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見其人,已聞其聲。
其聲朗朗,讓人如沐春風(fēng)。
可席上四人,一聽見,便酒醒了大半。連忙起身迎接
“陛下,您來也不說一聲,恕我們有失遠(yuǎn)迎啊”李王爺躬身道。
“誒,莫說這些生分的話,伊列那邊事情扔給他們了,就想過來看看今年的仙帝慶典?!眮碚呒s莫不惑之年,濃眉大眼很是平易近人,他主動代替李王爺領(lǐng)著四人重新入座,隨后擺擺手笑道:“剛剛掌燈看書,一句老酒暖時蟹正肥,膏滿黃肥人欲醉。給饞的睡不著,便偷偷溜來常春樓,一看大門緊閉,一想就是你們,果不其然被我抓個正著。你們這是在干嗎呢?”
李王爺一聽,笑道:“欸嘿嘿,得一寶貝琵琶,擺琵琶宴呢?!?p> “琵琶宴啊,我瞅瞅,從何得來?”
“有個與我交好的年輕道士贈的?!?p> “可有度牒法脈?”
“那自然,還是和趙王爺同姓,太乙山道人。”
“聽說那邊修的都是雷法,很是剛猛?!?p> “不曾見他用過,我們大多討論經(jīng)文,您也曉得,我家夫人信奉這些。”
“哈哈哈,耙耳朵。一想到你不喜歡這些,還要坐在他們中間,打瞌睡的樣子就想笑?!?p> 眾人哄堂大笑。
樓梯口再次傳來腳步聲,腳步輕盈而急急忙忙。
“我可是來晚了?”蘇景探出腦袋
“快來,無腸公子未到,你到先到了,有口福?!崩钔鯛斏锨耙话牙^蘇景,很是熱情,還抱怨道:“他們都在笑話我??煸u評理?!?p> 蘇景被摁在李王爺?shù)奈恢?,坐于如今大秦王朝?quán)力第一人右手邊。
“陛下想必是來看慶典的吧?!碧K景拱手道。
“是阿,還是蘇景懂我?!?p> 蘇景扭頭對李王爺說道:“不是琵琶宴嗎?何來無腸公子一說?”
“哈哈哈,看來你也不是很懂陛下,至少還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蟲?!崩钔鯛斉呐奶K景的肩膀笑道,“還得謝陛下,我們也有口福?!?p> “哦?那可真是趕巧了。這還擺啥琵琶宴阿,改蟹黃宴吧。”蘇景說道。
主位那人眼中好像有了一絲精光大笑道:
“哈哈,蟹黃宴?這個好,這個好?!?p> 李王爺也是伸出大拇指稱贊。
這時那位趙姓小王爺?shù)溃骸疤K兄,你從何處來,竟如此之慢?”
“在河?xùn)|道寧武縣。”
“哦?在那作甚?”
“籌備一個私塾?!?p> “哎呦,蘇兄為何不在洛陽置辦?在洛陽我定叫族中子弟都去?!?p> “在洛陽,哪敢在趙家宗塾班門弄斧,連我先生都在那掛著名?!碧K景擺手笑道。
“那也不該如此遠(yuǎn)?!毙⊥鯛攪@惜道。
“趙王爺別急,到時候我們辦個聯(lián)動,你們宗塾有要負(fù)笈游學(xué)的子弟,可以把我那當(dāng)驛站,還能安排交換生互相到對方學(xué)堂留學(xué)?!?p> “什么,什么叫聯(lián)動?”趙王爺一聽后面的話,眼睛一亮,立馬來了興致。
其他三人一聽,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唯有那位,靜靜地看著酒席上的眾人,仿佛漁夫打量著魚簍中不斷蹦跶的魚
這時,樓梯再次傳來重重地腳步聲,大家會心一笑,心知肚明。
蘇景立馬起身跑去樓梯口接過偌大的食盒,那被蔥段和老姜去腥的淡淡蟹香已經(jīng)撲鼻而來。
“好大的食盒。”蘇景用雙手提著食盒,放至小桌。
端放細(xì)看,食盒也是精美絕倫,單看食盒材料便是上等,做工也十分精細(xì),盒子的外面刻著美麗復(fù)雜花紋,若靠近,還有淡淡幽香,是用名貴香料熏制。
打開食盒,第一屜入眼就是大閘蟹整齊擺列,看著一斤只秤兩個三個般,亮澄澄的蟹殼,在眾人眼前一亮。甚至角落還有團(tuán)綠豆面子供眾人洗手。
第二屜便是溫好的黃酒,乳白瓷器酒盅,五份擺放整齊。
酒香馥郁芬芳,幾人聞至便舌喉生津。
“分了吧,都是私下家宴,沒有那么多講究。我也懶得個個賞賜。”
“謝陛下。”
幾人都是老油條了,知道這些都是好貨,也不推辭,細(xì)細(xì)品嘗起來。
李王爺拿著蟹八件弄的精細(xì),第一份剔好胃、心、鰓,給了陛下。第二份才自己品嘗起來。
朱王爺直接用力對半掰開螃蟹,肉質(zhì)肥嫩、大塊黃白相間的蟹肉蟹黃汁水豐盈,再蘸上姜醋,一口下去,鮮味在唇齒間久久不散。
劉王爺掀開蟹殼,用筷子撈著,隨后倒進(jìn)溫酒,直接當(dāng)酒杯來用。
趙小王爺掰腿就著酒,很是愜意。
琵琶聲環(huán)環(huán),酒香四溢。
月沉星稀,即使是淮河的夜,最后也盡數(shù)息聲。更夫敲過丑時。常春樓酒足人盡興,也被允許歇息啦。
各府的馬車早就候著,第一自然是那位天子的。
明明是他要吃這蟹,可也就吃了李王爺送去的一盤挑好的蟹肉,酒也一盅都未喝盡,臨別時,從車窗中吩咐蘇景照看好他們。
蘇景自然不敢怠慢,點頭稱是。
小趙王爺與劉王爺年輕,尚也抗住了一些黃酒的后勁,倆倆勾肩搭背,說不給蘇兄添麻煩,自己離去。家仆跟著自然不會出什么意外。
李王爺?shù)鸟R車就在天子小駕之后,李王爺本已迷離的眼睛,或許是吹了一些風(fēng),或許本就不在酒意,上馬車時,突然老淚縱橫用力抓住蘇景攙扶自己的那只手說道:“琵琶都要改蟹黃,你說……我們的國家會走到哪一步?!?p> “李王爺,您醉了,早些歇息吧?!碧K景一把反握李王爺?shù)氖?,?jié)骨分明,硬朗,他用力一送,幾乎是將李王爺推進(jìn)了馬車。
“走!不得停留,直接回府?!碧K景吩咐馬夫。
朱王爺坐在大門臺階上,怔怔地看著夜空。
“王爺,走吧?!?p> “從殿下到陛下六百年,我看不清遠(yuǎn)近,五十年太近,我分得清……”蘇景拉過這個大漢的手搭在自己肩頭,不容分說半背著他走向馬車。
兩人均有醉意,步履蹣跚。
蘇景小聲道:
“雄關(guān)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別著急,別害怕,不用覺得委屈,這么大人了,仙帝還看著呢?!?p> 小孩委屈想大人,大人委屈想仙帝啊
就在扶朱王爺上馬車后,烏云密布,一場急雨打來。
蘇景感覺到一絲燥意,昂首說道:
“你的書生氣太重了,沒勁!換你王祖來?!?p> 片刻,天空中有怒罵聲傳來,聲如洪鐘。
“豎子!真當(dāng)我不敢殺你!”
金陵百姓睡夢中,只覺怪雷在響。
蘇景剎那轉(zhuǎn)至北城外,左手負(fù)后,右手向起,手掌向上,做了個請的意思,說道:“出來!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殺,怎么殺?!?p> 大道上掛著唐字旗的豪華馬車疾馳,而黑影身形在兩邊屋頂騰挪輾轉(zhuǎn)跟著,李王爺掀開簾子一角,聲音冷酷地從車廂里傳出
“去城外?!?p> 車廂簾子隨風(fēng)而動,昏暗的車廂里,李王爺岔著腿坐在赤金大紅二色紋樣毯上,臉龐籠罩在黑影里不見表情,唯有他抬頭時一雙眼睛好似涼刀
“我不會讓李家,乃至天下成為某一姓之奴”
馬夫帶著斗笠,聽到李王爺?shù)脑挘苯铀禹\繩,不再拐彎,而是讓馬車直直的從河面上行駛過去。
黑影沒入昏暗的河底,只覺得有什么龐然巨物在底下游動。
大雨滂沱,馬車在激蕩著無數(shù)水花的河面上急馳,車輪在水面上駛出如流星尾一樣的水痕。
月黑風(fēng)高
殺人夜嘛
那到底是殺誰呢?
寧武縣
小丫頭將一些煤炭壓在火堆上,僅僅維持著火種不滅,想著他們要燒水洗刷,到時候起火方便些。隨后舉著火把壯膽去里屋。
里屋的偏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小丫頭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里面,很奇怪她現(xiàn)在并不害怕光有怪陸離的東西,他現(xiàn)在更害怕更現(xiàn)實的東西,比如長蟲。
屋里黑漆漆的一片,不過看痕跡應(yīng)該大哥哥進(jìn)去過,這到讓她安心很多,提腿邁了進(jìn)去。
她看了看燈盞,已無蠟,床也坍塌不能再用,于是便取了拿走了幾塊木板,在里屋大堂用枯草一墊,今晚就這樣將就了。
去院里將蘇蘇扶起,蘇蘇半個人靠在小丫頭身上,偷笑了出來。
“姐姐,你醒啦?!?p> “早醒了,只是懶得動。”
“哦。”小丫頭也不討厭她半掛在自己身上,反而有些莫名的心安。到了里屋,小丫頭不好意思道:“咱們今天只能躺著這過一晚啦?!?p> 蘇蘇毫不介意的躺進(jìn)草堆,小手拍了拍邊上的位置,小丫頭乖巧的坐在一邊。
火把擱進(jìn)桌子破洞中斜著,倆小只就這樣窩在里面睡覺。
迷迷糊糊間,只聽蘇蘇說道: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武,還沒名字,小時候我記得叫二娘。”
“早些休息吧,武二娘”
漸漸睡去
……
夜深,小丫頭武二娘迷迷糊糊的有些涼意,本能的往蘇蘇那邊挪了挪,眼角一瞥,借著微弱月色,朦朦朧朧看見客廳通往側(cè)房的拐角,好像有人站在那里。
腦子一怔,定睛細(xì)看,碩大一顆鸮的腦袋!用圓潤而無神的眼睛盯著他們,而腦袋下面是赤身裸體的精壯男人。
猛然驚醒,喘著粗氣
“是夢……是夢“
蘇蘇已經(jīng)不知去向,她躺過的木板和枯草沒有留住她的體溫,涼涼的。
武丫頭不敢一個人呆在這里,總感覺有人在窺視著這里,急忙跑出里屋。
外面灰蒙蒙的,陰雨綿綿,今天的雨水讓人感覺粘稠,很是不舒服。
蘇蘇不知從何處拖出一張?zhí)珟熞?,坐在屋檐下,聽著?xì)細(xì)的雨聲,百無聊賴吃著烤紅薯,見武丫頭醒了,將手里的滾燙地長紅薯掰一半給她。
武丫頭靦腆一笑,伸手剛一接過,還未開口道謝,便被燙地雙手來回倒騰。
蘇蘇笑的很大聲,明媚靚麗的讓武丫頭眼前一亮。
很久很久以后,這個丫頭老年最喜歡一個人躺在太師椅里,回憶這段時光。
“哈哈哈哈,武丫頭,要不我教你修煉吧?!?p> “修煉?啥是修煉?!?p> “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
“天地的廣闊無邊本就為魚躍鳥飛提供了可以自由地施展才能。”武丫頭撓撓頭說道:“若魚不得躍,鳥不得飛……或許該修行的可能不是我們,而是天地”
蘇蘇楞了楞,櫻桃小嘴驚到微微張開,露出潔白的上門牙,粉嫩的臉蛋和不經(jīng)意間抹上去的炭灰,讓她像個小花貓,很是可愛,她結(jié)結(jié)巴巴道:“不……不要在蘇景不在的時候亂說話。”
“蘇景?是那位大哥哥的名字?真好聽。”武丫頭啃咬著甜糯的烤紅薯,夸了一句,接著問道:“姐姐說的修煉需要識字嗎?”
“那自然,即便口口相傳的秘訣或者醍醐灌頂?shù)氖侄危罄m(xù)也要用到字,甚至字更重要?!?p> 蘇蘇一邊說,一邊感覺紅薯不在滾燙,將一縷秀發(fā)挽到耳后,露出粉嫩的耳朵,還有一段白潔的脖頸,她微微張開嘴,淺淺地伸出濕潤的小舌頭將紅薯頭墊進(jìn)嘴里,避開牙齒磕碰,一點點往里頭吸允,讓紅薯在口腔里消融,這樣一股腦塞進(jìn)嘴里不好喘氣,她輕哼了幾聲,含著津液一同吞下,一臉滿足。
她喜歡這種像喝糖水的感覺。
“那我估計不能修煉了?!蔽溲绢^大大咧咧的盤腿坐在地上,淡淡說道。
“那你能吃苦不,我可以先教你練武?!?p> “吃苦?這個我可以試試。”武丫頭眼前一亮。
“你現(xiàn)在是蛻凡境之下,之下皆是武夫,蛻凡后便是武夫之上,武夫之上最大區(qū)別就是內(nèi)力外放,就是進(jìn)了那玄之又玄的世間光彩,初入為玄牝,有言道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帛系若存,用之不勤。因為這境界者,初入多多少狂妄自大。死傷最多,告誡低調(diào)為好。接著入黃道,萬物氣息清楚,趨吉避兇,最終為守虛沖,為無為。這種人之上幾乎為陸地神仙,千年少出世。不過這是偏道學(xué)的界分,也是現(xiàn)在最多廣泛的,儒家并不如此,他有一朝聞道則入圣的道理。”一邊介紹一邊指點:
“站樁用羊步吧,接著向前打一拳,喊大聲點!”
武丫頭打出一拳。
“哈!”
“不要扯嗓子,這里用力,再大聲點!”蘇蘇指著丹田說道。
“喝!”
接下來順口溜牢牢記住,以后可以照貓畫虎。
六洞大腦名泥丸
頭前神霄玉清府
鐵圍山指腦后發(fā)
鼻口開合天地戶
十二重樓乃是喉
金烏玉兔為心腎
人門鬼路水谷道
半山腰破舊屋檐下,雨霖霖,消瘦的少女在蹲馬步出拳,另一個可愛明媚的少女在她身上指指點點。
山下廣衍的土地上,散落在田野間的屋戶,星星點點,而更遠(yuǎn)一些縣城,一柄柄撐花獨立彷徨在悠長又寂寥的雨街。
半壕秋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