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共識

　　來到夜之城以后，希怛.卡斯德伊已經(jīng)記不清多久沒有安安穩(wěn)穩(wěn)地一覺睡到天亮了。

　　她害怕，害怕一個人就這么睡過去，再也睜不開眼睛。

　　羅格、葛洛麗婭的恩情她還沒有還清；成為夜之城傳奇的夢想她還沒有實現(xiàn)；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她夙夜夢寐，發(fā)誓要一一討回……

　　才18歲的她背負了太多重量，但好在她已經(jīng)不是獨自一人。

　　希怛睜開雙眼，看見了太陽。

　　雅威坐在她的床頭，閉著雙眼，側臉讓她想起小時候在教堂見過的神像。

　　“早安，希怛”他開口，聲音輕柔，像調(diào)皮的丘比特拿了根金羽毛在她的心口撓癢。

　　“……早安……雅威……”希怛怔怔出神了一會兒，才沙啞著嗓子回答。

　　“感冒了？”他關心著，低下頭去湊近她的臉，漂亮的藍色雙眼閃爍著她看不懂的光。

　　“沒……”希怛搖了搖頭，掙脫被子的懷抱，從床上一躍而起，穿好拖鞋，踢踏著跑到洗手臺洗漱。

　　雅威微笑著，注視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希怛在洗手臺邊洗漱，鏡子中的少女面若桃花。她對著自己比了個滑稽的鬼臉，結果差點被嘴里含著的牙膏沫嗆到。

　　“今天要出任務嗎？”雅威走到希怛身邊，清水順著她高挺的鼻梁一滴滴落下。

　　“等中間人聯(lián)絡吧，也不是每天都有活干?！毕ｂ蛴妹聿粮赡樅?，把護膚產(chǎn)品擠到手上，對照著鏡子涂涂抹抹。

　　“其實我可以黑進公司的網(wǎng)絡賬戶……”雅威頓了一下，透過鏡子看見希怛好看的眉毛緊皺了起來，“……這樣你待在家里就好，不用辛苦地出去接活賺錢了……”

　　“這樣不行哦……”希怛把手上多余的護膚液擦到脖子上，才轉過身對著雅威搖了搖頭，“我不能做你的吸血蟲?！?p>　　“我不在乎……”

　　“我在乎……”她呢喃著，把臉貼在他虛幻的身上，“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成為你的負擔，哪怕這點重量對你來說微不足道……”

　　雅威沉默了，他不明白。

　　“是不是感覺莫名其妙？這就是人啊……”希怛看見他臉上的懵懂，嘴角銜著笑，踮起腳尖，把虛幻的他擁入懷中。

　　“這就是我，這就是希怛.卡斯德伊……”

　　他們的身影重疊在一起，就好像心與心也緊緊挨著，他似有所悟。

　　“我想做你的后盾……”他的聲音喑啞，語氣卻變得越來越雀躍，越來越堅定，“最堅實的后盾，所以你只管向前跑就好了?！?p>　　“好……”她嘟著唇，卻吻在了空氣上。

　　他們對視著，最后情不自禁地一起笑了起來。

　　在這個寧靜的早晨，在盛大的陽光下，他們的心第一次如此地貼合。

　　花了很長時間，希怛才把心中到處亂蹦的小鹿抓住，用力摁住不讓它亂動。

　　她松開之前保持擁抱姿勢的雙手，走向客廳邊的衣柜。

　　“羅格之前給過我一個義體醫(yī)生的聯(lián)系方式……”她挑選著衣服，打算在有限的選擇中做出最佳搭配。

　　“我可以幫你看看義體的適配度，”雅威踱步到客廳的沙發(fā)邊上坐下，接著開口，“即使不匹配，我也可以把它的副作用削減至零。”

　　“好?！边@次希怛沒有拒絕，她期望自己能活得久一點，不僅僅只是為了自己。

　　在2074年1月9日的早晨，他們一起迎著陽光，向著未來進發(fā)。

　　在電梯下落的途中，雅威隱約看到有個梳著朋克發(fā)型的男孩從三樓的樓梯口一躍而下，正好落在一樓堆放垃圾的地方，作為緩沖。

　　“這是……”雅威感覺大開眼界。

　　“嘖！那小子……”希怛拍了一下額頭，咬牙切齒地解釋著，“那個混小子是大衛(wèi).馬丁內(nèi)斯，他媽媽就是葛洛麗婭.馬丁內(nèi)斯，昨天我們剛見過。”

　　“他看起來挺有個性的。”雅威摸了摸下巴，跟著希怛一起出了電梯。

　　直到車庫門口，他們還在就那小子的特立獨行討論著。

　　“這小子，我頭一回見他這樣上學，是不是在荒坂學院的緣故？”希怛一邊咀嚼著剛剛從攤位上買的面包，一邊煩惱地用手指纏繞發(fā)絲，打算過幾天就約葛洛麗婭，就她孩子的教育問題好好聊一聊，她可不能就這么坐視不理。

　　葛洛麗婭.馬丁內(nèi)斯的確是個好母親，她拼盡全力只為給兒子提供最好的教育資源，為了他未來能過上好日子，但疲勞不堪的她沒有多的時間和兒子好好談心，交流交流。才15歲的大衛(wèi).馬丁內(nèi)斯可不一定明白母親的良苦用心。

　　在單親家庭長大，母親給的壓力，再加上可能在貴族學校受到欺凌，難怪大衛(wèi)一副叛逆的樣子。

　　希怛根據(jù)觀察到的信息，再結合自己以前上學的經(jīng)歷，感覺越想越有可能。

　　“希怛？”雅威看著希怛苦惱的樣子，也跟著擔憂起來。

　　“過幾天，我們一起去馬丁內(nèi)斯家拜訪，”她刻意在“一起”兩個字上強調(diào)了一下，搞得雅威一頭霧水。

　　“我們不是本來就在一起了嗎？”他坐上了駕駛座，打算仍然由他開車。

　　“到時候你就明白了……”希怛對著他眨了眨眼睛，放倒副駕駛的座椅，舒舒服服地躺著，接受愛車已經(jīng)由男主人所有的事實。

　　雅威沉默地表示期待，發(fā)動天穹赫拉，把剛剛路上希怛發(fā)給自己的目的地地點輸送到他隨手編寫的程序里。

　　“妮娜.克拉維茲？”他看了一眼羅格發(fā)來的信息上義體醫(yī)生的名字。

　　“哼哼，女義體醫(yī)生，聽羅格說好像是新來的，接了她父親的班之類的，手藝應該不錯，”希怛閉著眼睛，搞怪地皺了一下鼻子。

　　“會痛嗎？”雅威瞅了她一眼，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怎么知道，今天還是我第一次攢夠了錢，有底氣去叩響診所的大門……應該不痛吧？”

　　“或許我可以將你的痛覺轉移到別處……比如我的身上……”

　　“……我打算裝個高級點的網(wǎng)絡接入倉，錢有剩余的話再加一個義眼”她慌亂地轉移了話題，不然車內(nèi)曖昧的氛圍總讓她浮想聯(lián)翩。

　　“這樣也行，”雅威贊同地點了點頭，“好的網(wǎng)絡接入倉更方便我保護你。”

　　希怛摸了摸鼻子，沒有回答，頭轉向窗外，專心地對付心里頭正在蹦噠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