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自然是怎么努力都不會有結(jié)果的，但總不會無事可做。在一整張亂七八糟的蜘蛛網(wǎng)里，簡哲試圖找出一些不順的地方來在理一理，特別是看到勞累的母親之后。
郝明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看守所，他鐵了心要自己承擔(dān)一切，不會有翻供的可能。但簡哲并不相信余笙韻與所有的一切都沒有關(guān)系。她跟自己姥姥的死是否有關(guān)，是否參與了聶京被拐的案件，這些都顯然還是未解之謎。除此之外，簡哲還覺得在她的周圍還有些違和的地方。
對了，那就是聶昂。
簡哲從瀾宇的口中聽說了他在天臺上看到的事情。聶昂為什么會對余笙韻表現(xiàn)得如此暴躁，卻又似乎很依賴妻子。這讓人不僅疑惑而且擔(dān)心。所以，瀾宇給簡哲打了電話，希望他去問問聶秧有關(guān)她父親的事情。他們都認(rèn)為，這或許會對了解所有事件的全貌有一定的作用。
簡哲以為聶秧在家，便穿好了衣服便去找她。可是，那家里并沒有人應(yīng)門，或許是去拜年了。
既然如此，簡哲也不想回家，把雙手插進(jìn)口袋就下了樓。除了聶昂，他還有別的事情需要弄清楚。
假期的最后一天，盡管很多人要等到正月十五才回流，街上已經(jīng)多了不少準(zhǔn)備上班的人們。
花店已經(jīng)開門營業(yè)了，余笙韻仍舊兢兢業(yè)業(yè)地干活。不知道是不是春節(jié)假期的關(guān)系，還是因花店最近出了不少的事情，光顧花店的人很少。
簡哲走進(jìn)了花店，余笙韻一見就失去了笑容，冷淡地問：“你不是來買花的吧？”
“聽說你上學(xué)的時候是游泳隊的。”簡哲完全不顧及余笙韻的想法，開口就問。
余笙韻聽了簡哲的問話，稍微愣了一下，才說：“是又怎樣？”
“郝明的老板說他是個旱鴨子，但是他在十多年前的暴雨夜掉到江里，卻能游上岸。而我那個會游泳的父親卻死了。你覺得有可能嗎？”簡哲問。
“你是想說，是我將郝明救起來的？還是想說，是我殺了你的父親？”余笙韻直視著簡哲問。
“哦……看來你知道我的父親是誰?！焙喺苷f著竟然笑了出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有一種奇怪的興奮。
余笙韻低下了腦袋，片刻之后長舒了一口氣，靠到簡哲的面前，抬起眼用明澈的雙眸看著簡哲，將柔軟的手掌放到了簡哲的肩上。她柔聲說：“答案真的那么重要嗎？你或許會發(fā)現(xiàn)有更加重要的東西。”
“啪”，簡哲一揮手就把余笙韻的手撥開了。他面無表情地說：“現(xiàn)在不是說哲學(xué)的時候。我只想知道問題的答案?！?p> 太過分了，余笙韻根本就沒有想要跟簡哲講任何高深的事情，只想用原始的本能來解決問題。她又長長地舒了口氣，說：“我本來可以什么都不說。不過，世事也就那樣，本來就沒有什么所謂……沒錯，郝明并不會游泳，是我將他救上岸的?！?p> 余笙韻猶豫了一下才繼續(xù)說：“那年，我還在舞廳工作，認(rèn)識了聶昂。那個晚上雨很大，卻也沒到暴雨的程度。郝明約我出來，想勸我別和聶昂在一起。誰料，我們遇到了一個警察大叔，說是他一直咬著郝明不放。我想，那就是你的父親吧。我們分開跑了，你的父親追著郝明。我有點不放心，反過來追著他們?nèi)ァ５搅私?，我就看到郝明站在欄桿上，你的父親大聲喊他下來自首……郝明是見到我突然出現(xiàn)才腳下打滑，掉進(jìn)江里的。你的父親也第一時間跳了下去。他靠近郝明，卻反而被完全不會游泳，一直胡亂掙扎的郝明抱死了。我看不對勁，也跳了下去……”
“最終，你將郝明救了起來，我的父親就淹死了。”
余笙韻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遇到這種事情，一直保持沉默也是正常的。她對簡哲說：“我不能說問心無愧，但是至少沒有犯罪。要不要對別人透露出來，你自己決定就好了?！?p> “那小聶京和匿名信的事情呢？”簡哲問。
“那些事與我完全無關(guān)。”余笙韻堅定地說。
既然郝明勸余笙韻別和聶昂在一起，那就是說聶京被盜的事情對他并沒有好處。沒有了協(xié)助者的余笙韻犯案的嫌疑自然減低了不少。
一直裝著對郝明毫不關(guān)心，余笙韻的心也夠硬。如果她沒有參與害死葉老太的事情，那簡哲也能理解她對郝明的復(fù)雜感情。這么說來，余笙韻的供述也并沒有什么漏洞。
她是那樣的一個女人，簡哲無論如何無法完全相信她。只是在沒有找到其他問題之前，事情就只能被當(dāng)做是實情。
簡哲又問了聶昂的事情，余笙韻用“那是大人的事情”來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那的確是別人的私事，簡哲也無法逼問。他離開了花店打算去散散步，整理一下思緒，順便到學(xué)校外街的書店去逛一下。那地方并不遠(yuǎn)，走了一會兒便已經(jīng)看到。眼看就要走到，簡哲忽聞背后有人發(fā)出一聲清脆的“嘿”，一只家伙已經(jīng)扒到了他的背上。
那家伙咯咯地笑著，一聽就知道是唐糖。
“請問要去哪里？老奶奶。”簡哲無奈地說著，抓住唐糖的兩條腿就往上托，還認(rèn)真地背了起來。
“去去，去書店?！碧铺侨讨σ庹f。
“好吧，好吧，坐穩(wěn)了。”
書店就在眼前，而唐糖以前也經(jīng)常這么玩，所以簡哲也并沒有介意旁人的目光。誰料，他在書店門前放下那個小妹妹后，卻被拉扯著躲到大門旁邊。
“你不是要進(jìn)去嗎？”簡哲問。
“沒錯，我看看那女裝孔乙己在不在?！碧铺钦f著探出頭去，向書店里瞧去。
書店的木紋書架之間人影晃動，大多都是學(xué)校里的熟面孔，卻沒有像是孔乙己的古代人。
“什么孔乙己？”簡哲問。
“就是偷雜志報紙的狐貍精?！碧铺枪砉硭钏钣^察完，發(fā)現(xiàn)沒有自己要找到人后便挺直了腰板，悠然地走進(jìn)書店。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說清楚的呢？橡皮糖?！焙喺苷f著就揪了一下唐糖的小馬尾。
“就是你那個青梅竹馬的聶秧。我之前看到她在這里偷了雜志和報紙?！碧铺巧酚薪槭碌氐吐曊f。
“什么時候的事情？”簡哲連忙問。
“幾個月前吧……嗯，對了，我是要買些燈籠回家掛的……應(yīng)該是中秋之前吧?！?p> “呃，你怎么不早點對我說呢？”
“嘿，我才不喜歡告密。再說，她肯定是壓力很大，才會干出那種事情來。我怎么能壞了她的事情？”
“你該不會是故意想讓她養(yǎng)成一個壞習(xí)慣吧？”簡哲無奈盯著唐糖看。
“呃……呵呵呵?！碧铺菍擂蔚匦χf，“你，你以為我會因為嫉妒她長了個好看的鼻子，就這樣害她嗎？我，我的心眼才沒有那么壞?！?p> “我倒是覺得你在某一個方面可是很聰明的?！?p> 簡哲說這句話也并沒有挖苦的意思，唐糖也倒是很配合地當(dāng)成了奉承。她紅著臉笑了一下，拿起書店文具架上的一支鉛筆就塞給了簡哲。她說：“你這家伙，真是的。這送給你吧?！?p> 說罷，她笑嘻嘻地就跑走了，仿佛已經(jīng)忘記了她來這里的目的。
“要我自己付錢嗎？”簡哲說著，隨手將鉛筆放回了原處。
已經(jīng)沒有了心情逛書店，簡哲便給聶秧發(fā)了信息，問她在什么地方。聶秧很快就回復(fù)了，說是去見了一次老爸聶昂，已經(jīng)在回來的路上。簡哲覺得這個時機(jī)正好，便把聶秧約到書店來。
十幾分鐘后，聶秧便出現(xiàn)在了書店門口。她看了看店員后，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店員也看到了她，卻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時，才似乎松了口氣。
這一切，簡哲都看在了眼里，證明唐糖并沒有撒謊。況且，即便唐糖有時候會有點壞點子，也不至于誣蔑人。
“走吧，請你喝奶茶。”簡哲突然從一個書架后面跑了出來，拉著聶秧的手臂就出了門。
被嚇了一跳的聶秧并不討厭被簡哲這樣拉著，順從地跟著他來到了街對面的一間奶茶店。店里已經(jīng)擠滿了學(xué)生，簡哲便買了兩杯，和聶秧一起走到學(xué)校的操場邊沿的椅子上坐下。
仿佛是黎明前的黑暗般，校園里安靜得出奇。
兩人就像是兄弟姐妹一樣，經(jīng)常獨處也不會有任何羞澀或?qū)擂?。可是，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在這樣廣闊而寧靜的空間里，聶秧顯得特別的動人。她理了理長發(fā)，看著簡哲笑了一下。
簡哲不想破壞這樣和諧的氣氛，說到唇邊的話卻說不出口。誰料，聶秧卻說：“怎么了？突然約我出來。”
“呃，一定要有事嗎？”簡哲問。
“我對你太了解了，不是嗎？”聶秧笑著說。
簡哲笑了，不知道是尬笑還是傻笑。他并沒有問聶秧偷書的事情，而是問起了聶昂。
“你問他干嘛？”聶秧有點不悅地說。
簡哲掂量了一下，不想對聶秧撒謊，便將瀾宇所見到的那個摔東西的聶昂，以及余笙韻如何讓聶昂穩(wěn)定下來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看起來很正常吧……與平常一樣地讓人嫌惡。”聶秧說。
“不，我希望你先別用偏見來看待這件事。”簡哲說，“仔細(xì)想想，聶叔叔有什么細(xì)微的不妥，這或許是很有用的信息?！?p> “嗯……”聶秧用食指頂住下巴想了片刻，手一攤便說：“他在我面前可就是個普通人，我實在找不到他的問題呢。不過呢……”她說著，從隨身的斜挎包里掏出了一串鑰匙。
“這是誰的鑰匙？”
“我偷老爸的。他今晚要去給領(lǐng)導(dǎo)灌酒，那狐貍精也得陪著去，家里沒人。人走到外面就不是自己了，只有到他家里才能看清楚他，不是嗎？”聶秧說。
“神偷”聶秧說得很有道理，她沒有跟聶昂住在一起，自然不了解聶昂隱藏的秘密。趁著主人不在去闖空門固然不好，但是聶秧同行的話，頂多就是挨罵而已。于是，簡哲還是同意了那樣的一次行動，雖然聶秧已經(jīng)偷盜成性。
“你用什么借口跟芬姨說？”簡哲關(guān)切且同情地問。
“不用呢。”聶秧狡黠地笑著說，“她說去見一個朋友，幾天前就去了澳門，沒那么快回來。”
“澳……門……”簡哲心里起了個疙瘩，但并不敢表現(xiàn)出來。
他想起了上次在聶秧家吃飯時，林芬表現(xiàn)出來的一絲特別異常，卻不知道和這次外出有沒有關(guān)系。
回到家里，蒙靜還在睡覺。簡哲連請假的步驟都跳過了，直接出門去找聶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