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的內(nèi)鄉(xiāng)縣令馬騁令被人拖了下去，南陽知府丘懋素渾身無力癱軟在了官椅上。
在看到逃亡而來的馬騁令的第一眼，丘懋素心中就冒出了無邊的殺意。
內(nèi)鄉(xiāng)這個地方也敢隨意丟棄！？
最初丘懋素聽聞李自成攻擊淅川縣時，并不是十分的慌亂。
因為在李自成的攻擊方向上，橫著丹水、淅水、湍水三條大河。
只要守住內(nèi)鄉(xiāng)，李闖流賊便無法渡過湍水，除非李闖敢于不管不顧的直接渡河，丘懋素在聽聞李自成入境之后便請南洋水師入駐了湍水下游的鄧州。
南洋水師雖然只是一個千戶所，但足以讓李闖賊眾在渡河時損失大半。
奪了內(nèi)鄉(xiāng)，李闖的進攻選擇便多了好幾個。
“若是賊人蠢笨，趨趙河而窺鎮(zhèn)平，意圖我南陽府城，某倒是求之不得，”丘懋素在與南陽知縣姚運熙討論賊勢，“只怕李闖不往南陽來，而往汝洛去，賊勢必烈！”
姚運熙點頭附和：“府尊所慮不差，下官看李闖不會往鎮(zhèn)平來，趙河、潦河不是那么好渡的。闖賊所部最善陸地行走，多半還是往東北熊耳山一帶流竄，過伏牛山往河南府的盧氏或者嵩縣去?！?p> 丘懋素聞之贊許。
兩人又議了一回南陽北面百重山一帶的防御事宜，丘懋素正要端茶送客，卻看見幾個衙役歡天喜地的搶了進來。
“府尊老爺，大喜??！”
“臨洮府張老爺沿淅水北上，在淅川南部大敗闖軍，如今已經(jīng)收復(fù)了淅川縣城！”
丘懋素和姚運熙聞言大喜，雖然兩人都與張守言不太對付，但并不妨礙他們?yōu)檫@個消息感到振奮。
畢竟收復(fù)了淅川縣，屆時板子打下來，丘懋素會好過不少，而于姚運熙而言，南陽的軍心民氣也會增漲不少。
“可惜，如此一來，張大人行軍法誅殺諸吏一事，怕是我南陽不好再追究了?！?p> 姚運熙笑著看向丘府臺，言中之意卻是想讓府臺借著這個由頭好下臺與張府臺講和，畢竟張守言收復(fù)淅川，南陽知府是最大的受益方之一。
可不知丘懋素忽然想到了什么，臉色頓時大變，隨即苦笑了起來。
“內(nèi)鄉(xiāng)知縣誤我！某這府臺怕是坐不穩(wěn)了！”
姚運熙不解道：“張府臺復(fù)了淅川，為何說會有礙大人這官位？”
丘懋素扯著姚縣令來到案邊，指著岸上的地圖道：“你來看，張守言幾千民壯收復(fù)淅川，這便是斷了李闖的歸途，使得闖賊失了根據(jù)。若是內(nèi)鄉(xiāng)不失，某又請南陽水師千戶入駐鄧州，你覺得形式如何？”
姚縣令仔細用手指在地圖上比劃了一陣，忽然驚覺。
“若如此，李闖賊眾便陷在了淅川、內(nèi)鄉(xiāng)、鄧州之間的三角地帶，加上淅水、湍水攔住南北去路，又有南洋水師阻攔，賊人是萬萬過不了兩條大河，北去又被西峽口和菊潭天險阻礙。若是南下，許家寨、太白山、黨之口品字排列，都是易守難攻之地，這、這、這......豈不是李闖自陷絕地！？”
“馬騁令該殺！”
姚運熙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從牙縫里吐出了一句話來。
內(nèi)鄉(xiāng)失卻，湍水中游盡歸流賊所有，南洋水師再也攔不住李闖大軍渡河北去，本該陷入絕境的流賊居然獲得了戰(zhàn)略上的優(yōu)勢。
所以朝廷和河南巡撫絕對不會放過馬騁令，也不會輕易放過丘懋素。
丘懋素只能率先上折請罪，憂心忡忡的過了三日，府臺衙門卻收到了張守言送來的彈章，要經(jīng)過府衙送呈通政司。
不用猜，丘懋素知道這是張守言在光明正大的彈劾自己和內(nèi)向縣令。
他沒有吩咐阻攔，只是黯然讓人往上遞，因為換做他自己是張守言，打下淅川斷了賊人后路，卻聽說內(nèi)鄉(xiāng)丟了，怕也會氣死當場。
書吏又報丘懋素：“張大人投書之人替張大人留話給府尊，說是要防備李闖過五朵山，渡洧水往南召去，分水嶺和魯陽關(guān)怕是要防范起來?！?p> “五朵山、洧水？”
丘懋素急忙看了地圖，楞了半晌才冷笑起來。
“這個張信之，好運得了一場勝仗，倒指點起某家南陽的地形來了？賊人到了五朵山，往西北去一路平原，翻過伏牛山就到了富庶的河南府，怎會東渡洧水，跨丹霞山來取南召？”
“下官也覺得張大人怕是多慮了，”姚運熙看完地圖也大大的搖頭，“不說洧水，南召城背靠丹霞山和分水嶺，實為雄城。賊人若是不能急下南召，我南陽、裕州、葉縣、舞陽各地兵馬借舞水、洧水、堵水之便利，不消幾日便能合圍南召城下?！?p> “如此賊人只能繞道分水嶺強攻魯陽關(guān)天險，若是也不能急下，勢必會被我等困于分水嶺中，”丘懋素搖搖頭，“張信之太小看李闖了，他這次勝得太過僥幸，須知這些賊人可不笨?！?p> “然也，屆時我們只需防著賊人又往西邊的來路逃走即可，用南洋水師阻斷洧水上游，賊人西退之路也告斷絕。南召地處百重山、方城山、丹霞山和洧水合圍之地，借李闖三個膽子，他也不敢來?！?p> 姚運熙說完這段話，又把手指指向了湍水、洧水上游缺口出的伏牛山。
“大人無須多論，賊人必走伏牛山南部余脈，熊耳山與伏牛山之間的豁口！”
“君之見解與某相同，”丘懋素斬釘截鐵道，“我已探知賊人從內(nèi)鄉(xiāng)拔營北上，某請本府各處兵馬分兵兩處，一路沿湍水逼近內(nèi)鄉(xiāng)，一路沿趙河北上五朵山直奔伏牛山豁口去堵截賊人?！?p> .......
時間回到三日前。
“僥幸~！”李自成微嘆一聲，看向堂下諸人，“多虧了老劉一舉拿下了內(nèi)鄉(xiāng)，不然咱們可真?zhèn)€危險了！”
新從盧氏來投的李巖也點頭道：“確實是險極，這一番須給劉將軍記一大功。巖此番判斷有誤，竟不知張守言的民壯如此雄壯，還請闖王責罰！”
劉宗敏聞言哈哈大笑，得意非凡，其實他在聽聞淅川被奪后也是暗叫僥幸，若那內(nèi)鄉(xiāng)縣令晚跑兩個時辰，形勢將變得極為兇險。
“罷了，李巖兄弟也足夠重視那姓張的，給了劉二虎七千人馬，幾乎是咱們?nèi)勘R的小一半，誰又知道那些所謂的民壯比官軍還狠上一倍不止?！?p> 李自成搖頭，不肯處罰李巖。
這些謀士都是初來乍到，他寶貝都來不及，哪里舍得處罰分毫。
“再說李巖兄弟早就勸過我，說淅川縣不能久居，可是咱要留下來等飛過天兄弟來匯合?！?p> “什么兄弟？！”劉宗敏見闖王提到了飛過天，頓時不樂意起來，“說好來河南相會的，結(jié)果那廝聽說八大王和曹操又逃了出來，招呼都不打轉(zhuǎn)頭去了四川，什么玩意！？害的咱白等這些天，還差點被官軍給圍了！”
“算了，老劉！”李自成勸了劉宗敏一句，又笑著看向牛金星等人，“各位先生，咱們下一步該怎么走？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走伏牛山豁口去盧氏、嵩縣收攏饑民，然后再往西北去洛陽？”
“闖王，”李巖忽然開口，“這條路現(xiàn)在怕是走不得了！”
“李巖兄弟，怎么個說法？”
“南陽官軍怕是已經(jīng)猜到了我們的謀劃，便是河南府那頭，盧氏的兵馬也應(yīng)該在往伏牛山的路上，這條路不好走了！”
劉宗敏斜著眼睛看李巖：“那咱們往回走，去和那個姓張的再戰(zhàn)幾回？給二虎報仇雪恨？”
“不！”李巖自信的笑著一指地形圖，“咱們就去丹霞山，他們絕對猜不到的這條死路，一路破南召，攻魯陽關(guān)，我們?nèi)ムP縣！”
（張守言攤攤手，老丘你不信我也就算了，可我真金白銀買來的史料你也不信，活該你倒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