧。”
琉璃被林云舒摸頭嚇了一跳,看著她走向床榻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家小姐顯示出一種很慈愛的光輝。
啊呸,什么慈愛,小姐生病精神不好就算了,怎么自己也在這發(fā)暈。
“那小姐你先休息,我去稟報老爺您醒了?!绷鹆帜_麻利,為林云舒掖好被角,轉身便罩上外衣。
“天色這么晚,就不要去了吧,你也沒睡好,趕緊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說?!?p> “哎呀小姐,我身體好得很,沒事的?!绷鹆Φ臎]心沒肺“老爺早就告訴了,要是小姐醒了,不管什么時候都的去說一聲。況且你昏迷著,老爺他們就算睡著心里也擔心的緊,我就去說一聲讓他們安心,您就先放心休息吧。”
“伶牙俐嘴。”林云舒對琉璃這靈巧心思感到熟悉,便習慣性的說了一句。
“小姐你總算正常了些,這一醒來又抱又鬧,又哭又笑,可把奴婢嚇壞了。奴婢先告退了?!?p> 見林云舒作勢瞪她,琉璃燦爛一笑,麻利的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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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隱隱透過窗楣照進來。
林云舒躺在床榻上,全無睡意,面對的一切都太過詭異,她還沒真正整理好自己的思緒。
從家破人亡,烈火焚身,到回溯七年,不過大病一場,只在抬眼閉眼之間。林云舒實在感到夢幻,一時間也懷疑自己是不是生病期間做了場及其真實的噩夢,或者是人死后亦在夢中?
抬手掐了自己手臂一下,很痛,是真的。
那難不成,是黃粱一夢,沉浮數(shù)年不過一簇?
不是沒可能,只是這黃粱夢未免太過真實,真實到她現(xiàn)在只想將楚文洵千刀萬剮,讓那些叛徒生不如死。
頭還暈的很,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禪房外不知何處,傳來幾聲幽遠的啼鳴,禪房內(nèi)有一股淡淡的花木香氣。
雖然思緒還亂的很,林云舒卻感到很放松,腦子也轉不動。
索性便不去想,安心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說,這樣想著,心下輕松不少,不久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