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神跡術(shù)

　　作為國度中最古老的兩位起源女神之一，白銀圣母的信仰在全大陸都有分部，盡管因為起源那場持續(xù)至今日的永恒戰(zhàn)爭，白銀圣母在跟祂的孿生姐妹——黑夜女士的戰(zhàn)斗過程中失去了大部分的神職導(dǎo)致實力大大下降，曾經(jīng)一度被迫尋求別的神祇的庇護(hù)而成為別人的從神，祂的影響力依然不曾消退，國度中白銀圣母的信徒不是最強(qiáng)的那批，也不是最多的那批，擁有的影響力卻不小。

　　亞倫跟在牧師小姐的身后，他的腳步還很虛浮，身體狀態(tài)很差。

　　沉海鎮(zhèn)的這座大型露天圣壇是白銀圣母教會在這個國家的信仰中心，隨著兩人步出病房，亞倫見到了更多的人。

　　明亮的天幕下，茂密的林蔭中，清澈的池塘邊，白銀圣母的圣武士守衛(wèi)跟牧師們正在救治幾位受傷的獸化人冒險者，其中一位冒險者長著一對毛茸茸的貓耳，雙手也是圓潤潤的貓爪，正捂著頭接受一位女性圣武士的治療。

　　獸耳娘啊！亞倫不禁多看了幾眼。

　　好可愛。

　　獸化病在國度是一種極為恐怖的傳染病，這種急病會令感染者逐漸變?yōu)楸皇秤蜌⒙居刂频墨F化人，而且?guī)缀鯖]有辦法治愈，唯一的希望就是白銀圣母的救贖，善良跟中立的獸化人幾乎都信仰這位神祇，而邪惡的獸化人們大多都是獵殺之神馬拉的信徒。

　　正在帶路的牧師小姐注意到了亞倫的動作，她腳步稍慢，措辭嚴(yán)厲：“你在想什么？”

　　“??？”亞倫楞了一下，他隨即意識到牧師小姐會錯意了。

　　我有那么糟糕么？

　　“以前的你可從來都不會多看他們兩眼。”牧師小姐轉(zhuǎn)過身，繡著銀邊的長袍隨著她的動作于空氣中起舞，粗粗的馬尾辮甩動帶來陣陣桔?；ǖ姆曳迹骸八麄兪遣皇苋祟悮g迎的，是人類認(rèn)為受詛咒的，不是嗎？”

　　“你說的沒有錯。”亞倫微微點頭，年輕的子爵將目光放到圣壇門口不遠(yuǎn)處的守衛(wèi)身上：“我只是在想，什么才是所謂的正義呢？這幾個正在被你們治療的獸化人也是獸化人，曾經(jīng)給王國甚至整個國度造成無數(shù)災(zāi)難的也是獸化人，我本應(yīng)該憎恨他們，可我只覺得很可愛?！?p>　　“這說明了人類是種感性的動物，喜歡依據(jù)外貌給予人評價，其次說明了在經(jīng)歷了生死之后，即使是你這樣的貴族子弟，也有所成長。”牧師小姐面罩后的雙眼盯著他，亞倫給她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喂，最在意外貌的可不是你們半精靈么？”亞倫立即吐槽道：“蘇薩爾的法律規(guī)定只要滿足條件就可以進(jìn)城，可我卻真的見到你們半精靈的聚集地看到長得丑的，身材矮小的家伙就拒絕他們進(jìn)入的！”

　　“他們是半精靈！而我，是埃莉諾！”牧師小姐仿佛被針刺了，態(tài)度轉(zhuǎn)為稍有些煩躁地說到：“不要將我跟他們混作一談！”

　　“是，你不是半精靈，你是埃莉諾?！眮唫惼届o地道：“而我是亞倫，是人類，還是子爵大人，對么？”

　　“…………抱歉，是我有些刻板印象?！蹦翈熜〗惚粊唫愡@番話說得臉上染上了一絲赤霞，精致粉嫩的容顏因為慚愧而泛起一絲紅潤，她的語氣逐漸軟化：“我向你道歉?！?p>　　“我接受?！眮唫悷o意跟她爭辯，他只想快點。

　　否則那個食人魔古爾克變大大就是亞倫的結(jié)局。

　　埃莉諾的腦海中泛起疑惑。

　　她總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有點不太像她印象中的那個亞倫-薩利安，他們之間見過很多次，每年白銀圣母的節(jié)日亞倫都會跟著他的家人出現(xiàn)，在埃莉諾的印象中，亞倫就是個平庸的貴族子弟，謹(jǐn)慎持重，身上有著不小的貴族傲氣自覺高人一等，只是良好的家教跟管束讓他小心翼翼地掩蓋著自己。

　　就比如這群獸化人，以前的亞倫在節(jié)日來此時，埃莉諾就能明顯感覺到他害怕獸化病的詛咒傳染到他的身上而總是保持距離，卻經(jīng)常假惺惺地盡可能表示友好沒有歧視，戴著手套跟獸化人握手，還送他們禮物。

　　在牧師跟圣武士們之中私下有過一個笑話，說這位最后的薩利安子爵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沒有什么缺點，最大的缺點就是沒有什么優(yōu)點。

　　埃莉諾曾經(jīng)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直到今天。

　　“你救了我的命，埃莉諾小姐，你是我的恩人，我才是應(yīng)該向你道謝的那個?！眮唫愵H為認(rèn)真地說到：“救命之恩，我可以向白銀圣母發(fā)誓，我必將償還?！?p>　　“如果救人的生命僅僅是為了索取報酬，那么我們跟黑夜女士的那群狡詐信徒有什么區(qū)別？”埃莉諾搖了搖頭：“真正的善良不應(yīng)該是基于獲得報償?shù)纳屏?，?dāng)你期許能獲得什么報酬而救人，那么可能白銀圣母不適合你?！?p>　　“受教了?！眮唫惓烈鲙酌耄ЧЬ淳吹貙χ翈熜〗闶┮再F族禮節(jié)：“埃莉諾小姐的話，讓我有所收獲?！?p>　　這人真的是亞倫-薩利安么？牧師小姐忍不住又打量了他幾眼。

　　看來自己之前看錯了，這是一個腹有龍鱗的人（指內(nèi)秀），他沒有之前看上去的那么簡單。

　　想到他的身世，牧師小姐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亞倫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這座圣壇中。

　　蘇倫是一位混亂善良陣營的女神，跟秩序陣營不同，她對自己的神殿幾乎沒有什么要求，她的神殿有時可以是荒山野嶺中隨便立起幾根石頭劃地界，在中心位置放上一個銀月的神龕即可，也可以是恢弘壯麗的華美殿堂，這位女神對此并不在意。

　　只有一個波光蕩漾的池塘跟一座在月光下反射著女神輝光的花園是不可或缺的。

　　隨著亞倫逐漸步入露天圣壇的核心區(qū)域，他能夠感覺到白銀圣母的神力充斥在圣壇中心的每一個角落，在白天，這里的建筑表面也籠罩著一層月光的光華，細(xì)看之下，一層層月光如潮水起伏般順著神殿墻壁游動著，墻壁上雕刻白銀圣母與黑夜女士進(jìn)行的戰(zhàn)爭——從起源到現(xiàn)在，祂們之間的爭霸從未停止。

　　來來往往的人流大多數(shù)是女性，從只有七八歲的少女到頭發(fā)花白的老嫗不一而足，跟一些神祇要求統(tǒng)一著裝不同，白銀圣母教會對著裝沒有太多要求，有身穿華服滿頭滿手貴重寶石，頭帶花冠的貴族婦人，也有只披著棕色亞麻布長袍，衣著簡樸到寒酸，端著水盆額頭上都是汗水的老婆婆。

　　埃莉諾帶著亞倫來到神殿中心，一座六米高的白銀圣母石像雙手捧著一輪銀月立于此，臉帶哀傷俯瞰眾生，牧師小姐讓亞倫在這里稍等，她進(jìn)去稟告。

　　亞倫站在原地沒有亂動。

　　在國度中，神殿其實是個危險的地方，因為諸神的神殿時常還要兼具堡壘跟避難所的作用，在這里，神祇的神力附著在神龕、雕塑、圣物、書籍、壁畫等標(biāo)志物上面，只要神祇的神力不耗盡，這里就不會輕易陷落。

　　所以在許多圍城戰(zhàn)中，神殿往往是最后的戰(zhàn)場。

　　他感覺到月光似乎注意到了自己，那會流動的光芒逐漸聚攏到了自己的身邊。

　　“薩利安，你有何事要求助于偉大的白銀圣母？”

　　一位身披華貴絲綢禮服的貴婦人從神殿中邁步而出，她身材豐腴，衣著華麗，手上帶滿了珠寶首飾，袖口跟領(lǐng)口上鑲嵌著珍珠，足踩一雙高跟鹿皮長靴，兩條銀鏈隨著她的步伐輕輕地晃動，衣服上繡著葡萄藤與月亮的圖案，長長的頭發(fā)被一頂精巧的月冠束成一個貴婦發(fā)型。

　　當(dāng)然，吸引亞倫注意力的地方是她這套華美的禮服是低胸的。

　　她的孩子，起碼可以吃到一歲半吧？

　　她便是這座露天圣壇的首席大祭司，銀星女士。

　　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清一清嗓子，將自己的口氣換成謙卑的語氣：“是的，我遇到了一些麻煩，必須請求白銀圣母的恩惠，只有祂可以救我?！?p>　　銀星女士面露驚訝之色，她眼中閃爍著月光，盯著亞倫看著：“就連再生術(shù)都不行？”

　　銀星女士是大師級牧師，準(zhǔn)傳奇強(qiáng)者。

　　只要她愿意，別說傷口全部愈合了，就算只剩個腦袋，只要還沒死透，就可以再造一個活人！

　　“我不知道，我中了一個法術(shù)，這個法術(shù)對我的身體，我的靈魂造成了毀滅性的傷害。”亞倫誠懇地懇求道：“這法術(shù)的能量至今還在我的體內(nèi)。”

　　銀星女士更是驚訝，她睜大了眼睛，白凈的臉龐上盡是不可思議的表情：“那你居然還活著？？??！”

　　亞倫尷尬地點頭：“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來的，我被那位邪術(shù)師的舊日支配者宗主釋放的法術(shù)擊中?！?p>　　是的，再生術(shù)也有無法恢復(fù)的情況，那就是受傷者的身上殘留著詛咒、持續(xù)魔法（無法被驅(qū)散）等負(fù)能量存在，在這種情況下，再生術(shù)只能幫助受助者恢復(fù)身體，負(fù)面作用將持續(xù)存在。

　　“你真是個大難不死的男孩，最后的薩利安。”銀星女士驚訝的表情還沒有恢復(fù)，她是真的沒見過這種情況。

　　這種持續(xù)性詛咒的負(fù)能量法術(shù)一個個都是高環(huán)魔法高環(huán)神術(shù)，如果自己中了，她都沒有十成能夠從法術(shù)中僥幸生還的把握，而這個子爵只有一階學(xué)徒級的實力，他居然未死，還能活動，還能說話！

　　白銀圣母在上啊，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侍立在一旁的牧師小姐同樣驚訝，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

　　她相信偉大的白銀圣母會做出公正的決斷。

　　銀星女士原本想要拒絕的話語停在了嘴角邊，她伸出手按住亞倫的腦袋，神圣的月光籠罩著單膝跪地的少年：“沒錯，你的體內(nèi)確實有一股負(fù)面的能量在侵蝕著你?！?p>　　說完，她卻沒有更大的動作，而是沉默在此。

　　“爸爸，神祇并不在凡間居住，那么祂們?yōu)槭裁葱枰竦钅兀?p>　　傻孩子，神殿是神祇跟凡人做生意的地方?！?p>　　————國度笑話

　　這個笑話很清楚地說明了凡人與諸神的關(guān)系，還有神殿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再生術(shù)是七環(huán)神術(shù)也是銀星女士目前所能釋放的最強(qiáng)神術(shù)，釋放它對銀星女士來說是巨大的負(fù)擔(dān)，她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并且虛弱很長時間。

　　如果再生術(shù)都無法治愈眼前的少年，那么她只剩下一個選擇——利用露天圣壇中儲存的神力釋放九環(huán)神跡術(shù)，尋求白銀圣母蘇倫的幫助。

　　這意味著她要付出這座圣壇中儲存了幾十上百年的神力累積，需要為這個年輕人消耗掉漫長的積累，她從擔(dān)任首席大祭司以來的所有努力。

　　這些代價，幾乎無法用金錢衡量。

　　亞倫感覺到了對方的遲疑，年輕的子爵立即說道：“銀星女士！我愿意付出代價，只是我現(xiàn)在手頭沒有這么多的錢，我只能發(fā)誓我會回報白銀圣母為我所做的一切，我可以變賣掉我在蘇薩爾的那棟大宅，我是薩利安子爵，王室每年給我800金獅幣的俸祿，我可以拿出500……不，600捐獻(xiàn)給教會！”

　　亞倫說起這些話的時候斬釘截鐵，他很清楚自己的處境，見銀星女士還在猶豫，他咬著牙繼續(xù)說：“除此之外，我家里還有一些父母留下來的遺物、古董、紀(jì)念品、武器、首飾，請給我一點時間變賣，我一定會償還！”

　　“不夠?！便y星女士微微搖頭，她看著亞倫堅定的樣子，眼中泛起濃濃的回憶。

　　亞倫的臉色一白，他深吸了幾口氣，想了想又說到：“薩利安家族世代尊奉白銀圣母，自先祖柳多爾夫開始，家族已經(jīng)傳承七百年…………”

　　“我還記得你小時候跟在曼努埃爾身邊來這里參與節(jié)日時的樣子。”銀星女士打斷了亞倫的話，她豐腴的臉蛋上露出追憶的神色：“對你的事，我感到很遺憾，這對你不公平?！?p>　　“世事就是如此無常，面對突如其來的災(zāi)難，我們只能接受?！眮唫惪此朴行┦?，他攤開手，想要起身：“這樣的話，打擾了。”

　　看來只能換個地方碰碰運(yùn)氣了。

　　就，到此為止了？

　　“跟我來。”銀星女士示意他跟著自己。

　　“神跡術(shù)的釋放需要很長的準(zhǔn)備時間，能否得到白銀圣母的幫助取決于祂，我只能祝你好運(yùn)，最后的薩利安?！?p>　　“啊……是！”亞倫先是失落地點頭，隨即臉上就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這是他爭取來的機(jī)會。

　　他唯一破局的機(jī)會！

　　————我是唯一機(jī)會的分割線————

　　圣壇內(nèi)的密室，亞倫脫掉所有的衣服，赤身果體地盤腿坐在密室的正中心。

　　隨著銀星女士的頌唱，密室四面的壁畫同時泛起皎潔的銀月光輝，四個女神的神像同時亮起，神像在流動的月光下好似活了過來，她們同時折射出潔白的月光，從四個方向一起反射到亞倫的身上。

　　亞倫只覺得一股冰涼的舒適感從身體內(nèi)升起，他感覺自己好像進(jìn)入了一個虛幻的空間，口鼻處傳來濃烈的奶香之味，他敞開懷抱，表示自己沒有任何惡意。

　　有存在接受了他。

　　亞倫感覺自己的靈魂繼續(xù)上升，順著月之光華上升，他的身體越來越輕盈，他好像回到了嬰兒牙牙學(xué)語的時代，他嘗試著說話，嘴里吐出的是模糊不清的奶音，一雙溫柔的大手將他抱在了懷里，在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位充滿著慈愛的女人，正用溫柔的雙眸注視著他。

　　他一直朝上升，直到月亮近在眼前，直到他落在了月亮上。

　　月光下，兩顆圣白樹中，站著一位身材修長的月下美人。

　　“歡迎你的到來，我的孩子。”

　　她面對著亞倫，展開雙手，兩道長長的透明銀色薄紗長袖順著她的動作垂落于地面，母性的光芒在她的身上似水般柔和。

　　“聽說你需要我的幫助？我的孩子？遇到什么難題了么？告訴我，我來幫你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