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許惶恐，從未見過楚辭露出這幅神情，整個人看上去了無生氣，往日里那雙裝滿星光的狐貍眼猶如血紅的月亮，仿佛能滴出血來。
“哥哥”
女孩跪在他面前，輕聲呼喚，似乎這樣能將以前會對她笑的人喊回來。
不知過了多久，虛脫了的人緩緩抬起長臂，生平第一次在她面前主動展示自己的脆弱，虛弱淺笑：“拉我一把，哥哥沒力氣了?！?p> “嗯，慢點。”
宋知許哽咽著，先是扶著他坐到外面的沙發(fā)上，遞上一杯熱水。隨后默默收拾房子，忙完這一切，才發(fā)現(xiàn)楚辭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她，好像有什么話要說。
女孩慢吞吞地搬起小凳子放他面前而后坐下來：“哥哥，他們已經(jīng)走了?！?p> 看似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實則是她注意到楚辭那雙死死捏著水杯的手背上崩出來的青筋，無不在提示著那兩個人今晚的行為對他多大的傷害。
楚辭微微轉(zhuǎn)動僵硬的脖頸，低低回答：“門，鎖好了嗎？”
“放心吧，不會有人再進(jìn)來的。哥哥，去睡覺好不好？”
楚辭太累了，宋知許看得出來?？伤虉?zhí)得不愿意閉上眼睛，一直警惕地盯著入戶門方向。
少年搖頭，近乎確認(rèn)一般再次詢問：“真的鎖好了嗎？”
“鎖好了。諾，你看，鑰匙在這里，我把它交給你，沒人能打開。”女孩動作輕如鴻毛，將那把破舊的銀色鑰匙放在少年掌心，而后握住他修長的五指慢慢合攏。
金屬鑰匙獨有的冰涼觸感傳來，楚辭忽而渾身一激靈，宛如六神重新歸位，認(rèn)真對宋知許說：“你的房間，哥哥守住了?！?p> 這是他從始至終接納宋知許起，拼了命也要做到的一件事。
聞言，宋知許再也繃不住，軟弱瘦弱的身軀趴在少年雙腿之上，放聲大哭。
為什么，人人都要來為難他們，為什么啊。
凄慘撕裂的哭聲里夾雜著太多太多無以言語的情緒，但楚辭卻感受得到。少年將鑰匙揣進(jìn)緊貼胸口上衣口袋，輕拍女孩后背，嗓音暗沉：“對不起，讓你受驚了?！?p> 他，何嘗不怕。
當(dāng)時看到男人闖進(jìn)宋知許臥室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那是獨屬于女孩的私有空間，任何人絕不可以踏入。
夜深人靜，城中村空了寂靜。小房子內(nèi)，宋知許已經(jīng)哭到昏睡過去，趴在少年腿上毫無動靜。
楚辭想把人抱進(jìn)去，忽而注意到女孩捶在兩側(cè)的小手緊緊攥著他破舊的衣角，稍微動一下，便換來她更加用力的抓著。
傻女孩，哥哥發(fā)誓，這輩子哪怕丟掉生命，也會保護(hù)好你。
少年輕微轉(zhuǎn)動身軀，小心翼翼將人挪到臥室蓋上被子。正要關(guān)燈，突然瞧見她在幾人撕扯時被女人暴力弄傷的傷口，翻出以往留存的藥品，用小梳子一點點給她梳理長發(fā)，涂抹藥水。
眼底，皆是一片心疼。給她弄好之后，獨自一身把單人床推到入戶門后抵住，才敢入睡。
時光飛逝，轉(zhuǎn)眼已是第二天中午。
一下課，楚辭迫不及待丟下姜婉如沖向初二部。此時的宋知許正在被安文軒堵在教室里，硬要她說出受傷的原因。
但，看似表面軟弱的女孩骨子里卻倔強(qiáng)的很，不耐煩打斷男生喋喋不休的話語，面無表情：“安文軒，你到底要不要讓開，我要去找哥哥吃飯?！?p> 她最煩別人擅自占用自己的時間，而且發(fā)生昨晚那場鬧劇，很擔(dān)心楚辭。宋知許一把推開安文軒，大步向外走，恰巧迎面撞上趕來的少年。
幸虧楚辭反應(yīng)快及時扶住，否則碰到女孩的臉，估計要傷疤上撒鹽了。
“毛毛躁躁的，臉疼不疼?！?p> 雖然言辭有點不善，然了解少年的宋知許怎么會曲解他的意思，淺笑否定：“好多了，謝謝哥哥昨晚給我涂藥。走吧，午飯我要多吃點，這樣才能有力氣保護(hù)你，”
她在養(yǎng)父母家，不管怎么虐待從不放在心上。唯獨牽扯到楚辭，令她幡然領(lǐng)悟，沒有力氣只能被人打，所以為了讓體力跟得上，必須多吃飯。
“以后看著點路。走，一起去吃飯?！?p> 專門來接她，是擔(dān)心某個沒良心的女人突然找她麻煩，他必須防患于未依然。二人并排而行，身后跟上的安文軒在倆人身上來回巡視。直到飯后，他還在打量。
四人行中，最先受不了的姜婉如彈他腦門，好奇質(zhì)問：“學(xué)弟，干嘛呢。楚辭臉上有東西？”
她現(xiàn)在，基本上直接忽略掉宋知許，有東西也只是給楚辭留著，并且會親自監(jiān)督他。防女孩跟防賊似的，但凡四人在一起，“兄妹”倆中間一定有她的位置。
屢屢遭殃的安文軒舉手抗議，大家是不是都覺得他好欺負(fù)啊，一個個拿他開涮呢。
“有啊，學(xué)姐難道看不出來？”
這，一句雙關(guān)。明顯話里有話，姜婉如朝宋知許丟去一個冷眼，接話道：“我知道楚辭不僅學(xué)習(xí)好，長的也帥。對女生溫柔有耐心，為人勤懇努力?！?p> “stop，學(xué)姐，沒讓你夸人?！?p> 安文軒不服氣打斷姜婉如，哼哧哼哧湊向宋知許，賊嘻嘻笑：“同桌，你也夸我兩句唄?！?p> “兄妹”倆心思完全不在二人斗嘴上，畢竟也沒心情。只見少年長臂輕輕一揮，頓時將宋知許拉到自己這邊，拿出口袋里消腫的藥膏，不顧旁邊人怪異的目光，板正女孩小臉開始輕柔涂抹。
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安文軒和姜婉如。
遭受不住打擊的安文軒噓聲對姜婉如說：“學(xué)姐，現(xiàn)在你信了吧，我就知道事情不簡單?！?p> “閉嘴，不說話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
氣到憋出內(nèi)傷的姜婉如臉色難看至極，她竭力避免宋知許和楚辭走太近，結(jié)果卻背道而馳。
每一天，親眼目睹“兄妹”倆越來越親，毫無任何辦法的她恨不得讓父親動用手段將初中部和高中部隔開，杜絕來往。
“干嘛朝我撒氣啊，有本事你對學(xué)長說?！卑参能幏籽郏K于學(xué)齡低，不能明目張膽和姜婉如叫板，只得過過嘴癮。
“你們初中部的以后別來找我們，聽到了嗎？”此話，頗有股醉溫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素來敏感的宋知許自然察覺到了，但她性子悶，不善于表達(dá)。每次遇到事情，不逼到一定份上，絕不會說一個字。
只是姜婉如的話她不好接，默默從少年手中抽走藥膏，裝作開心的樣子：“哥哥，我自己來吧。你不是要幫婉如姐姐補(bǔ)功課嗎，我和安同學(xué)先走一步，放學(xué)后再見?！?p> 楚辭沒說話，長指輕輕一勾，女孩手里的東西隨即落入掌心，溫柔叮囑：“一天涂一次。晚自習(xí)等我去接你?！?p> 隨后單手插兜，沒等三人追上，先一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