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像
說完這些的曉瞳軒像是卸下了重擔般長出一口氣,如果沒有今日被卷進兩頭外景陰靈間的碰撞之中親身感受到自己當下的渺小,自己恐怕會毫不猶豫地對更改修煉環(huán)境舉雙手雙腳贊同。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那恍若神話的境界就這么毫無遮掩的展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讓他這個凡人生出了無法遏制的憧憬與渴望。
“十年,只需要十余年的苦修,我就也能抵達那樣的境界,甚至更遠!如此清晰的代價,如此令人感到滿足的回報,還會有比這更容易作出決定的選擇嗎?還有比這更劃算的交易嗎?”在不知不覺中攥緊的曉瞳軒因為心中漫溢的期待與興奮而止不住的發(fā)起抖來,狂熱的讓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
明明自己整個人生也才經(jīng)歷過兩個十年,還是過的如此吊兒郎當?shù)膬蓚€十年,此時卻裝模作樣的認定自己有能力忍耐那樣苦痛未來未來嗎?
“真不要臉,但是,但是面對這樣的誘惑,哪怕是我這種不三不四的家伙,也想要試著去嘗試??!”
看到自己的弟子如今這副姿態(tài),方焦臉上始終保持著的淡淡微笑逐漸散去,眼中開始流露出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光彩,他一點點的張開嘴,像是壓抑著什么般出言說道。
“足夠了。
“你的心已經(jīng)足夠炙烈了,你比我想象中要表現(xiàn)的更好,比起繼續(xù)承受已經(jīng)適應(yīng)的淬煉,現(xiàn)在的你需要的是借著這高漲的心氣讓自己沖堅毀銳更進一步。自明日起養(yǎng)陰地不必再去,有個地方更適合現(xiàn)在的你。”
說完這些的方焦臉上重新浮現(xiàn)出一縷笑容,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后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離去,留下了慢慢冷靜下來的曉瞳軒與一邊表情變得有些恍惚的梔安在。
“真像啊?!?p> 不知過去了多久,梔安在幽幽的自語打破的房間內(nèi)的沉寂,沒太聽清楚的曉瞳軒側(cè)目望去,在瞟了她一眼后故作淡漠的吐出了兩個字:“什么?”
“我說師兄你和師父,你們倆看起來可真像?!?p> “我和師父?別開這種無聊的玩笑?!甭勓詴酝幓貞浟艘幌伦约号c方焦各自面容,確認兩者沒有絲毫的相像,梔安在只是在故作玄虛開自己玩笑后他頓時失去興趣的收回了目光,上床打坐準備繼續(xù)修煉。
如果是九個月前的曉瞳軒或許還可能信她的邪并由此聯(lián)想出諸多狗血情節(jié),但現(xiàn)在還是省省吧,真有哪自己看不出來的地方以梔安在的性子早該拿出來調(diào)侃了,哪里等得到現(xiàn)在才說?
“我說的可不是外表,而是性格與脾氣,算了,這方面的話題我和師兄你說不清楚?!笨创酝幮乃嫉臈d安在原本還想反駁兩句,但很快語氣便低沉了下去,像有什么心事般告辭離去。
“等等。”
“嗯?還有什么事嗎,師兄?”被曉瞳軒叫住的梔安在回頭望去,有些疑惑詢問了一句。
“你剛剛說,我和師父在性格與脾氣上有什么相似之處?”
“你相信我的說法了?還是說你自己也發(fā)覺到這方面的問題了?”有些驚訝的梔安在歪了歪頭,向著曉瞳軒湊近了幾步坐到了他的身邊后仔細的打量起了他的表情。
“不,事實上比起外貌,我更無法從性格方面聯(lián)想到自己和師父有哪些相似之處?!睍酝帗u了搖頭,不為所動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
“唉,我就知道,師兄您雖然在修煉之上的天賦能甩我兩條街,但在識人知心這方面就顯得有些太過普通了啊。”
“這點你說對了,我并不擅長識人知心,這方面得向你學習,雖然清楚自己不是這塊料,大概率學不會什么,但多聽聽總不是件壞事?!?p> “能如此輕易的承認并接受客觀事實,還將這樣的行為視作理所應(yīng)當,這是我最欽佩您的一點。不得不承認,和這樣的您相處能避免很多矛盾,但也讓我在分享一些事情時少了很多成就感和積極性啊。”
“蛤?”發(fā)出一個表示疑惑的語氣詞之后,曉瞳軒低頭沉思了幾秒,隨后醞釀出了幾分慍怒,開口呵斥道:“說誰識人遲鈍,怎么,你自認為看人很準嗎?”
“腔調(diào)拿捏的非常完美,情緒也非常飽滿,您在這方面有著相當程度的天賦,但下次就別再這么折磨自己了,我只是隨口說一句,您別太放心上?!弊铋_始被嚇了一跳的梔安在在看出師兄只是迎合的表演了一番后心有余悸的揉了揉自己胸口,隨后便神色復(fù)雜的看著曉瞳軒散去了臉上的表情,重新變得像具尸體一樣漠然。
“自從我身上連穿越這種事情都發(fā)生過了之后,我多這些事的耐性就充足了不少啊,再加上這段時間里的錘煉,在高壓環(huán)境里待久之后要么磨去心中浮躁變得冷靜沉著,要么嗔恨入骨自拔甚難,萬幸我現(xiàn)在還更傾向于前者啊?!痹谛闹锌嘈陕暤臅酝幠樕蠀s無變化,只是直直看向梔安在,想聽聽她到底有何高論。
“師兄,你認為自己是個怎樣的人?”平靜下來后又思索了一段時間的梔安在像是想好了說辭,向著曉瞳軒提出了一個問題。
“我是個什么樣的人嗎?”在心中咀嚼了一番這個問題后曉瞳軒低了低眼眸,在短暫的沉默后便做出了回答:“沉靜到有些冷漠,自我到有些偏執(zhí),厭惡麻煩,渴望力量,以及,有一點過時的幽默感,總是在不適宜的時候表現(xiàn)出來。”
“唔,我總覺得所謂的過時幽默感只是謙虛之言,每次你一本正經(jīng)的講冷笑話都能恰好把我噎住,這真的只是巧合嗎?”梔安在有些質(zhì)疑的提了一句,而回應(yīng)她的則是一道不含任何感情的目光。
“好吧,這個問題先跳過,回到原先的話題,師兄,你對自己的評價非??陀^到位,以至于讓我都覺得有些刻薄了。和這樣的你放在一起,我們那成天笑容滿面,喜歡四處閑逛的師父還真是一點相似之處都沒有呢?!?p> “你該在言語之中對師父多抱有一些敬畏之心,這種話是能順便亂說的嗎?”始終繃緊著面皮的曉瞳軒表情愈發(fā)嚴肅起來,在心里腹誹兩句就算了,光明正大的講出來膽子未免也大的有點過頭了吧?看方焦總喜歡自嘲兩句就真把他當是什么信男善女了?
梔安在卻像是沒看出他神態(tài)轉(zhuǎn)變中蘊含的深意,繼續(xù)說道:“但這就完了嗎?這就是你的全部了嗎?這就是真正的你了嗎?不,在我看來這只是一層外殼而已,一層堅硬的,用來掩蓋自己不因表露而出特質(zhì)的外殼?!?p> “你,什么意思。”原本還只是抱著隨便聽聽想法的曉瞳軒這一次沉默了許久,半晌才抬頭看向?qū)Ψ?,神情陰郁的出言質(zhì)問。
而梔安在卻是不為所動,坦然的與他對視著,隨后繼續(xù)說道:“知曉身世后的悲傷,毒手傷人后的愧疚,對練之時的留手,聽聞宗外事物時的歡喜,生活中處處細碎之中,您總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幾分先前未曾表露,甚至稱得上沖突的情感,那才是真正的你嗎?
“真假參半,矛盾交融,在這點上和師父真是一模一樣呢?表面上是那么的平易溫文,但在這層外殼之下又隱藏著怎樣的面目呢?”
“之前你說過自己總是不明所以的畏懼師父,就是因為這個,對嗎?”曉瞳軒閉上雙眼,平靜的詢問了一句。
“是啊,不怕師兄你笑話,我自認為在識人知心這方面還是很有幾分天賦的,面對這世上的大多人我只需要仔細觀察一會就能大致分辨出他們的性格特征,只有面對你和師父這種復(fù)雜的類型時才會覺得迷茫難辨?!?p> “那為什么你只是害怕師父,在我面前卻顯得那么放肆隨意?”
“其實我在剛見到你時也很驚訝,也就是因此才生出了幾分好奇之心主動攀談,之后其實被您出格的表現(xiàn)嚇的可厲害了,只是那天當晚我就略微覺察到了你的本心,就沒那么害怕你了。”
“原來如此,那師父呢?現(xiàn)在的你又是怎么看待師父的呢?”曉瞳軒睜開雙眼,經(jīng)由前面的鋪墊問出了他最關(guān)心的問題。
“老實說,完全看不出任何實質(zhì)性的東西。師父和您深度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我也是剛剛才確定他和你是一樣的類型,硬要說看出了什么的話我這也只有些主觀的猜測,師父給我的感覺和熱情洋溢的外表截然不同,像是個非常空洞冷漠的人,他恐怕對生活中的絕大多數(shù)事物都不甚在意,但卻對某些東西抱有相當偏執(zhí)追求。
“別的我不知道,至少師兄你在師父那一定是非常值得在意的東西,相比之下我這個二弟子還真是可有可無,完全就是順帶的贈品。”
“方焦很在意我?這點不是很難了解,幽魂帝君的成就可不僅是達到半步法身的境界,更在未來完善了利用黃泉骸骨助人晉升法身,掃平傳說之路的秘法,有這等資質(zhì)得到多大的重視都不會讓人覺得夸張,更讓人在意的是那‘表里不一’的性格,我是因為要掩飾身份不得率性而為,那方焦又有著怎樣的理由?唉,一世原著都沒方焦這人的直接戲份,雖然我用排除法大致確定了他應(yīng)該是那個陪著幽魂帝君一同布置幽冥邪神陣,在圍攻藏劍閣時死于曹家地仙遺蛻自爆的宗師,但除此之外還是一無所知。”曉瞳軒沉思片刻,而梔安在也安靜的呆在一遍沒有發(fā)出聲響。
“罷了,不過是些瑣事而已,師父很可靠,又對我倆有著大恩,知道這兩點就足夠了,沒必要在這方面浪費太多心思。”曉瞳軒松開了擰在一塊的眉毛,淡漠的表示了一聲,隨后當即轉(zhuǎn)移話題道,“你應(yīng)該多收收心,修煉的再刻苦一點了,我可就快要追上來了,努力把我的追趕過程拉的的更久一些吧,至少在蓄氣圓滿之前得保持住優(yōu)勢吧?”
“蓄氣圓滿前保持領(lǐng)先?您還真是瞧得起師妹我啊,今日在回來的路上師父就提起過了,他打算讓你去陰風洞修煉,那里可不比養(yǎng)陰丘魚龍混雜,陰氣純的很,可謂修習陰卷的最佳之地,由此地利配合你的天資與毅力,修煉進程只怕是一日千里,估摸著蓄氣大成之前就能把我甩到后頭去了?!?p> “陰風洞?”聽到這個有點耳熟的名詞,曉瞳軒迅速翻身下床直直看向?qū)Ψ?,目光炯炯的開口說道,“和我好好講講?!?p>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