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新的基石
玖是不善言辭的，也許是因為她的性格，也許是因為她習慣于沉默所致，總之她會默默地去想，默默地去做出行動，到事后你才能明白她的想法。
而偏偏歸原是個有些遲鈍的人，玖在他眼中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說著他聽不明白的話，實在很難揣度出她的心思。
不過，本來這并不是個問題，因為他們還有許多的時間會在一起。
當歸原自己主導了八爪分子，而玖主導了三相鏈分子時，歸原就有了想法。
只要在每一級的進化過程中以他們兩個為中心分別組構(gòu)身體，他們就能夠共同進化，始終保持在能夠交流的同一層次。
從原子，分子，細胞，再到…人類。玖會理所應當?shù)匾恢痹谒磉叀?p> 這不是多難的事，一切都會很順利，不用去多想什么，因為這也是理所應當?shù)摹?p> 而人世間最悲哀的一件事就是，你失去了長久以來你認為理所應當?shù)臇|西，回過頭來才發(fā)現(xiàn)它對你很重要。
……
好在，似乎還沒有完全失去。
一個質(zhì)子，一個電子外加一個中微子，在極高的壓力下會變成一個中子。
這種反應常見于恒星的殘骸中，失去燃料后，它們巨大的引力會將自身向內(nèi)壓縮，甚至將電子和質(zhì)子都壓在了一起，最后它們會變成一坨全是中子的熾熱天體，名叫中子星。
雖然歸原不在中子星里，但他確確實實從質(zhì)子變成了一個中子。除了轟擊他身體的無數(shù)中微子外，參加反應的還有一個電子。
除了玖，歸原想不到別人了。
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玖她自己并沒有準確把秩序之絲傳遞給歸原的能力，所以她選擇了帶著秩序之絲直接與歸原融合。
他們命運的交匯告一段落了。玖如此說過。但他們卻以另一種方式繼續(xù)陪伴彼此。
這個事實，在歸原無比失落的內(nèi)心點燃了希望。
“玖就在我的身體里…只要我能把玖從我的身體里分離出來，她不就能回來了嗎？”他興奮地想道。
但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他自己無法主動辦到，只有慢慢等中子的自發(fā)衰變。而雖說獨立中子的半衰期很短，就十來分鐘，但他現(xiàn)在并不是獨立的……
他位于一個巨大的分子內(nèi)部。
“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記得八爪被中微子們打爛了……”
瞬間，他又不由得回想起那段經(jīng)歷，打了個寒戰(zhàn)。
那個身份神秘，行蹤詭譎，又有堪稱bug的操縱中微子能力的粒子——自在粒子，平時人畜無害的中微子在他的操縱下變得和子彈一般具有殺傷力。
現(xiàn)在他不在歸原面前了，但他留下的恐懼感卻似乎還如影隨形。
一個不會被電磁力強力弱力探測到的敵人，他是真正的隱形，不知何時就會從黑暗中出現(xiàn)給你致命一擊。
“呵呵…”歸原苦笑一聲，明白了這個世界還有超越他所學知識的未知存在。
威脅嗎？那也沒有辦法，就算天不讓人活，人還是不得不活。
做縮頭烏龜不是歸原的風格，讓他循規(guī)蹈矩地永遠做個粒子，那他可要無聊死了。
“下一次他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勝利的會是我，哭爹喊娘的會是他！”歸原狠狠地想道。
但他心中同時又一驚，他想起自在粒子說的一句話——“錯誤的道路”。
“我當真走上了錯誤的進化之路？”他不禁犯嘀咕。
他又把目光放回自己身上，他想起來睡夢中似乎聽到了訓練裝置的聲音。
“訓練裝置自己啟動了？生成了這個分子？裝置制造分子需要大量的秩序之絲，那么也就是說……”
果然，這個分子空腔的內(nèi)部有他勞動的結(jié)晶——三相鏈，此時正在源源不斷地吸收周圍的絲線。
“呼，還好，沒有一夜回到解放前。”他慶幸道。
大概是玖為我保留下來了三相鏈吧？他猜想。
“真不愧是我的助手…”他脫口而出，卻發(fā)現(xiàn)身邊沒有說話的對象。
“唉…”一股煩躁感涌上來。
保留了三相鏈，甚至裝置還自動地為他制造了分子，這讓他幾乎沒有實質(zhì)性的損失，本來是件很幸運的事…
但他突然間又不知道這到底好不好了，不是因為他不確定自己的進化方向是不是錯誤，而是因為形成了分子后玖不知何時才能從他身體里分離。
進化之路不能倒退，除非像他之前那樣死一次。
他思考良久，終于想到了剩下的唯一方法。
“只有成為人類之后，利用科技的力量把她分離出來！”他恍然頓悟。
與其倒退回原點，不如再前進一步！
“如果這個世界容納不了你的希望的話，就去到更高更廣闊的地方吧…”她如此說過。
“玖也是為了我的理想而救我的，如果為了讓她蘇醒而倒退，一定會被她沒出息吧？”
如此，歸原進化的目的又多了一個。
他振作起精神，回頭計劃他的進化大業(yè)。
打起精神后，他馬上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的地方。
“我制作的三相鏈有這么多嗎？”
“一，二，三……”他之前制作了十個三相鏈分子單體，作為他收集秩序之絲的工廠。
但眼前的卻又二十多個之多。仔細一看，它的結(jié)構(gòu)似乎又有了變化。
“它不僅在搜集秩序之絲，還在自發(fā)地進行自我復制？！”歸原驚訝地發(fā)現(xiàn)。
三相鏈的原料少說也要好幾十個原子，要將原料聚集到一個可以操作的空間里，就需要打破擴散作用的平衡，也就是需要“負熵”——秩序之絲。
而眼前的這些三相鏈數(shù)量增多，只有可能是它們自發(fā)地利用收集到的秩序之絲聚集了作為原料的原子，然后進行了自我復制。
簡直就像有生命一樣！
而令歸原產(chǎn)生這個想法的是，他發(fā)現(xiàn)有一個三相鏈分子只有兩條鏈。
它們的復制方式是三條鏈分開，然后各自復制出另外的兩條鏈。這個復制到一半的分子就是證據(jù)！
“這…這不就跟DNA分子一樣了嗎？”這就是高中生物課本里講過的DNA的復制方式——半保留復制，是就連上課睡覺的學生都明白的最基本的知識點。
不過DNA復制是需要酶的，三相鏈卻不需要。
之前他隱約察覺到“Z系列”中的三相鏈的地位有點類似于現(xiàn)有生命體系中的DNA，但看到如此高度的相似，他還是有些驚訝。
“這當真是一條錯誤的道路？”他有些懷疑自在粒子說的話了。
DNA是一切生命的基石，有了基石就有了繼續(xù)進化的可能性。而他現(xiàn)在也有了基石，按理說也能建立一套基于三相鏈的生命體系。
“三相鏈為何會突然擁有自我復制的功能？”他還是感到事有蹊蹺。
他此前并沒有對三相鏈進行過處理，他也試驗過無數(shù)次，沒有制造出過不一樣的分子。那么三相鏈結(jié)構(gòu)的變化，應該就是變異產(chǎn)生的。
“運氣這么好嗎？”變異是稀少的，有利的變異更是萬中無一。
短時間內(nèi)產(chǎn)生這種有質(zhì)變的有利變異，就好像蚯蚓突然長出眼睛一樣不可思議。
不管怎么說，既然產(chǎn)生了一個新分子，進化之樹上應該就會長出一片新的葉子。
他想打開進化之樹看看新的三相鏈是否還在原來的層次上，但當他調(diào)動他意識中的“倉庫”時，首先彈出來的竟然是一個提示音：
“獲得新物品：【無言者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