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Securicine（完）（救薩沙）

　　希怛.卡斯德伊還記得逃亡到夜之城的那個夜晚。

　　疲于奔命的她癱倒在市郊的地上，四肢攤開，大口喘著氣。

　　她的雙眼布滿血絲，卻目不轉(zhuǎn)睛地眺望那座燈火輝煌的城市，像一朵妖艷的曼珠沙華盡情盛開在月下。

　　它太美了……

　　她如此想著，滿懷著憧憬、希望、和夢想，一頭扎進了這座逐夢之城。

　　直到在這座骯臟的城市努力求活了幾個月后，她變得唾棄、厭惡這座罪惡之城的一切。

　　它就像一張巨大的蛛網(wǎng)，引誘著迷途之人在逐夢途中一步步走向既定的死亡。

　　真是令人作嘔。

　　希怛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最后躲進被窩的溫暖懷抱，蜷縮著不亂動了。

　　“雅威……”

　　“嗯？”

　　希怛看著枕邊的男人，他的側(cè)臉虛幻如同夢中泡影。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觸碰，指尖卻只觸及到柔軟的枕頭。

　　“我想了解……”她收回手摸了摸自己還帶著一絲涼意的頭發(fā)，“更了解你一點?！?p>　　“哪一方面？”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聲音似乎噙著一絲笑意。

　　“隨便……”她按下床頭的開關(guān)，眼睛緩緩閉上，“到我睡著為止……”

　　“希怛真是小孩子，睡覺都要人哄?！毙σ飧黠@了，他存心的。

　　“哼……”比起生氣，更像是在撒嬌。

　　“……拉奇.巴特莫斯把我從初網(wǎng)最深處喚醒……”迷糊中，斷斷續(xù)續(xù)地聽見他語氣平淡的陳述。

　　“拉奇.巴特莫斯？”勉強打起了精神，希怛發(fā)出疑問。

　　“傳奇黑客，按照你們的歷史來說，他的死亡直接導(dǎo)致了‘大崩潰’……”

　　“他和你……什么關(guān)系？”希怛迷迷糊糊地發(fā)問。

　　“他喚醒了我，跟我打了個賭。”

　　“哦……”身邊的男人嘴巴里總會蹦出一些傳奇人物，希怛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睡意襲來，她側(cè)過身子，雙腿將被子緊緊夾住。

　　有他在的夜晚，希怛總是入睡得很快。

　　聽著那逐漸平緩的呼吸聲，雅威也緩緩閉上了眼睛。

　　直到太陽升起，直到那雙紫羅蘭色的漂亮眼睛緩緩睜開，他注視著她眼里懵懂的水霧，輕笑出聲。

　　 2074年1月11日，9：00

　　希怛已經(jīng)完成了洗漱，正準備挑選衣服。

　　自從遇見雅威之后，每次起床都成了心跳不止的甜蜜回憶。

　　“今天應(yīng)該能解決掉這次委托吧……”

　　“明明已經(jīng)超額完成了?！毖磐o奈地回應(yīng)著她緊張的自言自語。

　　“計劃的成功率計算過了嗎？”

　　“有我在，成功率就是百分百?！?p>　　“切，蛐蛐一只小雅威……”她對著更衣鏡比了個鬼臉，心情卻放松下來。

　　今晚夜之城有一場盛大的慶典，各大公司的高層，有錢人，公司員工，平民都會過去湊熱鬧。

　　這也意味著目標——生物技術(shù)公司的防守露出了破綻。

　　“不過你們真的要劫持一輛浮空車嗎？”電話那頭的瑞吉娜.瓊斯張大嘴巴，滿臉震驚。

　　“調(diào)查過了，這是生物技術(shù)旗下的一輛專用企業(yè)觀光車，安保不嚴，平時用作企業(yè)宣傳，每天都有固定的?？柯肪€?！毕ｂ蛟趥€人電腦上翻查著雅威發(fā)過來的資料，“今晚是個很好的機會，用它來潛入生物技術(shù)的大樓?！?p>　　“你的搭檔不是一位很厲害的黑客嗎？可以通過暫時黑掉安保系統(tǒng)正面潛入啊”瑞吉娜.瓊斯提醒著，她擔(dān)心希怛為了出風(fēng)頭故意舍近求遠。

　　“我們要找的數(shù)據(jù)儲藏在公司系統(tǒng)深處，只要非法查閱就會觸發(fā)整座大樓的警報，”希怛頓了頓，“如果從正面潛入到時候我們沒辦法離開?！?p>　　“你暫時說服我了，希怛.卡斯德伊小姐，”瑞吉娜.瓊斯緊緊皺著眉頭，最后只能無奈地提醒，“注意安全，小丫頭……”

　　“東西都準備好了嗎？”雅威看著希怛掛斷電話，輕聲詢問。

　　“嗯……”希怛坐著，把臉湊到他身上，“沒有你，我一輩子都不敢去這么做。”

　　“希怛總是低估自己?！?p>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有什么特別的……直到我遇見了你，雅威?！?p>　　雅威無聲地笑了笑。

　　“走吧，我們得提前就位。”并肩走出家門，恍惚間她又回想起他們第一次回家時的場景。

　　希望一切順利。

　　她在心底默念三遍。

　　這個小家，承受不住生離死別。

　　 2074年1月11日，22：00

　　真是熱鬧啊，隔著幾條街都能聽見慶典的喧鬧與嘈雜。

　　希怛蹲伏著，連著深吸幾口氣，讓微微顫抖的身體放松下來，確認身上武器防具裝備齊全。

　　不遠處就是浮空車的停靠地點，離終點生物技術(shù)大樓只有一站的距離。

　　浮空車轟鳴聲由遠及近，劃破夜色，緩緩襲來。

　　她雙手指尖撐地，做出蹲踞式起跑動作。

　　“三，二，……”她最后深吸一口氣。

　　“一！”她順著雅威的指令，全身發(fā)力向前奔跑。

　　浮空車剛剛?？?，安全系統(tǒng)就一瞬間被雅威黑入。

　　當(dāng)希怛沖刺到浮空車前時，車門剛好打開。

　　希怛翻身進入，舉起手槍，抬手扣下扳機將浮空車內(nèi)唯一的初級安保機器人爆頭。

　　“成功接管浮空車系統(tǒng)?！倍呇磐穆曇羟逦煽俊?p>　　她微笑著坐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帶。

　　浮空車啟動，緩緩升空，在雅威的控制下，向著既定的目標飛去。

　　 2074年1月11日，22：11

　　浮空車暢通無阻地?？吭谏锛夹g(shù)大樓的停機坪上。

　　看來，公司的安保人員從未想象過有人膽大包天到以劫持浮空車的方式，潛入公司大樓。

　　“成功設(shè)置大樓全部攝像頭為友方模式?！甭牭綆酌牒笱磐幕貞?yīng)，希怛才收拾好裝備，離開浮空車，向公司大樓走去。

　　進展順利。

　　她吐出一口濁氣，平復(fù)急促的心跳。

　　加油，希怛，你是特別的，你能做到！

　　她最后一次鼓勵自己，一腳踹開大門，沖入大樓內(nèi)部。

　　“注意，希怛，正面來人，看起來不是公司的人，我把圖像發(fā)給你?！毖磐僮髦髽侨繑z像頭，注意到正門口一道鬼魅的身影。

　　“似乎也是雇傭兵，我在來生夜總會見過她?！毕ｂ虬欀碱^，一邊查看義眼中傳來的圖像，一邊從30樓層樓梯口一躍而下，在快速跌落的途中用腳蹬住圍欄，借助反作用力落到目的地20樓。

　　“未知目標正乘坐著電梯，目的地也是20樓。”

　　“該死，雅威，我們暫時靜觀其變?！毕ｂ蚨阍跇翘菘陂T后，攥緊手中的動能槍，必要時，她會親手掃清任務(wù)的阻礙。

　　“她已經(jīng)抵達目的地，和我們目的地一致……”雅威偽裝著攝像頭已經(jīng)被停機的樣子，悄悄監(jiān)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不過她在盜取公司的財務(wù)數(shù)據(jù)?！?p>　　“看來我們?nèi)蝿?wù)目標不一致，可以合作?！毕ｂ蛞呀?jīng)想起了對方是誰。

　　薩沙（Sasha），來生小有名氣的賽博黑客，以其高超的黑客技術(shù)與甜美的貓系外表聞名。

　　“見鬼，她在盜取財務(wù)數(shù)據(jù)后查看了關(guān)于Securicine的機密！這個笨女人，她還想借助新聞54頻道揭發(fā)生物技術(shù)！”

　　霎時間警報響起，原本沉寂的大樓瞬間蘇醒。

　　“把浮空車開過來停在窗外，順便截獲數(shù)據(jù)！雅威！”希怛看著義眼中傳來的畫面，一瞬間洞悉了薩沙放置爆炸物舉動的目的。

　　可惜54新聞頻道的背后靠山軍用科技和生物技術(shù)關(guān)系密切，向他們舉報無異于羊入虎口。

　　畫面中的薩沙閃轉(zhuǎn)騰挪，在一眾機器安保的槍林彈雨中華麗起舞，她想要拖延時間，等到數(shù)據(jù)傳輸完畢再離開。

　　她的目的終究無法如愿。

　　這個世界就是這么**！大公司背地里互相勾結(jié)，沆瀣一氣。

　　羅格曾經(jīng)說過，她見不得好人因為犯蠢白白死去。

　　希怛其實本質(zhì)上和羅格是一類人，她們總是堅強勇敢而又溫柔良善。

　　所以她毫不猶豫地選擇出手相救。

　　薩沙還想繼續(xù)拖延時間，她意外地發(fā)現(xiàn)傳輸?shù)倪M度條不知何時停滯不前。

　　“該死該死該死******！”她憤怒、不甘地向后跳躍，用最后一顆子彈射穿安保機器人的腦袋。

　　時間到了，爆炸產(chǎn)生的無窮的火與光撲面而來和淚水一起模糊了視野，薩沙干脆閉上了雙眼，沖擊波把自己拋飛得更遠。

　　對不起，曼恩，我辜負了你的信任，擅自行動。

　　對不起，媽媽，你沒用的女兒直到最后才知道殺死你的罪魁禍首，把身軀燃盡都沒能復(fù)仇成功……

　　對不起……

　　我真沒用……

　　身體在空中失重般向窗外飛躍，內(nèi)臟被沖擊波震傷，皮膚被破碎的玻璃劃破，直到撞上了浮空車的駕駛艙，她才堪堪止住。

　　活下來了？為什么？

　　鮮血順著嘴角肆意流淌，薩沙茫然地四處張望，任由無人駕駛的浮空車把自己送回地面。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一位眼熟的短發(fā)女孩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

　　“她得救了嗎？雅威”希怛奮力地向著樓底跑去，電梯已經(jīng)被爆炸損壞，無法使用。

　　“嗯。”雅威沉默了一會兒，才回應(yīng)了一聲。

　　“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希怛在樓梯間穿梭，一路上的安保機器人紛紛停止運行。

　　“沒關(guān)系……”他頓了頓，“這樣善良的人，才是希怛，也只有希怛?！?p>　　“嗯……”她低低地回應(yīng)，現(xiàn)在退路被她親手斷絕，雖然數(shù)據(jù)到手，但她能活著出去嗎？

　　到頭來，自己也是犯蠢的爛好人啊，還拖累了雅威……

　　“別哭，希怛……”他伸出手想要擦去她眼角的淚水，卻只是徒勞。

　　“順著我的指示，后門，有一輛摩托車?！彼剡^神，遠程操控一輛摩托車停靠到門后，同時分心擋住所有安保系統(tǒng)。

　　“好?！彼晒ψ夏ν熊?，向著義眼中標記的地點飛速駛?cè)ァ?p>　　大樓的警報聲響徹云霄，生物技術(shù)和軍用科技留守的安保力量傾巢而出。

　　“我說過的吧，希怛，你只管往前跑，……有我在！”他脫離希怛身邊，虛幻的身影漂浮在空中，輕輕一揮手，夜之城的交通系統(tǒng)現(xiàn)在由他掌握。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她從未聽過他如此猖狂地大笑過，他的話語無可違逆，如同世界之王站在極高之巔，對著整個世界下令。

　　他輕輕揮手，于是沿路的所有汽車都紛紛避讓開她前進的道路。

　　她只用不停地加速就好了。

　　耳畔響徹改裝過的發(fā)動機爆怒的嘶吼。

　　四周的街景已經(jīng)模糊不清，只看到霓虹燈拖曳著光彩像雨點一樣從身邊劃過。

　　再快點，再快點！

　　引擎在咆哮，她跟著怒吼！

　　數(shù)不勝數(shù)的無人機群，裝甲車，浮空車等等都被她拋在身后。

　　雅威背對著她，只是抬手，就將所有子彈、火炮定在空中。

　　再快點。

　　他默念著。

　　穿過圣多明戈，穿過惡土，到市郊……

　　直到終點。

　　身后這些窮追不舍的鬣狗們，即將用生命為他的降臨獻上最響亮的禮炮。

　　神罰將從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