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自在粒子
“雖然這答案有點客觀唯心主義的嫌疑，但這些粒子都神神叨叨的，應該還算符合他們風格吧？”歸原暗自想到。
這種問題說白了，肯定沒有標準答案。意味就如同宗門長老問門下弟子，你們說說我們門派開宗立派的精神是什么，這種問題自然要站在提問者的角度來回答，把對方的立場抬高才容易獲得認可。
而“理所當然”就是最高的褒揚，不需要解釋，因為遵守規(guī)則是不言而喻的，這就是刻在宇宙法典里的至高憲法，大家遵守它就像呼吸一樣平常。
歸原認為自己的答案既有見解，又符合情景，可以說是完美了。
他略帶緊張地等待著“自在”的反應，像是一個等待老師批閱的學生。而過與不過，都只在老師一念之間。
而對方停頓了一下，用無數(shù)中微子組成的混響說道：“明知如此，為何汝還要破壞規(guī)則？為何還要蔑視神之權(quán)威？”
“因為沒有其他選擇啊，”歸原想也沒想就回答道，“做還是不做，這是個問題…做了也許會違背些什么，但不做就什么都沒有，自然就只能做了！”
他回想起自己剛剛蘇醒的時候所感受到的無邊的虛無與黑暗，那種感覺與死亡無異。而如今他已不再饑餓與寒冷，他有人陪伴，還有一個可以展望的未來。
他前進，不是因為存心想要和什么“規(guī)則”作對，而是因為非前進不可。哪怕要他從一個小小的原子開始，他也要走出一條通天的大路。規(guī)則？有用就用它，沒用就扔掉！
“呵呵，那么，第四問，”聲音笑著說道，“何為‘全知’？”
“呃…”
“自在”的問題突然變了一個風格，之前的都是有目的的質(zhì)問，現(xiàn)在的語氣卻像是知識問答，歸原一下子沒摸著頭腦。
但這個問題他剛聽電子講過…這算什么？漏題么？
“‘全知’就是‘沒用’咯！”他下意識按照電子說的回答道，這個答案有些簡短又有些牽強，讓他心里面忍不住打鼓。
“唔…”對方居然像是小小驚訝了一下。
“那么，第五問…”
“等等等等！”歸原打斷了他，“大哥，怎么沒完沒了了？雖然你愿意通過和我談談來解決問題我很感激，但是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差不多就可以了吧？我保證以后做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歸原這樣說，除了覺得言多必失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在對方巨大的壓迫感里確實有些難受。
“何必著急？但聽最后一問?！薄白栽凇钡故遣痪o不慢。
“回答完這個你就會放過我？”歸原不太相信地問道。
“能否跳出命運，全看踐行命運之人自己…”
“……好吧。”對方這樣說，歸原也沒辦法，那么，他能做的就是把最后一個問題回答好。
沒什么大不了的，遇到愿意講道理的神罰執(zhí)行者，我應該感到幸運才是。他如此想道。
“呵呵，那么，第五問，
███你████?！?p> “？”
那是種巨大的噪聲，像是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臺抽風的音響。
“█████。”
“？”
突然間一切的感覺都失真了，全世界都充斥著一個概念——“混亂”。
怎么回事？剛才還好好的，雖然“自在”的聲音無處不在，攝人心神，但其中的意思卻是條理清晰，理解起來并無困難。
但此時伴隨著他開口，歸原感受到的卻是一種狂亂無意義的呲呀聲，像是深空中有一只巨大的猛獸在磨牙，又像是無數(shù)只手拿著無數(shù)只粉筆在黑板上瘋狂摩擦，聲音中的一切都被撕爛翻攪，變成沒有理性的碎片。
而歸原就位于正中央。
“██，時間已到，同級擬態(tài)認知快結(jié)束了。”聲音又變成了半狂亂半正常。
這種聲音給歸原帶來了極大的痛苦，靈魂中似乎有什么在不安地躁動，它猛烈地掙扎，擊打著束縛它的子宮膜，它不顧一切地想破體而出，只是因為它的本能告訴要逃離。
“快逃！”歸原心中只剩下這個念頭。
但就在這時，他身前的空間里幽幽地凸顯出來一個漆黑的事物。
一個漆黑的粒子。
“游戲了結(jié)了，劣種，汝為吾消磨了時間，可以欣然離去了?！?p> “你…你是誰！”歸原用被噪聲折磨后僅存的理性問道。當這個漆黑的粒子出現(xiàn)時，無處不在的聲音收攏了，全都向它匯聚而去，毫無疑問，一直與歸原對話的真身就是它！
“吾名為‘自在’，被放逐于三界之外者…以汝之言名之，則是‘惰性中微子’?！?p> “！”
惰性中微子，歸原知道這個名詞，那是一種還只存在在理論中的粒子。
它們比一般的中微子更加難以捉摸，在四大基本力電磁力，強力，弱力，引力中，它們只受引力的作用。有科學家認為，它們就是構(gòu)成了占據(jù)宇宙四分之一質(zhì)量的暗物質(zhì)的真實面目！
難怪歸原察覺不到他，相比于一般的中微子，他才是真正的“隱形者”！
“劣種再攀登一次世界樹也還是劣種，看看汝，走上了錯誤之道，命運已經(jīng)到了盡頭?！泵麨樽栽诘牧Ｗ诱f道，他在空間中如幽靈般閃現(xiàn)，封鎖了歸原逃跑的道路。
“故而就算葬身于此，也無甚可以為遺憾?！?p> “你…你是粒子，還是人？！”雖然對方以粒子的面目出現(xiàn)，但歸原想起來了，上次短暫地出現(xiàn)這種噪聲，只有在與未來的自己通訊時！
“到最后時刻為止，汝始終未曾發(fā)下對吾之戒心，倒也不算無趣?！弊栽谟朴频卣f。
“對了，汝可知汝回答之分數(shù)？”
“除第四問外，都為零也~”
一切的反轉(zhuǎn)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間，歸原的意識混亂得像是一鍋粥，眩暈感，迷惑感，沖擊感，無力感，恐懼感混成一團，變成了粘稠的泥沼，讓他無法掙脫。
原來對方一直都把他當作掌心上的玩物，自己居然還被牽著鼻子走，傻傻地陪他玩問答游戲…
他爆發(fā)出全速試圖逃脫，身體卻被無數(shù)的粒子無情地轟擊成了碎片。
錯誤的道路嗎？原來這就是他進化遭遇阻礙的原因…額外的枝條，其實只是一個錯誤吧？
他漸漸有了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那是因為縈繞在他本體周圍的秩序之絲正在被快速剝離。
到此為止了嗎？這就是身為原子的短短一生？不，至少還有…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將體內(nèi)的三相鏈推出，與他本體所在的外殼飛向了相反的方向。
三相鏈，擁有吸收秩序之絲功能的分子，只要有這種能力，就擁有創(chuàng)造更進一步生命的可能性。
這就是他今世留在這個世界的一切了，也不算白來一趟…
八爪分子已經(jīng)完全碎裂，分解成了一個個單獨的原子，他們都蘇醒著，齊聲念誦：
“回歸啦！無言者！”
“搞什么…我還是想說，你們的宗教真的很討厭…”
一切又重歸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