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野男人”
沉浸在興奮之中,周慧蘭一晚都沒睡。
她并沒有再去用那井水,生怕自己變化太大被人當成了怪物。
只是那扇被她不小心拽下來的柜子門,算是給了她一個新思路。
這破房子是王建業(yè)的??!
她把組合柜的柜門一個個拽下來,再照原樣關起來,屋子里的電視機、收音機還有錄影機,直接摳開后蓋把里面的線路剪了個稀巴爛,還有王建業(yè)放在家里那寥寥可數(shù)的幾件衣服也被她撕成了碎布條。
看著一地狼藉,她心底的恨意,才稍微紓解了那么一丁點兒。
第二天一早,王靜瑤醒過來的時候,破爛都被周慧蘭掃進了床底下,她把孩子需要的東西整理出了一個小包袱,而她自己那些審美災難的緊身衣服,通通不要了。
洗臉刷牙以后,瑤瑤換上一條雪白紗裙,牽著媽媽的手往外走,看周慧蘭挎著個小包袱,好奇得問道:“媽媽,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瑤瑤也胖,但小孩子五官大,肉嘟嘟的臉蛋配上明艷的五官,可愛的只想讓人伸手去捏,再加上她蹙緊眉頭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周慧蘭到底還是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女兒的小臉蛋。
“你去上幼兒園,媽媽就去找房子,等到晚上媽媽去幼兒園接你,咱們就可以住新家了,再不回這個破地方了?!敝芑厶m穿了一身相對寬松的運動衣,不再緊繃的衣服雖然讓她看起來更加魁梧,卻比的確良牛仔褲舒服了不要太多。
“為什么要去新家?這才是我們的家啊?!蓖蹯o瑤雖然知道媽媽和奶奶又吵架了,但以前她們也吵,媽媽總是默默帶她回家躲幾天也就過去了,怎么這次連家也不要了?
“因為你爸爸犯了很大的錯……”
糾結(jié)了好一會兒,周慧蘭才把那個稱呼說出口,畢竟王建業(yè)曾害死了瑤瑤,還親口說出瑤瑤不是他的女兒那話,他配不上瑤瑤這一聲爸爸。
想到女兒前世的悲慘,再看到眼前軟萌的小可愛,周慧蘭控制不住的眼眶發(fā)紅,鼻子發(fā)酸,可當著女兒的面,她到底沒讓眼淚掉下來,“媽媽不打算原諒他了,連這個房子媽媽也很討厭,所以媽媽要帶瑤瑤換一個房子住,瑤瑤愿意跟著媽媽一起么?”
小丫頭有些無措的看著周慧蘭,突然張開雙臂抱住了她的脖子,“媽媽別難過,瑤瑤喜歡媽媽,瑤瑤才不稀罕爸爸呢!”
當年被下藥經(jīng)過那一晚后,周慧蘭就有了身孕。
王建業(yè)當時承認了周慧蘭肚子里的孩子,倆人才按照長輩的意思匆忙辦了婚禮。
剛結(jié)婚的時候因為她懷孕,王建業(yè)一直睡單位,后來臨到生她胖出了兩個自己,生完孩子的各種苦,繼母不心疼,婆婆不僅不管還嫌棄她生了個女兒,唯一血脈相連的親爹卻覺得不就是生個孩子,每個女人都是那么過來的。
她只能自己默默扛著,所有的郁悶無助都化作了食量,堆積成了越來越不受控制的體型。
而她在帶娃雞飛狗跳,王建業(yè)卻下海開了運輸公司,自那之后,一個月倆人能見一面都算多了,同床共枕,如今細想回去,結(jié)婚那么多年竟是一次也沒有。
王建業(yè)說他從來沒有碰過自己,也說過瑤瑤不是他的女兒,那她被下C藥的那一晚,到底是被誰占了便宜?
不過都不重要了。
周慧蘭使勁兒搖了搖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海中剔除。
她只要知道,瑤瑤跟王建業(yè)那個人渣一毛錢關系都沒有就夠了,至于女兒,她一個人就可以照顧好,犯不著去找那不負責任的混蛋。
清晨的家屬院,充滿了煙火氣。
下夜班的、送孩子的、趕著去上班的……
平常不見多少人的院子,一大早卻是無比的忙亂,每個人都在趕時間,誰也沒心情閑話。
家屬院外的街道上,支了好些賣早點的攤子,各色香氣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究竟哪一家更香。
“媽媽,我想吃粽糕!”
瑤瑤說著就脫開了周慧蘭的手,徑直跑到了門口一個賣粽糕的小攤邊。
賣粽糕的是個老太太,笑嘻嘻的打開大蒸籠,“瑤瑤啊,還是兩塊錢的大份跟媽媽一起吃?”說話間,大大一塊粽糕就已經(jīng)剜進了塑料袋里。
周慧蘭趕緊上前一步,攔住了老太太,“趙姨,要一塊錢的孩子吃,我不吃了?!?p> “早飯不能不吃,餓壞了胃那是一輩子的毛病……”老太太姓趙,經(jīng)常在這兒擺攤也認得周慧蘭,她一邊勸一邊蓋上了籠蓋,伸手就要把那粽糕遞給孩子。
可周慧蘭卻固執(zhí)得擋住了她,“趙姨,真不要這么多,我減肥,孩子吃不完這么些扔了也是浪費。”
“你這孩子,減什么肥啊……”趙姨還想勸,可目光落在周慧蘭身上,到嘴邊的話突然就不知該怎么說了。
眼前的周慧蘭,雖然跟從前一樣魁梧,但那皮膚白得仿佛能發(fā)光,連帶著眉眼都精致了許多,難道真是減肥瘦了?
回想前兩天周慧蘭來買粽糕,好像還不是這樣,趙姨禁不住喃喃:“減了肥,是好看不少……”
聽到媽媽被夸,瑤瑤十分激動,“奶奶,我們今天就買一塊的,不要這么多!”
趙姨這才把粽糕剜了一半回去。
只是看周慧蘭離開,還是忍不住念叨:“就算減肥,也不能硬餓,你們年輕人不知道,這胃啊最嬌貴了,餓壞了那是要一輩子受罪的!”
周慧蘭謝過趙姨,她倒也沒打算硬餓,但是粽糕這種高熱高糖的食物那絕對是不能吃了。
往幼兒園的路上買了兩個鹵雞蛋,被瑤瑤分走一個蛋白,剩下的就算是她一頓飯了。
送完孩子,周慧蘭倒沒急著去找房子,而是先去了醫(yī)院。
王建業(yè)的死活,其實不全在她,最重要的,還是那個從屋里抬出去的男人。
昨天在周家,趙紅英說她偷男人,王建業(yè)說不定還真會跟那個男人合起伙來反咬自己一口,畢竟他本來就是要污蔑自己偷人的。
多活了半輩子,她其實不在乎那些虛名了,但絕因此讓王建業(yè)脫罪。
派出所就近送的,那人就在肉聯(lián)廠的職工醫(yī)院。
周慧蘭把包袱寄存到了護士站,看了病例,才知道那個男人叫吳保國,30歲,未婚,住址填的是安寧市底下的農(nóng)村。
在如今的農(nóng)村,這可是妥妥的大齡單身男青年了。
時間還早,病房里人來人往都是送飯的。
周慧蘭找到了吳保國的病房,旁邊床的病人都不在,他頭上包著紗布,翹著二郎腿躺在床上,精瘦細長的一張臉,三角眼,皮膚黢黑一看就是出慣了苦力的人,嘴里此時叼著根沒點的煙,身邊床頭柜上,還擺了個特別鮮艷的果籃。
前后兩輩子,到此時,周慧蘭才總算看清了這個害了自己半生的男人,想想總還覺得荒唐。
上輩子,她是在睡夢中迷迷糊糊被王建業(yè)打醒的,吳保國跳窗而逃,王建業(yè)卻死抓著她不放,張口閉口直嚷她偷人。
她那會兒也年輕,滿心就想證明自己的清白。
等她反應過來不對勁兒的時候,半個安寧城都傳遍了她偷人的事兒,連帶著女兒都被婆婆教唆著,不肯認她。
現(xiàn)在想想,她根本就沒偷人,干嘛要證明自己,應該死咬著王建業(yè)污蔑才是。
本來優(yōu)哉游哉的吳保國,在看清周慧蘭那一瞬,直接翻過身拿被子把自己囫圇蒙了起來。
周慧蘭上前隔著被子拍了拍他,“吳保國,我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