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約法三章
夕陽余暉下，一個布衣黝黑少年看了眼天上的落日。
落日將附近的云團渲染，紅色，黃色，金色，溫暖的云團層層疊疊，幾只云鶴展著潔白美麗的羽翼，從中穿梭追逐打鬧，看著便讓人欣喜。
然而院子里，少年卻如墜寒冬，身體輕微發(fā)抖，牙齒都有些打顫，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穆曇簟?p> 無恥！
無恥之尤！
和史書上的錢牧齋、阮圓海一樣無恥！
少年怒火中燒，倒盡云來海所有的水滴都無法消除他的火氣。
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無恥的人！
明明一直都是他在從中作梗，先是欺負那個奸商不懂法律，又裝模作樣地想要蒙騙自己。
被揭穿后，還毫無羞恥之心的利用自己病人的身份，現(xiàn)在又裝作受害者的形象來指責自己！
無恥之極！
難怪現(xiàn)在璃月的社會狀況這么糟糕，出來租個房都能遇到這樣的衣冠禽獸，整個璃月不知道得有多少斯文敗類，就算是天國也得變成地獄！
見少年拳頭緊握，青冥趕緊躲到房東身后，大聲道：
“我是病人，還是法學生，你要是打了我，就做好在牢里待十幾年的準備吧！”
想了想，補充道：“還得擔上欺負老弱的名聲！”
少年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后才冷漠道：“總是把自己病弱的身份擺出來，好像這樣就能獲得別人的同情心，身為太學的學員，你難道就不會感到羞恥嗎？……你真的是太學的學員？”
“如假包換！”青冥打了個響指，笑道：“小兄弟，你還太年輕，經驗還不豐富，這個世界的水又太深，你根本把握不??！”
青冥真誠道：“對我來說，太學只是個教授專業(yè)知識的地方，怎么做人，這是你自己早就決定好了的。好比一塊白鐵被送到兵工廠，工匠只能決定把它拿去制造成槍或劍，它永遠做不了菜刀。別人只能影響你，卻改變不了你。”
“朋友，記住一點，只要能獲得足夠的利益，我們就應該把時間、忠誠、信譽之類無用的東西都拋掉，不然你以后會后悔得抱頭唔唔哭的?！?p> 說著看了房東一眼。
“我其實挺欣賞他的做法的，但他卻不怎么謹慎，想要詐騙的兩個人一個都對付不了，這就有些蠢了?！?p> 少年冷笑道：“包括尊嚴？”
“如果你的尊嚴因為這樣就會消失，那丟掉也沒關系吧?！?p> “可這樣會顯得你很無恥！”
“那是你以為的無恥?！?p> “要是人人都像我這樣用‘合法’的手段去獲得自己想要的，那這個世界該多么美好！”
青冥一臉感慨。
少年若有所思地看了青冥一眼，但眼里的不屑鄙視厭惡憤怒絲毫沒有減少。
青冥沒有在意，龍蛇并行，各有其道，他還沒有傲慢到要求別人都按他的想法去活。
“所以，房東先生，您打算把誰淘汰呢？”
青冥笑瞇瞇的說道。
房東打了個寒顫，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那個……我可不可以不租了……”
青冥和少年的臉色頓時變冷，庭院里似有寒風刮過，有些冷。
“不不不……我租！我租！”
房東咽了咽口水，悄悄看向青冥。
青冥笑容不變，頭輕輕歪了一下，配上皮包骨頭的臉，比水鬼還嚇人。
房東害怕得立刻將頭轉向少年。
少年那黝黑卻健康的膚色給了他一些安慰，再看他那憨厚的面容，信心暴漲10米！
“小兄弟，要不……”
“喝——啊——”
少年踏出馬步，右手握緊出拳，揮出的勁風擦著房東的發(fā)髻閃過，將他的發(fā)型吹亂。
而在更遠處，大槐樹的花骨朵兒一陣左搖右擺，差點沒從樹枝摔下來。
少年收拳，道：“做事之前，還是先想清楚為好?！?p> “呵，都什么年代了，就知道打打殺殺。”青冥大聲道：“房東別怕，他要是敢打，我就免費幫你打官司，不贏我賠！”
黑了心的丘丘人！
被塞進桶里的火史萊姆！
挨打的又不是你，你當然這么勇敢！
房東敢怒不敢言，面容愁苦地看著兩人。最終，絕望地嘆了口氣。
“兩位大爺，你們也別折騰小老兒了。實話實說吧，這宅子鬧過鬼，把以前的租戶嚇跑了，請了方士也沒有解決，小老兒的房租才這么低。不然這么好的地段，這么寬敞的院子，一個月沒有20萬摩拉我都不會拿去租?！?p> 說到這里，房東停頓了一下，期盼地抬起頭?？刹还苁乔嘹み€是少年，臉色依舊不變。
“……我說的都是真的！”
少年冷哼一聲：“我不怕?！?p> 青冥淡淡道：“我這輩子還沒有見過鬼呢！”
再說了，自己雖然不務正業(yè)，但也是在往生堂打過雜的。貓再怎么弱，總不可能打不過老鼠吧……湯姆除外，它得被開除貓籍。
房東苦澀地砸吧嘴，繼續(xù)道：“這個月份，能租房的早就被租光了，剩下的要么環(huán)境太差要么價格太貴，如果你們愿意的話，我倒可以帶你們去看?！?p> 見兩人的目光變得危險，房東連忙道：“所以你們兩個合租吧！”
“正好這套房子有兩個房間，您這樣的學生子又需要人照顧！大家湊一起，正好互幫互助！”
房東閉起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如果你倆還不滿意，那小老兒只能自己找棵老歪脖子樹上吊了！”
青冥也嘆了口氣：“這位朋友，剛才的事確實是我不對。但你也看到了，在下的身體確實不怎么好，萬一真的不小心傳染給你，在下會心愧難安的。不如這樣，我給你兩萬摩拉，你和房東先生去找另一間吧！”
少年還是搖頭。
如果青冥一開始就這么說，他還真可能同意。但現(xiàn)在，哪怕就是為了爭一口氣，他也不會離開。
“我明天要去上班，需要租房合同，證明自己是常住人口。要不，我給你兩……兩千摩拉，你換一個吧！”
得，這下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青冥無奈道：“那就按照房東說的，合租吧！”
“我要這間！”
青冥不知何時，走到了面積最大的那個房間門前。
少年一陣氣惱。
這個房間不僅面積最大，采光也最好，他最中意的便是這間。但被青冥搶先，他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房東被折騰怕了，生怕兩人再鬧出幺蛾子，立馬拿出提前擬好的合同交給兩人。
少年接過合同，將合同的每一條款項都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反復琢磨里面的條文的定義，思考會不會出現(xiàn)歧義。
眼角余光看見青冥已經在合同上簽字，大感詫異，不由得問道：“你這么快就看完了？”
問完少年就有些后悔了，要是青冥不回答，多多少少有些尷尬。
青冥確實不愿將時間花費在少年身上，但想到接下來可能會和他共處一段時間，還是說道：
“房東先生字都認不全，哪里會擬定合同。只可能是從總務司打印出來的，只要看一下數(shù)目和時間就行，不用逐字逐句地看?！?p> 少年恍然，從善如流地只看關鍵部分，沒一會兒就在簽字處寫下兩個筆畫鋒銳的大字——廉貞！
“哎，好好好！”
房東如獲至寶般將合同收好，把兩把鑰匙分別遞給兩人，大聲道：“契約既成，食言者當受食巖之罰！”
青冥和廉貞亦是高聲道：“契約既成，食言者當受食巖之罰！”
“那兩位，回見了！”
房東說完，健步如飛地跑開。
今天發(fā)生的事太多，他的小心臟有些受不了，得去云翰社喝杯綠茶看出好戲休息休息才行。
房東先生心情大好，院里的少年可就有些懊惱。
就算是分房，可他這輩子從未跟別的男人睡在同一個院子里。剛才熱血上頭，現(xiàn)在冷靜下來就有些后悔了。
好在同居的那個人渣是真的人渣，但弱也是真的弱，一看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酸書生，不用擔心會影響自己的大計。
可是，他住在這里，難免會給自己造成不便。
青冥看見少年臉上滿是掙扎，也沒有在意，走過去抬手行禮。
“這位朋友，你是叫廉貞吧，我們以后就是室……院友了，還請多多關照！”
廉貞一臉古怪地看著他。
人的臉皮真的能厚到這種地步嗎？
你剛才還在算計著把我趕出去，現(xiàn)在居然好意思讓我關照？
青冥視若無睹，接著說道：“但你我二人同住一院，難免會有些不便，有些事情還是先約法三章為好。”
“哦？怎么說？”
青冥伸出手指：“第一，我睡眠有些不好，請你在睡眠時段不要發(fā)生任何噪聲?！?p> 廉貞點點頭，他本人也不喜歡太吵鬧。
“第二、我洗澡的時候不太喜歡被人圍觀，每天晚上9點半到10點半的時候，希望你不要進入浴室。這一點可以商量，你有異議的話可以提?！?p> 廉貞立刻說道：“我習慣在9點到10點睡覺，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推后半個小時?！?p> 青冥想了想，道：“沒問題?！?p> 聞言，廉貞看他的眼神好了不少，從憤怒厭惡鄙夷不屑變?yōu)楸梢牟恍肌?p> “第三、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不要帶女孩子回來過夜。如果非來不可的話，必須提前一天告知我，我會在外面的客棧住一天，不過房費你得支付三分之一?！?p> “第四、院子里的清潔工作，一人負責一天，不能制造任何包裝垃圾或是怪異氣味，不過可以請保潔人員?！?p> “第五、使用完廚房后，務必要確認將火種熄滅，誰引發(fā)火災誰負責全額賠償。另外，廚房產生的垃圾也由個人負責處理?！?p> “第六……”
……
青冥越說，廉貞的臉色越怪異。
因為這都是他想說的。
等青冥說完，廉貞仔細回想了一遍，發(fā)現(xiàn)竟然沒有什么可以補充的，甚至有些條款還超出他想象的滿意。
要是沒有見到之前青冥的無賴樣子，廉貞甚至忍不住以為這玩意兒是個正人君子。
“道德君子不一定每天都會行善事，無恥小人可能也會有值得尊敬的一面。你要學會用自己的眼睛去觀看這個世界，并努力愛上它?！?p> 廉貞想起祖父的話，再一次認識到他的睿智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