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回到了黃土坡上的那座小村莊,收斂起悲痛的情緒重新投入到工作中。雖然她已經盡力不讓自己的情緒外泄影響其他人,但是自從尋水時就對她格外關注的王霄還是看出了蛛絲馬跡。
他發(fā)現,自從唐果回來以后總是在閑暇的時候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那里出神,那雙從前像小鹿一樣靈動的眼眸蒙上一層迷霧。王霄很想幫助她??墒菐状卧儐柖紱]有得到任何答案。這幾天他正為這件事煩惱,在一起工作這么久,怎么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同志如此消沉??墒撬粋€鋼鐵直男,學不會其他人那些旁敲側擊。
“小王,你怎么了?”
一名年紀大一些的干部走到王霄辦公桌前敲了敲桌面,接連不斷的沉悶聲音驚醒正在發(fā)呆的王霄。
“?。繌埵?,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張叔神秘一笑,看了下周圍沒人后悄悄說道:“你是不是喜歡唐果?。 ?p> 并不是疑問句,自從唐果那個小姑娘返回以后,張叔發(fā)現王霄總是有意無意的看她,身為過來人的他自然是想到年輕人間的那點事。
王霄臉頰飛紅,靦腆解釋:“張叔,你不要胡說,我只是發(fā)現唐果她的情緒不太對勁,所以對她的關注就多了點。”
張叔聽王霄如此說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隨即拍拍他的肩膀轉移話題:“明天我要去縣里一趟,你跟我一起去吧?!?p> 走到門口的張叔回過頭凝眉沉思了一下,面色凝重的說:“對了,你等下去問問那些女同志有沒有什么需要的。女同志嘛,大都喜歡一些花俏的玩意兒?!?p> 王霄一開始被張叔的認真嚴肅給嚇到了,呆呆地小聲回應。看著像只呆頭鵝的后生,張叔出門就情不自禁笑起來。
大院里的女同志就三個,王霄很快就詢問過另外兩名。他站在唐果的屋外猶豫徘徊,幾欲抬手想要敲門又放下。正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兩人猝不及防打個照面都被嚇得倒退一步。
“王霄?你怎么現在這里?是有事找我嗎?”
唐果詫異的看著王霄,這個比自己小一歲的男孩子并不像個從小被捧在手心里長大的。
“哦哦,張叔讓我來問你需要給你帶些什么東西嗎?我們明天要去縣城。”
莫名的,王霄不敢去看唐果的眼睛。
“我還以為是工作上的事呢,。我不需要什么,謝謝了?!?p> 王霄飛快看了她一眼,自己卻慌亂的迅速避開然后快步離開。唐果在后面看著他有些凌亂的步伐有些不解,疑惑這個男孩子怎么突然變了個樣子。沒等她想明白,外面來了一個人把她叫出去給村民幫忙。
第二天,王霄和張叔一大早就駕著借來的驢車往縣城出發(fā),他們要早去早回。兩人先去辦了正事,然后去采辦那些需要購買的物品。
這天正好是縣里趕大集的日子,很快就買好了所有的東西。在折回去的時候,王霄在一個攤位上看到一個穿著紅裙子女孩兒造型的福娃娃。兩個黑粗的朝天辮,烏溜溜的眼珠子像是活的一般有神。他的腦子里閃現出自己見到唐果第一面的時候,她也是綁著兩個辮子垂在身前,閃閃發(fā)亮的眼睛魅力十足。
“老板,這個娃娃多少錢?”
正在篷布下打盹的老板驚了一下,看到有客人連忙收起臉上的生氣熱情招呼。
“十五塊錢。如果您要是捎帶上這個,那就一共算您二十五?!?p> 老板說著拿過一個同款藍色男孩子造型玩偶將兩個擺在一起,看上去很登對。王霄沒有討價還價,讓老板裝起來按照原價付了錢。
“謝謝謝謝,您慢走。”
王霄眼神不斷瞟向手里提著的玩偶,盤算著該怎么送出去。因為想的入迷,從在等他的張叔面前走過也沒發(fā)覺。
“臭小子!”
笑罵了一句,張叔搖頭跟在后面。王霄突然看見前面有賣中式甜點的攤位,想起唐果很喜歡吃糖果,猜測她應該也會喜歡這些,匆匆走過去將每一樣都買了一些??此品萘坎欢啵堑热糠Q完后也有一大兜。
看著手里拎著的大兜東西,王霄的心臟跳動速度加快,想到唐果看到這些東西后的欣喜,臉上自然的浮現出傻笑。
“傻小子,腦袋被日頭曬傻了?”
跟在后面許久的張叔拍了一下王霄的肩頭,冷不防被嚇一跳的青年人臉色突變。等看清身后的人后,伸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心口,神色間都是對張叔為老不尊行為的不滿。
“張叔!人嚇人嚇死人的。”
張叔握拳錘在王霄肩頭:“我要是不提醒你,你是不是要站在這里傻笑一整天?你再看看太陽,還想不想在天黑前趕回去見你心上人?”
后面一句話盡是揶揄,擠眉弄眼的樣子簡直就是個老頑童。張叔說完后就爽朗笑著走在前面。王霄被他一句話弄得面紅耳赤,小聲嘟囔:“這么大了還如此不正經!”
“小伙子,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p> 王霄屁股剛坐上車,張叔立馬揚鞭催馬,一個忽閃差點讓人摔倒。
“張叔!”
聽到小年輕的憤怒聲,張叔大笑著趕車返程。等速度漸穩(wěn),專注趕車的張叔突然說了文縐縐的一句話。
“這里看到棵樹都難,哪里還有花讓我去折。”
裝糊涂的王霄故意曲解張叔的意思,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張叔看破不說破。緊趕慢趕,兩人終于在最后一縷余暉消失在天盡頭的時候回到了村委大院。
兩名女同志早就等候在院中準備領取自己拜托他們捎帶的東西,翹首以盼的模樣差點把脖子拉長。好不容易看到王霄和張叔的身影,兩人熱情的迎上去??谥姓f著感謝的話語,眼神卻落在兩人手中拎著的大包小包上。都是如花似玉愛美的年紀,好不容易等到一次去縣里采購的機會,急切的心情是能夠理解的。
沒有看到唐果的身影,王霄心里沒由來的失落。張叔給兩名女同志分她們各自的東西,同時也注意到了身邊小年輕莫名低落的情緒。
“那個小王啊,這是我?guī)吞乒麕У臇|西,你給她送去吧。”
說著從一堆東西里拎出來一袋子雞蛋糕遞過去,不耐的催促王霄趕緊送去,等一下還有事找他幫忙。
調整了一下呼吸,王霄鼓起勇氣敲響唐果的房門。正倒在榻上看著媽媽照片默默流淚的唐果聽到敲門聲連忙起身,抬手擦掉眼淚開門。
“王霄?有事嗎?”
舔了舔微干的嘴唇,把手里拎著的東西一股腦遞到唐果面前。
“果果姐,這是我和張叔給你買的東西,你別拒絕?!?p> 白熾燈橘黃色的光亮讓他的眼眸發(fā)亮,與工作時的認真堅毅不同,此時唐果在里面看到了緊張局促,還有害怕被拒絕的不安。
“謝謝你,也幫我謝謝張叔?!?p> 唐果接過來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多日來抑郁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心口那種悶悶的烏云逐漸消散。
“進來坐坐?出去了一天還沒喝口水吃點東西吧?”
王霄在門口遲疑了一下跟著進到唐果住的窯洞里,里面的裝修很簡單,炕線以上的位置全部被重新粘上了報紙,碎磚塊鋪就的地面被打掃的干干凈凈。里面的一切東西都被擺放的很規(guī)整,看過去就讓人覺得心情愉悅。
唐果給自己和王霄各倒了一瓷缸的水,藤條編成的水壺看起來很有韻味。又把張叔買的雞蛋糕放到炕桌上,還從柜子里取出自己從家里帶過來的可以長期保存的特產。
“餓了吧?快點吃,這個時候飯?zhí)美镆矝]飯了,講究一下?!?p> 唐果看到王霄在看這些食品時放光的眼神和喉結不由自主進行吞咽動作的樣子眼眸彎彎,淺淺的梨渦像是盛滿最香醇的美酒讓人迷醉。
“發(fā)什么呆呢?快點吃早點回去休息?!?p> 唐果奇怪的看著正在出神的王霄,這孩子怎么越發(fā)呆了。
“哦哦哦。”
餓極了的王霄不敢抬頭,也顧不得喝水直往嘴里塞食物。很快,不出意外的他就被噎到了,梗著脖子直拍自己的胸口。正在整理東西的唐果被他這個樣子嚇得不輕,連忙端起水杯遞到他手里,同時上前替他順氣。
“呼!憋死我了?!?p> 終于把那口雞蛋糕咽了下去,王霄頗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觸,感激的對還在替自己順氣的唐果道謝。
“果果姐,謝謝你。要不是你我恐怕不是犧牲在扶貧道路上,而是被自己愚蠢的行為給噎死?!?p> 近在咫尺的距離讓王霄面對唐果時看呆了,飽滿光滑的額頭在燈光下微微泛著光,卷翹的睫毛輕輕顫動如同蝴蝶飛舞輕揮的雙翅。挺翹的鼻子弧度流暢,性感的菱唇稍用力抿住透出點點堅毅。隨著體溫蒸騰出絲絲縷縷的馨香,青年的眼神逐漸變的迷離。
“果果姐。”
情不自禁的捉住剛要從自己胸口離開的玉手,柔嫩的觸感讓他的體溫隨著心跳升溫,如擊鼓一樣的心跳在安靜的環(huán)境里聽的分外清晰。沒有防備的唐果被王霄這一舉動驚到了,抬頭就撞進他點漆似的黑眸中。里面仿佛盛進無邊銀河,唐果的精神力不由自主被吸了進去。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驢叫聲,屋里的兩人驚慌失措的拉開兩人的距離。
“你把那些東西都帶回去吧。”
看王霄剛才狼吞虎咽的樣子肯定是餓壞了,唐果雖然背對他卻還是貼心的囑咐對方。
“不……不用了,我吃飽了。果果姐,你早點休息,晚安?!?p> 三兩口將瓷缸里的水喝干,王霄覺得臉上的滾燙非但沒下降反而還有要往上升的趨勢,簡單道過晚安就跑了。
聽著木門開合發(fā)出的咿呀聲,唐果轉過身視線落在門上,仿佛能透過木門看到倉皇而逃那個人。坐了片刻,起身反鎖門把炕桌上的東西整理好鋪床入睡。
不知是不是因為床鋪今天剛曬過的原因,唐果覺得自己心中急躁,輾轉反側的睡不著,而身上竟然有汗冒出。坐起望向透過門框上方那扇小窗照進來的光,又想起之前的場景,不由得發(fā)出悶悶嘆息聲。自己剛剛失去親人,在男女之情上毫無心思,恐怕那個男孩子的一腔愛意會錯付了。
人生就是一條漫長道路,不斷和不同的人相遇分離,在錯的時間遇到的人終是無法相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