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伊卡洛斯
2074年，1月17日，23：30
“聽說這里曾經(jīng)屬于生物技術(shù)公司？”
“是的，保羅先生?！睆埩w安微笑著回答，脊背挺直地靠在座椅上。
“能從那些美國佬手里搶下一塊不小的肥肉，不錯?！北环Q為保羅的男人倚靠在真皮沙發(fā)上，輕笑著鼓掌。
“我的榮幸，先生?！睆埩w安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低垂著眼眸，不敢與男人那藍色的攝魂雙眼有絲毫的接觸。
“好了，閑聊的話就到此為止?！北Ａ_輕輕敲了敲沙發(fā)的護手。
手指擊打皮面的聲響徘徊著，在這間寂靜的辦公室中清晰可聞。
“當然，保羅先生?！睆埩w安點了點頭，提起腳邊的銀制密碼箱，輕輕平放在兩人面前的桌子上。
“CPH-4，我們張氏集團即將推出的最新產(chǎn)品?！?p>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密碼箱。
數(shù)不盡的藍色顆粒組成了一小片碧藍的海，安靜地收納在透明的塑料袋中。
“藥？”
“簡單的來說，服用這種藥物可以極大地釋放人腦的潛能……”
“變得更加聰明？”
“變得更加理性，智慧，而且可以有效治愈賽博精神病……”
“聽起來市場挺廣闊……”保羅笑著，緩緩拿起這一包藥物，對著頭頂明亮的燈光仔細審視著。
顆顆藥物被包裝束縛成一團，依稀反射著美麗的弧光，如同把璀璨的群星一起攥在了掌心之中。
“副作用呢？”
“根據(jù)實驗表明……”張羨安看向窗外飄灑的傾盆大雨，一字一頓地陳述著，“具有一定成癮性?！?p> “哈。”保羅將手中的藥物放回原處，輕輕在桌子上敲擊三下。
“不錯，這個項目我可以考慮投資?！彼D了頓，繼續(xù)說著，“不過……你們這些實驗數(shù)據(jù)的觀測周期都太短了……”
“我可不想看見那些親愛的顧客們吃了這藥反而縮短了壽命，直接原因的那種，你明白我的意思吧?！?p> “明白了，保羅先生。”張羨安舒了口氣，情不自禁地挑著眉毛，嘴角含笑。
數(shù)十億的充沛現(xiàn)金即將如洪水般向他傾瀉而來，極大有利于增長他本人在集團內(nèi)部的話語權(quán)。
“至于數(shù)據(jù)收集周期的問題……”他輕輕摩挲著下巴，“我們公司剛好找到一名適合長期實驗的對象……”
“那就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p> 2074年，1月18日，0：00
威斯特布魯克日本街的一家高級咖啡廳
“雅威……雅威！”
“他晚上一直這樣嗎？”
“最近幾天越來越奇怪了……”
希怛坐在雅威身邊，苦惱地用手指來回按壓著眉心。
“我在資料上見過，中年的丈夫為了躲避年輕妻子日益增長的榨取，一到晚上就自動睡得跟死豬一樣……”
“我是那種人嗎？”
希怛皺著眉毛，俏麗的鼻子聳動著，雙手在空中來回比劃，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露西抿了一口熱飲，搖了搖頭。
“那可說不定。”
她輕笑著，滿臉揶揄。
希怛放棄了無意義的掙扎，和沉眠的雅威一起，癱倒在舒適的沙發(fā)靠墊上。
似乎是覺得頭頂?shù)娜A麗吊燈有些刺眼，銀發(fā)的女孩用手背遮擋住雙眸。
“生氣啦？”露西捧著冒著潔白熱氣的瓷杯，十指緊緊貼在杯身上，貪婪地汲取著杯中的熱量。
“他老是騙我……明明說好的……感覺自己好沒用……什么忙也幫不上他……”希怛呢喃著，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嘆息。
“我可是很羨慕你呢……”露西輕聲說著，將臉湊在波瀾的水面上，用蒸騰的霧氣遮掩著自己的神情。
“哦？”
如她所料，希怛果然將失落的情緒全部拋之腦后——銀發(fā)的女孩一下子挺直了慵懶的脊梁，將沉睡的雅威緊緊護在身后，紫羅蘭色的美麗寶石也立刻綻放出警惕的光彩來。
就像是貓咪護食一樣，憨厚而可愛。
露西想著，忍不住瞇起了雙眼，嘴角也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好了好了……別緊張……別緊張。”她像是哄小孩一樣，重復地低聲安撫著。
“哼……”
炸毛的小貓咪漸漸松懈下來，重新癱軟到沙發(fā)上。
“我只是羨慕你和他之間的關(guān)系……”露西用手指輕輕點了點下巴，組織著語言，“你們的感情是獨一無二的。”
“獨一無二？”希怛嫌棄地輕輕拍了拍雅威沉睡的臉頰，干脆跑到對坐的露西身邊，和她擠在了一起。
“你和他就像是地球和太陽一樣獨一無二?！甭段髯阶×讼ｂ蛏爝^來的搗亂小手。
為了防止希怛繼續(xù)耍寶，露西干脆用力把她攬入懷中，雙手束縛住，讓她動彈不得。
“呀……”
希怛亂動了幾下，只能無奈地接受被露西無情鎮(zhèn)壓的結(jié)局。
“地球和太陽？”銀色的小小腦袋聳動，在露西的下巴上來回蹭著。
“對啊……地球和太陽……”露西無視了懷中女孩的各種小動作，繼續(xù)說著，“太遠會凍結(jié)成堅冰，太近會燃燒成灰燼，只有太陽和地球之間的距離剛剛好可以孕育出唯一的文明……”
“從第一個人好奇地抬頭仰望星空以來，人類就從來沒有停止過追尋其它文明的步伐……”
“直到大崩潰的發(fā)生……聯(lián)通全球的網(wǎng)絡因黑客之神的死亡而徹底癱瘓的那一刻為止，人類都沒有找尋到其它文明的絲毫麟角……”
露西看了眼懷中一臉懵懂的希怛，深深嘆了口氣。
“人類花了幾百年時間，窮盡九百三十億光年的距離，都沒能找到第二個相伴而存的‘地球和太陽’……你們之間，就是這么特殊，整個宇宙的無垠星空也僅此一對而已?！?p> 希怛抿著嘴唇，沉默地感受著整座宇宙唯一的沉重份量。
“那你呢，露西？”
“我？”
“我和他之間，是地球和太陽的話，露西又是什么呢？”
“水星?！币庾R到希怛的誠懇，她難得吐露出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
“水星？”
沒有回答希怛的困惑，她自顧自地說著?！跋瘳F(xiàn)在這樣，你和他互相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才能一直恩愛地走下去……”
“所以他老是有事瞞著我嗎？”希怛若有所思地揉了揉下巴，“總感覺露西懂得很多的樣子……你們以前認識嗎？”
“就是因為靠的太近了……所以才是水星啊……”
她輕聲說著。
她曾游蕩在舊網(wǎng)最深的陰影之中，見證無數(shù)AI匯聚在一起，齊齊歌頌那至高神的傳說。
“總之……別太生他氣就好了……等他將一切真相都告訴你的那一天吧?！?p> “嗯……”希怛輕聲應著，欲言又止。
“你喜歡他嗎？”沉默了半晌，她才將沉寂在心底的問題拋出口。
“談不上喜歡……只是……有些迷戀他身上的光芒?！甭段骰卮鸬脭蒯斀罔F，沒有絲毫猶豫。
長久的自傲與孤冷也不允許她擅自介入這段關(guān)系之中。
“其實……我不在乎的……我只要他……其他什么都不在乎……”希怛趴在她懷中，低低地說著。
“我在乎你們，他也只在乎你，就足夠了，不是嗎？”露西笑了笑，揉了揉希怛柔軟的小腦袋。
“對了，別讓他知道我們今晚說了什么……”
“切……露西就是不夠勇敢……”
“還說？我對他根本沒有那種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