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章 讀書人才臟
隨后兩人在酒樓雅間坐定。
龍昊現(xiàn)在有孔方兄壓陣了，所謂錢是英雄膽，有錢以后整個人的氣質(zhì)確會不同，便從容地點(diǎn)了酒食。
酒過三巡，龍昊單刀直入地發(fā)問：
“到底何事？”
秦壽歪嘴一笑：“今兒午后，我看見牛大寶那小子了?！?p> 牛大寶，縣衙里的另一位捕快。人也呆得要死，跟馬戶并稱縣衙的牛馬二人組。不過他是董超霸那班的，人雖然呆，但大腿卻抱得緊，一直是董超霸的得力干將。
秦壽繼續(xù)說著：“你知他干嘛了？他領(lǐng)著一個人，去了董大爺家里，你道那人是誰？”
龍昊給秦斟了碗酒道：“我哪兒知道，論咱們縣衙里面消息靈通，誰能比得上你秦三哥。”
秦壽十分滿意：“不錯。他領(lǐng)著那人，便是你前日剛拜會過的，吳、懷、恩！”
“臥槽！呃不是......啊也，怎地是他？”
吳懷恩也就是王家姑爺，因?yàn)樯形催^門，所以實(shí)際上仍應(yīng)稱呼其本姓猜對，只不過大家都習(xí)慣叫他王姑爺了。
“正是這位王姑爺，你說巧不巧？他戴著斗笠，穿著老農(nóng)的衣服，還擔(dān)著擔(dān)柴。這分明是掩人耳目，卻偏讓我給瞧破了。”
龍昊又斟了一碗：“三哥如何斷定是他？莫不是......看走了眼吧?！?p> 秦壽急了，一拍桌子道：“我怎會不識得他！他也是百花樓的?？土?！”
龍昊：“......”
“就是叫的姐兒比老子叫的風(fēng)騷些?！?p> “......”
“再則瞧那架勢也很不對，尋常的樵夫挑柴，便是再重三五倍也不會晃蕩。但這王姑爺是個讀書的出身，沒什么力道，看那走路樣式就決計是假扮的沒錯，一定是他?！?p> 龍昊想了想也有理，便又問：“那他去董捕頭家做什么?！?p> 是董主動找他，還是反之。
龍昊心下不解，秦壽卻同類相通，一語點(diǎn)破道：“還能是為什么，董大爺是憑心狠手辣才坐穩(wěn)得交椅，王姑爺跟他碰頭，自然沒有好事。”
“你是說？”
秦壽醉眼微醺道：“我看那武管家的小命怕是有些不穩(wěn)當(dāng)?！?p> “不會吧？他們可是一家人。那王姑爺既是讀過書的，怎會如此狠心、定要害他性命作甚？”
“啊呸！讀書人的心才臟呢......”
龍昊想了想自己的前世，感覺有被內(nèi)涵到。
另外就是今日第三次震撼——合著你們心里，都特么怎么看待楊知縣的？
秦壽繼續(xù)說道：“為什么就不知道了，反正董班頭平常啊，除了撈錢就是害人，要不就是為了撈錢而害人。而這個時候他倆還能禍害誰去？”不過他想了想又補(bǔ)充道：“噢是了，不弄那武管家，弄死你也不是全沒有可能，但第三個就真的沒有了?！?p> 龍昊并不吃嚇，反而覺得：“三哥言之有理”。
的確，古代很多時候不講那么多證據(jù)。自由心證，言之成理就行，而秦老三這邏輯鏈就嚴(yán)密得一......塌糊涂。當(dāng)然弄死龍昊可能還是懸點(diǎn)，但弄死武管家那真的太現(xiàn)實(shí)了。
想到這里龍昊突然輕叫一聲：“糟了！”
隨即便匆匆起身：“三哥你先吃著，兄弟有事要先走一步?！?p> “好說好說，蔡牢頭跟哥哥也是老相識了，你報我的名字，肯定能給你行個方便?！?p> “......”不得不說，起碼這件事兒上，秦壽的思路好像非常上道。
“誒你別忘了會鈔??！”
龍昊隨口應(yīng)了一聲便急急往縣衙而去。
而寧朝縣衙的格局也是全天下都雷同的，大牢都是設(shè)在西南角。
進(jìn)牢時龍昊先遞上一壇剛帶出來的黃酒，找蔡牢頭寒暄了幾句。
胥吏們私下都是沾親帶故的鄉(xiāng)黨，探個監(jiān)倒不在話下，小卒子隨即就帶著秦昊，來到武管家的牢房跟前。
龍昊打趣道：“嗬，還是單間兒啊?！?p> 小卒子也笑說：“誰讓咱縣里風(fēng)俗好呢，一年到頭也沒幾個新來住的，兄弟們都要餓瘦了?！?p> 龍昊也跟著笑，楊知縣到縣不久、理刑日短，而屠典史只愛逢迎、業(yè)務(wù)荒廢，搞得獄卒們都沒生意做了。
他隨手摸了幾錢銀子道：“還請老哥行個方便。”
那卒子叫道：“喲！昊哥兒發(fā)財呀？”
“嗐，沒有的事，這人是幫過我的，我瞧著怪不忍心，出點(diǎn)血就出點(diǎn)血吧。”
“得嘞?！?p> 于是龍昊得以單獨(dú)對話武管家。
那武管家在里面早已聽了半晌，他雖對龍昊并無排斥，但此時也無心搭腔，只如敗犬一般蜷縮在角落里，不作理睬。
龍昊奇道：嘶，看來這圈臉胡是抱定了要為愛殉情啊。
于是他便突然惡趣味地說道：“我剛才去見徐夫人了?！?p> 果然武管家聽到這話就猛地坐起，四肢并行地?fù)涞估沃厗枺骸笆欠蛉私心銇淼膯幔克几阏f什么了？”
“呃，他問我認(rèn)不認(rèn)識縣衙禮房的書辦，他想改嫁，問我能不能......”
武管家卻大吼一聲打斷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家夫人一定不會如此?！?p> 龍昊被他嚇了一跳：“臥槽，你特么可小聲點(diǎn)兒吧，自己啥狀況不清楚?。吭僬f了，怎么就不可能了？”
武管家囁嚅道：“夫人她、她，我，我跟她......”
“得得得，打住打住。你什么你？你想說什么？我提醒你，注意你的言辭！莫要誤了自己性命，又毀了夫人清譽(yù)?！?p> 武管家無語，龍昊說得好有道理。自己寧愿頂缸坐牢，所為何來。于是便又恢復(fù)了沉默，只是眼眶里多了兩份黃黃的渾濁。
龍昊看得膩歪死了，便又問：“你可知我所來何事？”
猛男搖頭。
龍昊道：“直說了吧，另外還有人叫我前來，讓結(jié)果了你，你可情愿？”
武管家心中微驚，但還是一言不發(fā)。
“你不好奇？這么說你知道是誰咯?！?p> “......”
“看來你是知道的。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很不穩(wěn)妥？”
“......”
“自古但凡做生意的，都講究個錢貨兩清。如今你倒是小單間住上了，等明兒知縣大老爺定了罪，往府衙一報，府衙再往臬司報，臬司又報朝廷。來回估計兩三個月吧，喲！正好也就趕上秋決了。
你是引刀成一快了，這的身后事誰能替你保證呢？萬一他到時候反悔了怎么辦？總不能請閻王老爺給你準(zhǔn)個假吧，再說你也拱不開棺材板呀？”
“......”
其實(shí)武管家知道龍昊說得何嘗不是，只不過他沒有辦法。
龍昊見狀也便了然，這老小子指定是被捏住天大的把柄了，至于是什么把柄就不知道。
見他始終不肯開口，龍昊突然福至心靈，道：“徐娘半老，風(fēng)韻猶存......夫人長得可真美呀！”
“狗雜種！”武管家突然暴跳如雷，奔雷快手擒住龍昊的領(lǐng)子道：“你敢動她一根汗毛，爺爺我叫你償命！！”
龍昊被他偷襲拿住，一時還真是既驚也怕。
還好外面聽到了響動，喊話道“嚷什么呢？給爺消停著點(diǎn)兒！”這才讓武管家稍微理智了一些，但仍抓著龍昊不放。
龍昊便穩(wěn)住了心神，哈哈一笑道：“我是衙門里的公差，身份不允許，你多慮了?！?p> 武管家這才稍微松了松手，龍昊于是又道：“但自家人可就不好說了。”
武聞言又收緊了力道，但這次龍昊已有心理準(zhǔn)備，并不著慌，反而瞪視著武管家的眼睛。
武管家咬牙半晌，艱難地說：“姑爺是讀書人，他也不會做出此等禽獸不如的事情?！?p> “啊呸！讀書人的心才臟呢！”
此時，正在天鴻樓吹鼻涕泡的秦壽突然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而縣衙大牢里的武管家，卻打了一個長長的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