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界一處浩渺無邊的深藍色大湖上,空侯與文昱凌波而立,他們的長發(fā)隨風(fēng)輕舞,看起來一樣的卓然飄逸。
空侯揮手間一道光芒射入文昱眉心,玄夜空幽的心法傳了過去。
“大哥,真的非要修練這功法嗎?”文昱回顧自己修行二百載,一直走陽剛浩然的道家之路,黑暗修羅之道他從未想過,心中一時猶豫了起來。
空侯看著文昱,目光嚴(yán)厲,道:“我當(dāng)年剛飛升時,也如同你一般,保留著凡界的那些幼稚天真,甚至還想著鋤奸扶弱,替天行道。后來經(jīng)過幾次死里逃生,才明白修真界不是凡人世界,在這里,稍微有些猶豫,都可能讓自己萬劫不復(fù)。你要記住,萬般道法,修行自然!”
“開始吧,你學(xué)會了,我們也要離開修羅界了?!笨蘸钫f完,一道迷蹤陣法瞬間覆蓋這片湖面。
文昱暗自嘆息一聲,“當(dāng)年極力想擺脫五陰煉神,不曾想如今卻要修習(xí)這比它更陰冷嗜血的修羅之術(shù)。”
但他知道空侯為了自己搭上了一份人情,因為他想的比自己深遠,以自己的性格及功法在殘酷的修真界,必然不能夠應(yīng)對各種各樣的對手,這是想讓他殺伐更加果決干脆。
文昱一咬牙,不再多想,全心參悟“玄夜空幽”。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慢慢的,世界暗了下來,他像是走進了一個黑霧籠罩的世界,這里寂靜無聲,萬物猶如被虛無吞沒。
“這修羅功法果然不俗!遠非五陰煉神可比!”文昱內(nèi)心一驚,感覺自己的道心竟有一絲不穩(wěn)。
一股瘋狂的念頭突然襲來,鮮血流成溪流,尸骸堆積如山,可仿佛遠遠不夠,還想要殺戮更多。文昱像是打開了體內(nèi)的一道地獄之門,五陰煉神運轉(zhuǎn)而起,一招招大衍無極訣全力擊出,他要擊穿這片黑暗,打碎這里的一切。沒有五感,只能出手攻擊。
黑暗中仿佛有兩道人影在前方浮現(xiàn)。
“河神!鬼蚩!”
“殺!”殺意頓時猶如怒海狂濤般涌上文昱全身,黑暗的世界已經(jīng)全部變?yōu)榱搜t色。
“我要報仇!”文昱雙眼血紅,仰天嘶吼道。
“玄夜空幽!起!”
深藍色的湖面一剎那被黑暗籠罩了,又迅速變?yōu)檠t色。文昱感覺自己此刻化為了天地的主宰,一股極度嗜血的感覺充斥全身,他殘忍而又冷漠的看著夜幕下的各種生物。玄夜空幽心法一起,文昱似能撕裂一切。
空侯雖是金仙境的強者,但他把修為壓制在了天仙境,在紅色降臨時,他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失去了一切感知,仿佛有個主宰萬物生死的人正俯視著他,一股殘忍暴戾的感覺襲上心頭。
空侯略一思量,便知道文昱修習(xí)中必然出了問題。
一道浩大的聲音在紅色世界中傳播開來,讓渾身散發(fā)黑紅光芒,不停攻擊的文昱為之一頓。
“你學(xué)會了這修羅功法,最想做什么?”
“我要去殺了河神鬼蚩!”
“如果殺不了這二人,又該如何?”
“殺不了,也要殺!”
“殺人易,活人難!人生在世,首先得先活下去,才能再去考慮自己想做的事!”
“如此輕易便滋生心魔,說明你心性不足,若是遇到難以接受的巨變,便會淪為一個只知道殺戮的魔頭,任你修行千年萬年也會一夕皆廢!”
“殺戮之道,雖主殺戮,確是讓你以殺為道,為己所用,而不是淪為殺戮的工具!”
空侯念頭一起,便從黑暗中走出,看著湖面盤坐的文昱,心道:“文昱,你有殺身大仇,此時修習(xí)這殺戮心法,雖有巨大風(fēng)險,但卻最合適不過,修行一路還是得靠自己,希望你能走出心魔,有所頓悟?!?p> 十日之后,湖面的血紅似乎更加深了,深到近乎變成玄黑之色,大湖就像本來就是這種顏色一般凝練。文昱雙瞳中的玄紅之色慢慢散去,漸漸變?yōu)榱私鸷趦缮?,湖面也漸漸被金黑兩色籠罩。又過了半月,金黑散去,湖面恢復(fù)如初。
“大哥!”文昱認(rèn)真行了一個大禮,若不是有空侯點撥,自己怕是會走向一條歧路。
空侯點了點頭,他感應(yīng)到文昱至陽淳和的真氣中帶了些冰冷陰寒的味道,便知道自己這位小兄弟以后對敵時定然多了幾分狠辣無情,少了幾分慈悲包容,也就多了幾分保命的機會。
“走,回昆侖界,看看那邊如何了?!笨蘸钫f完,抬手打出一道神光,洞穿了前方的空間,天空中出現(xiàn)了一道巨大的裂縫,兩人進入里面,藍色星球下,空間緩緩閉合。
鯤墟圣殿,位于昆侖界的蠻荒深處。自從上任掌門飛升神界失敗,身隕道消,千里化為蠻荒后,這里便成為了一處廢殿。
靈虛子須發(fā)皆白,一身灰白道袍,盤坐在圣殿內(nèi)的三清石像下。此次幽冥界與昆侖界的大戰(zhàn),不僅讓昆侖界元氣大傷,更是丟失了神器昆侖鏡,他也受了很重的傷,在此閉關(guān)已有五年。
靈清子出現(xiàn)在圣殿內(nèi),看著石像下療傷的靈虛子,道:“師兄,空侯并未回到仙界,這么多年了,他會不會隕落了?”
“以空侯金仙境的修為,即使掉進空間亂流,應(yīng)該也能活下來,就怕他墜入了未知空間,一時回不來?!膘`虛子身上清光一閃,慢慢睜開了眼。
“師兄,你的身體?”
“不要緊,暫時死不了。師弟,為兄今日讓你來,是有件大事要跟你商議?!?p> 靈清子看他神色鄭重,便知此事非同小可,忙凝神靜聽。
“幽冥界這次雖然退去,但其頂尖戰(zhàn)力并未露面,冥帝對昆侖鏡志在必得,雖然他不能輕易來此,但幽冥二使會不會前來也未可知,以我們的修為,等他們來臨之日,或許便是昆侖界滅界之時?!?p> 靈清子沉默片刻,道:“昆侖鏡是祖師所傳,也絕不容有失?!?p> 靈虛子嘆息一聲,“昆侖鏡雖然是諸天神器,但終究只是一個法寶武器。昆侖界里的萬千生靈,才是我們真正要守護與傳承的?!?p> 靈清子目光看向他,掌門的這個決定必定艱難無比,要承擔(dān)失去一界重寶的責(zé)任。
靈虛子接著道:“昆侖鏡我們不必去尋了,若哪一天再次現(xiàn)世,我昆侖界也出現(xiàn)了堪比師父當(dāng)年修為的人,再做計較吧?!?p> “若空侯帶昆侖鏡回來了那?”
“那就讓他再次離開!”
“讓誰離開那?”一道爽朗的聲音突然響起,兩道人影站在了破敗的殘殿內(nèi)。
“空侯?文昱?”靈清子看清來人后,震驚的瞪大了雙眼。
靈清子看向文昱,道:“你小子怎么活下來的?又為何跟他在一起?”
文昱對兩人拱了下手,回道:“當(dāng)日與幽冥界二人激斗,晚輩本應(yīng)形神俱滅,但最后關(guān)頭我的神魂進入了昆侖鏡中,這才保住了一命?!?p> 靈虛子眼內(nèi)光芒一閃,呵呵一笑,道:“萬物皆有因果,小友與昆侖鏡機緣匪淺,甚好……”
空侯突然大叫道:“機緣不淺?我跟昆侖鏡才叫機緣,出了空間亂流,便遇到了黑洞,神魂竟被昆侖鏡收了進去,又遇到了這小子,我們便成為了兄弟,在修羅界恢復(fù)了肉身便回來了……”
空侯喚出昆侖鏡,道:“不負(fù)你倆重托,昆侖鏡還給你們?!钡此麄兩裆悩樱唤械狡婀?,“放心,完好無損?!?p> 靈虛子手一揮,昆侖鏡又飛到了空侯面前,只聽他淡淡道,“昆侖鏡送給你了,你帶它離開吧!”
“什么!送給我?”空侯震驚莫名。
“昆侖鏡的使用口訣你已經(jīng)知曉,但我?guī)煾冈f過,只有達到仙王境,才能發(fā)揮出它的威力。昆侖界守護不了這神器,幽冥界還會來奪取,你把它帶到仙界,等我昆侖界有超越金仙境的強者出現(xiàn),你再帶回來?!?p> 空侯看了眼靈虛子,便知他的大限已經(jīng)不遠,他心底暗嘆一聲,不再多推辭,向三人告別后,便帶著昆侖鏡離開了。
靈虛子也再次閉關(guān),靈清子與文昱走在荒涼的戈壁中,天空昏暗,周圍只有風(fēng)沙肆虐。
靈清子突然開口道:“老夫很是好奇,當(dāng)日你把昆侖鏡放在了哪里?為何沒有被幽冥界那二人取走?”
“那次大戰(zhàn)之前,晚輩曾與其中一個叫鬼蚩的另一半神魂激斗過,當(dāng)時若非前輩出手,晚輩恐怕就被奪舍了?!?p> 靈清子點了點頭,此事他倒是知道。
文昱接著道:“可能與鬼蚩奪舍有關(guān),后來我竟發(fā)現(xiàn)自己體內(nèi)多了一個空間,雖然不大,但卻能隔絕外部世界,所以他們沒有發(fā)覺。”
靈清子一呆,驚嘆道:“果然是神境世界!”
“一般修為達到天仙境才能開辟自己的內(nèi)空間,也就是神境世界。沒想到你只是地仙境就能做到,老夫幾千年來,還從未聽過?!?p> 文昱釋放神魂力量,周圍的風(fēng)沙如同被一股未知力量牽引,緩緩凝成了一把巨劍,橫在上方。
“去!”
巨劍當(dāng)空斬下,戈壁上飛舞的風(fēng)沙頓時向兩邊散去,出現(xiàn)了一道寬達百米,長達數(shù)里的晴朗地帶。
靈清子驚嘆道:“天仙境的神魂!”
“前輩,我的肉身修為在地仙境后期,神魂卻達到了天仙境,這樣對修煉可有什么影響?”
靈清子搖了搖頭,道:“一個修五行陰陽的道家修士,神魂竟然超過了肉身,確實罕見。但你不是常人,沒有壞處,相反卻有巨大好處。但如果你要回神州,就要壓制修為了,否則會引來天劫。天仙境的天劫,你用地仙境的肉身抵抗,怕是沒有活路?!?p> 文昱點了點頭,突然有些疑惑,問道:“前輩怎知鬼蚩二人沒有奪得昆侖鏡?”
靈清子看了他一眼,無奈道:“百年前,老夫感應(yīng)到一股超越天仙境的力量在神州出現(xiàn),等我強行下界趕到時,已經(jīng)來晚了一步,你已經(jīng)被殺死。那二人正準(zhǔn)備跨界逃走,老夫以為他們必然從你身上奪走了昆侖鏡,我殺了他們之后才發(fā)現(xiàn)昆侖鏡并不在他們身上?!?p> 文昱仔細(xì)回憶百年前的那個傍晚,頓時頭痛欲裂,喃喃道:“我當(dāng)時想自爆修為,沒想到卻被一道超越天仙境的力量打斷。也正是如此,我才能撿回一條命。”
“多謝前輩!”
靈清子知道文昱感謝的是他殺了幽冥界那兩人,擺了擺手道:“去見靈漪吧,她若知道你還活著,定會是最開心的那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