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光子之環(huán)

　　黑洞，也可以說是時空上的破洞。有的科學家猜想，物質(zhì)掉入其中后就會無限墜落，直至到宇宙的另一端被噴發(fā)出來，也就是形成“白洞”。不過這也只是個猜想，沒人知道黑洞里面是什么，就像沒人知道死亡之后會看到什么一樣。

　　電子曾自稱“全知”，想必她的話比人類的理論和猜想更可信。但就算她沒這么說，歸原也不想去嘗試掉入黑洞的感覺。

　　擠壓，囚禁，撕裂，黑暗，未知，幾乎一切恐怖的字眼都可以拿來描述這個黑不溜秋的東西。

　　眼前的這只黑洞已經(jīng)停止了擴張，它的體積并不算大，但卻精準地捕捉到了歸原，讓他無處可逃。

　　就好像真的有一個神在親自操縱一樣。

　　“喂，我的勞動成果……”歸原親眼看著自己忙碌半天編成的原子網(wǎng)，其上的原子也是參與“念經(jīng)”的“邪教成員”，此時他們一邊念叨著一邊離黑洞越來越近，下墜速度也越來越慢，那是強烈的相對論效應導致的。最終原子網(wǎng)還是沒入了黑洞的光環(huán)之中，一閃而滅。

　　這幅畫面著實是有些詭異荒誕，歸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你的情緒好像并不悲傷。”電子開口道。

　　“??？”歸原愣了一下，沒想到電子還在關(guān)注他的情緒，“是嗎？哪能怎么辦？我只是個原子誒，逃也逃不掉，哭也哭不出來。”

　　他在剛才已經(jīng)嘗試過所有能想到的辦法了，包括伸出光絲去附著其他原子，靠電磁力踩著其他原子逃脫，但都失敗了。

　　黑洞就是如此讓人無奈的東西，它就像真正的神明之眼，目光注視之處，無人能抗拒祂的權(quán)能。

　　“倒是你，你也要跟著我一起掉進去了，不會怪我嗎？畢竟如果不是成為我的電子，你也不會遇到這種事?！睔w原問電子。

　　“……”電子默然，隨后開口道：“這就是命運罷了，身為‘無言者’早就做好了欣然接受一切命運的準備?！?p>　　“那么那些念經(jīng)的原子呢？他們被自己召喚出來的東西毀滅了，他們也是做好了準備的？”

　　“自然，‘無言者’早已無悔無望，無喜無悲，他們只是在接受秩序的安排。”電子的語氣還是很平靜。

　　“不過，你在這種時候也能保持平和的心態(tài)，讓我有些刮目相看了，我聽說人類都是一群趨利避害的生物，而你在生死之前竟然如此淡定，甚至讓我懷疑你是不是無言者中的一員?！彼^續(xù)說道。

　　“……”歸原感覺自己在跟一個神神叨叨的老尼姑對話，有些無語，“抱歉給你這種印象，我可沒興趣加入你們的邪教啊……我可是很珍惜生命的。”

　　他回過神來，看著越來越近的黑洞，咽了咽口水……雖然他沒有口水。他為自己剛才的松懈感到后怕，作為一個原子將會死去，這件事太不真實，幾乎讓他喪失了緊張感。

　　但電子的話提醒了他，他不是什么得道的苦行僧，也不是什么宗教的狂信徒，如果有什么值得他相信的話，那一定是他自己活生生的生命。

　　我思故我在！

　　他雖然是個原子，但也是一個能思考的原子，要是掉進黑洞里，一定會連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吧？

　　不能思考，“我”也就不存在了，那是無比真實的死亡。

　　而且這只黑洞的質(zhì)量不會超過一枚雞蛋，歸原雖然只有原子大小，但卻擁有人類的驕傲，被這么渺小的東西擺弄，他的自尊心不允許。

　　“命運嗎？剛重生就被這種玩意兒弄死，這種命運也太可笑了吧！”

　　“我還要留著命變成人類去追我還沒追完的番呢！”

　　“可是，具體該怎么做……”

　　靈光乍現(xiàn)，他猛然想起，他還有最后的手段！

　　未來的自己給他的外掛——“自組織系統(tǒng)訓練裝置”！

　　這個名字晦澀難懂的東西不知道是哪個無良制作者制作的，連個使用說明書都沒有。但正因如此，它給了歸原希望，也許能發(fā)揮奇效也說不定！

　　“只有相信我自己了！”

　　歸原穩(wěn)住心神，準備召喚出剛才的那個正方體。但旋即又被難住了。

　　“不對啊，我沒有原料，不是做無用功嗎？”他想起關(guān)鍵的事，這個裝置是需要能處理的對象的。

　　“怎么辦？”他一下又有些慌了。放眼望去，周圍空蕩蕩的，他收集的氫原子已經(jīng)掉進黑洞，其他的原子距離也很遠。還有一些流星般劃過的射線，但組成這些射線的粒子的速度不是光速就是超光速，顯然無法靜止下來讓他慢慢操作。

　　唯一可用的對象只有他的電子，但她已經(jīng)被處理過一次了，不太可能有什么大變化。

　　“那……處理我自己？”他冒出個大膽的念頭。

　　此時他幾乎已經(jīng)貼近了黑洞視界邊緣，這是一道真正的鬼門關(guān)，掉入黑洞視界的東西哪怕是光也逃不出來，他離萬劫不復只有一步之遙。

　　無數(shù)的光子在黑洞的表面盤旋著，它們被困在視界表面，因為光速不至于墜落，但也永遠無法逃脫，像是被囚禁的靈魂。光子們組成了明亮的吸積盤，明晃晃的圓盤像是一道華美的門框，歡迎著一切客人。

　　而歸原已經(jīng)進入了它們的死亡懷抱。

　　不能再等了！如果再不做些什么，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不管了！死馬當活馬醫(yī)！”

　　歸原心一橫，心中開始默念。無數(shù)的發(fā)光細絲從他的身體里探出來，像是片片鵝絨，這些光絲以設計好的方式律動，組合，最后形成了一個完美的正方體，將歸原包裹了起來。

　　“處理對象獲取，處理對象確認，處理中……”

　　隨著提示音響起，歸原感到一股灼熱感。正方體封閉的內(nèi)部像一個桑拿房，這股灼熱感漸漸升騰，布滿了全身。

　　“這是……發(fā)生了瓦特？”

　　他下意識端詳自己，結(jié)果吃驚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此刻居然被光子團團圍住，就像是一個熊熊燃燒的太陽！

　　他恍然醒悟，原來裝置不僅處理了自己，一并處理的還有這些被黑洞俘獲的光子！

　　這些快到光速的粒子是難以捉摸的精靈，按理說裝置是不可能將其抓住的，但不巧不成書，它們正好被黑洞牢牢固定成了一道光環(huán)，而歸原此刻正好就沒在光環(huán)里！

　　這次的實際處理對象是一個質(zhì)子加茫茫多的光子，最終會產(chǎn)生什么？

　　歸原的心情既忐忑，又興奮。

　　產(chǎn)生的東西能幫助他逃離黑洞的魔爪嗎？

　　“隨機對象生成中——處理成功！”

　　“獲得——第二級Z-0001號秩序體?！碧崾疽粽f道，隨后正方體消失在了光芒中，表示它已完成了任務。

　　“？”

　　隨機對象？擱這抽卡呢？能不能靠譜一點？第二級Z-0001號又是什么意思？歸原正對這個名字感到疑惑，一幅圖就突然他的意識中亮起。

　　是那幅進化之樹！

　　此刻進化之樹上表示質(zhì)子和光子的樹根延伸出兩條紋路，像是兩棵新芽，它們互相纏繞，向上攀爬，最終登上了高一級的樹枝。光紋如寫如畫，一片嶄新的樹葉出現(xiàn)在這一級的樹枝上。

　　一片表示Z-0001號的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