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趙伯益的死訊從趙氏的府邸傳到趙一凡辦差的桌案前,才有了第一次入夢。
趙伯益第二次入趙一凡的夢,已經(jīng)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時間就在趙一凡率親軍覆滅范氏和中行氏最后封地的那天晚上。
那從來都不是一場好夢,夢中沒有浮現(xiàn)任何現(xiàn)實中熟悉的場景,趙一凡什么都看不到,就像孤身沉入最深的夜一樣。腳下是薄霧冥冥,透著一股清香,倘若沉溺太久的話,還是能聞到一股血的味道,讓人惡心。
在夢中,趙伯益還是第一次夢中的樣子,低著頭,披散的長發(fā),身體挺的筆直,雙臂直直的向下,一身純白的衣衫,不見半點灰塵??谥兄貜椭痪湓挘耙约易謇鏋橹?。”
而與當年不同,趙一凡這次決心不再看看許久未見的親人模樣。
他同樣低下頭,貼向趙伯益蒼白的臉,嘲笑著已經(jīng)死去十四年的親哥哥,
“你看你,永遠都這樣,嘴上說著那些自欺欺人的話,做著那些自欺欺人的事,然后到最后沒人感謝你,他們絕對不會去懷念一個失敗者。”
趙一凡死死地拽著夢中人的身體,讓他無法折騰出任何動靜,接著自顧自地說,
“我等這天已經(jīng)很久了,你知道嗎?哥哥!”
趙一凡已經(jīng)想不起來十四年前他回到家服喪時的場景了,也想不起來那晚守夜時父親趙鞅單獨叫走他,對他說的話了。只是時不時腦海里還能浮現(xiàn)一些十四年間被“驅(qū)逐”戍邊的舊事,從一個無名小卒做起,然后接手邊鎮(zhèn)防線軍隊。
“我想了很長時間,如果沒有范氏家主那樣愚蠢的舉動,作為趙范兩家結晶的你和我會有和今天不一樣的結局嗎?”
終是很久沒再夢見趙伯益了,這一刻趙一凡傾訴了很多話,自己也不在意被牢牢困住的趙伯益有沒有在聽。趙伯益原本還掙扎想要掙脫束縛的身子也慢慢地平息,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童年時代的兄弟倆,哥哥靜靜地在一旁聽著弟弟哭,聽著他在外面被人欺負,然后抬起手撫慰弟弟的頭......
一剎那,弟弟醒了。趙一凡忍了很多年的淚終究還是流下來了,熟悉的身影消散在夢中,壓抑的感情隨著夢醒再度塞回心里,身邊和眼前只有值崗的士卒和冷到令人發(fā)抖的冷風。
今夜是趙一凡苦等了十四年之久的一夜,而今夜他將以這世間最令人發(fā)指的行為報復這個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家族。
范氏最后的地盤,是一個已經(jīng)殘破不堪的小城,坐落在最荒涼的群山終點,駐守著一群孤無可靠的人們。
十四年前,那場世家的戰(zhàn)爭由趙氏取得勝利后,趙鞅下令殺死這座城中范氏家族的男子,無論年長年幼,也不區(qū)別范家的分支......
而如今趙家最兇殘的隊伍在內(nèi)應的輔助下靜悄悄的進入了這座城,一群各國的重刑犯、死刑囚、亡命徒明晃晃地砸開了各家的屋門,然后城中各處硝煙四起,女性的哭喊聲響徹整個夜空。
直至清晨,趙一凡才在自己少量的親衛(wèi)陪同中進入了這座城。不過天上未見日出的亮,卻見陰云不散的蒙。
街上是被扯得粉碎的粗衣碎片,赤裸身軀的女性尸體橫七豎八地隨意丟棄在街道兩旁;身著甲胄的趙氏士卒混亂踩在尸體上,而他們每個人兩個胳膊下各搭著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陪同自己觀賞上司進駐此城;城門直通往城中心的石路上,被抓的青壯年男性雙手雙腳用最粗糙的麻繩困住,彼此肩靠肩平鋪在地上,軍隊里的盾牌嚴嚴實實地鋪在他們身上。
左右對稱,隊伍整齊的親衛(wèi)將趙一凡護在隊伍正中心。他們騎著馬慢慢悠悠地踩在這條肉身鋪成的道路上,向前走的很慢,但每個馬蹄“落地”的時候卻都很重。
躺在下面的人是正面向上的,走在正中間的趙一凡每次都會踩在他們的肚子上,就像是一塊小錘狠狠地砸在腹中;走在兩邊的親衛(wèi)皆會踩在他們的四肢上,下面的人胖瘦不一,有時候會形成顛簸的感覺,所以親衛(wèi)的馬蹄一直都在加重。
碎骨之聲,內(nèi)臟被踩爆后人們口噴鮮血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難以忍受疼痛的哭喊聲,趙氏士卒滿足的叫囂聲和大笑聲。這些聲音從道路兩側(cè),四面八方蜂擁而入趙一凡的耳蝸,大腦將這些痛苦的、快樂的、哀嚎的、哭泣的、雜七雜八的聲音譜寫成一首對他而言美妙的樂曲。
“嗯~......”趙一凡滿足地呼出一口濁氣,仿佛帶走了他身上所有的疲憊,“哼......刺激!”
嘴角勾出淺淺的笑,趙一凡的心理得到巨大的滿足。
血肉搭成的路,馬蹄終于踏到了盡頭,親衛(wèi)跟著趙一凡一塊下了馬,緊密地站在趙一凡身后。趙一凡面向放蕩形骸的士卒,自傲地說:“將士們,就陪送到這里吧。我還有點私事要處理,這段時間大家就好好享受自己取得的‘勝利果實’吧!”趙一凡笑著離去,親衛(wèi)們則緊隨在他身后。
趙一凡的話贏得了士卒們的歡呼聲,他們彼此高呼歡笑,像一群惡鬼在城中四散開。今日,這座孤城的天空迎來第三波痛苦的逃難聲和興奮的淫笑聲。
孤城的最深處是孤零零的范氏宅邸,這里是昨夜唯一沒有被趙氏暴徒們?nèi)局傅牡胤?。因為昨晚夜襲之前,趙一凡就提過醒,軍中沒人敢違抗他的命令,除非他們不想再參與下次攻伐后的“享受”環(huán)節(jié)。
外表看上去還算巍峨的宅邸,內(nèi)部實際上早已是雜草橫生,破敗不堪。正屋的中間是一群瑟瑟發(fā)抖的女性,身上的穿著和外面的窮苦人家沒有什么區(qū)別,若不是長的還有幾分姿色,或許誰都看不出來她們曾是世家藏于深院,言歡享樂的美女。
這群女性包圍的正中心是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婦人,沒錯她就是趙一凡的外祖母、曾經(jīng)范氏家主的正妻。老婦人拖著孱弱的身軀,踉踉蹌蹌地走向趙一凡,晃晃悠悠地舉起拐杖,直直地指向趙一凡的面龐,氣憤地痛罵:“一凡,你這個畜生!”
緊靠趙一凡右手邊的一個親衛(wèi)迅速抽劍斬斷了距離趙一凡的鼻眶僅一厘的拐杖,老人被迅速的一斬閃倒。年老體弱的婦人,倒在地上后再也爬不起來,可憐地咳嗽。
趙一凡蹲下身去,湊在老婦人的耳邊戲虐道:“隨你怎么說!”
說完,趙一凡站起身,掃視了下正屋里彼此擁簇的女子們,剛才那一刻嚇得她們再度緊緊地擠著,不管僅剩的縫隙,不管緊擁后的身邊空氣是如此的窒息,或許只有這樣做才能獲得心中最緊缺的安寧。
趙一凡面向這些女子,感慨道:“十四年前的那場趙范之戰(zhàn)我并沒有參與過,那時候我才十四歲,在其它地方辦差。范家男丁被誅絕后,這十四年間你們竟然沒有逃走,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怎么度過的,但那樣的日子到今天就為止了?!?p> 范氏女眷們以為自己終于安全了,不會死也不會受辱??墒勤w一凡緊隨其后的命令,讓她們再度墜入冰窖,像遭受刺激的羊群,四散逃竄。
“據(jù)說當年被誅殺的范家男丁是草草地埋在了范家宅邸的后面,參與過十四年前趙范之戰(zhàn)的老兵出列,帶我去當年掩埋范家男丁的地方。而剩下的親衛(wèi)們,辛苦你們了?,F(xiàn)在到你們痛痛快快的‘玩耍’了。”
一部分親衛(wèi)自覺地堵住了正屋的大門和各個出口,他們并不急躁,因為過段時間就會輪到他們;另一部分親衛(wèi)像惡狼一樣撲向逃竄的女性們,或戲耍,或急切,笑聲不斷;僅剩的一些老兵們則領著趙一凡離開了這個鬼哭狼嚎的地方。
他是閉著眼睛走的,不緊不慢,身后的哭泣聲和奸笑聲;狂逃的腳步聲和咒罵的廝打聲,混雜的聲音刺激著趙一凡身上的每一個毛孔,血液都仿佛加速,在全身奔流。
“呃~......痛快?!壁w一凡松松肩,輕吐一陣舒服的呼聲。
在老兵們的指引下,將趙一凡帶向了正屋的正后面。
映入眼簾的是一處荒地,枯槁雜草長的也有人腰那般高,在風的吹動下,四處搖晃。他們仔細地看,還能在隱約間看清雜草影中裸漏于地面的白骨。
當年趙鞅的軍隊打入這座城后,面對四散而逃的范家男性宗室成員,四處派兵搜尋,最終逮捕了包括家主一家老中幼在內(nèi)整個范氏僅剩的男性。
整個范氏的男丁,在那天均被趙鞅斬首,據(jù)說連剛出生的嬰兒都未曾放過。尸體太多了,甚至來不及沒有掩埋。十四年一晃而過,范氏的女眷也因為恐懼也不敢踏入這片土地,漸漸的也就變成現(xiàn)在的模樣。
雖說骨骸沒被土地淹沒,省下來很多精力,也不用再費大力氣掘墓了,至少趙一凡還真曾這么想過;但現(xiàn)在要清點這里的白骨卻也變得困難許多,趙一凡沒有那么多心情去等。既然如此,那就讓范氏的男丁和女眷去團聚吧。
親衛(wèi)老兵們知曉了趙一凡的想法,便趟進荒草的最深處,也是看起來比較中間的地方。他們著手按趙一凡的吩咐向下挖坑。
在親衛(wèi)挖掘那個坑的時候,此時的天空中突然凝聚起一團一團烏云,剛才還輕撫荒草的風也再突然變得狂暴迅猛了些。彎下腰親衛(wèi)們紛紛停下了手頭的工作,挺直身看看天,然后大叫后跑向趙一凡,大喊大叫,哭著對趙一凡喊:“將軍,這怕是有鬼怪作祟。”
趙一凡聽后不免發(fā)笑,他也理解親衛(wèi)的擔憂,害怕是范氏男丁的怨念纏上自己。旁人或許會害怕避而遠之,可趙一凡從不害怕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
天狩劍是他在伐代國之時從代國國君身邊祭祀手中奪過來的,據(jù)那位雙目失明的祭祀所說,劍有解語,“天狩者,持武‘代天巡狩’?!壁w一凡是代替天來討伐這個地方的,所以......
劍出,寒光一閃,持武直指烏云,趙一凡大笑道,“各位叔舅是在外甥身上耀武揚威來了?可笑之至!一個將亡之族,即滅之家,一個個裸露于荒野之骨,還擺什么威風!家父趙鞅親手滅了你們,身為兒子我也敢讓你們這些孤魂野鬼再歷死亡!既知我意,還不快散?!?p> 話畢,烏云消散,狂風休止,不過天仍未放晴,始終像一開始那樣,灰蒙蒙。
看到這,親衛(wèi)們也不談什么內(nèi)心恐懼了,速速地挖好了埋尸的坑,等著范家女眷的到來。
收到指示,正屋的親衛(wèi)成群結隊的還在邊穿衣服邊往府邸后面趕,這條隊伍最后是剛才被蹂躪的女眷,她們身上青一塊紫一塊,亂糟的頭發(fā)如同鳥窩,嘴角邊還有紅艷血漬,細細地抽泣聲攪擾了負責看著她們的親衛(wèi),這幫惡漢還在對剛才的事回味著,對被打斷時憤懣,不堪其擾他們高高揚起馬鞭,肆意地抽打在她們的身上,邊打變笑,邊打邊逃。
范家女眷看到那個為她們而挖掘的深坑,頓時就明白了所有,她們不再為所受的凌辱和傷害而哭,只是每個人都先走到趙一凡的身邊,再從他的身邊走向終局。
趙一凡始終面無表情地看著范氏女眷走向他,然后繞過他,再走向為她們挖好的深坑,最終在親衛(wèi)的指引下又跳進去。
每個經(jīng)過他身邊的女眷對他不再害怕,而是抬起頭高傲地鄙夷他。面對最終的結局,她們已經(jīng)不怕死了,她們也不再畏懼這個趙氏與范氏結合后誕生下的惡鬼頭子了。
一凡死死地盯著她們一個一個地跳進去,沒有表情的臉,狠狠咬緊的牙關,死死攥成拳的手,他又急迫地對著站在坑邊守著的親衛(wèi)喊叫:“讓她們跳下去就完了嗎?拿馬鞭狠狠地抽,死死地抽,抽到她們哀嚎,抽到她們血流干,抽到她們體無完膚。”
親衛(wèi)們聽后也趕緊照做,一條條鞭子高高揚起,死死地、重重地甩下去。可無論親衛(wèi)們?nèi)绾斡昧?,如何野蠻,坑內(nèi)再也沒有聲音傳出來,除了鞭子抽在人身上的響聲。
坑內(nèi)的人死死地咬緊嘴唇,血流成河,血痕炙熱;親衛(wèi)的鞭撻始終沒有停過,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狠,卻始終沒有任何聲音。
親衛(wèi)的統(tǒng)領李庭看出了趙一凡的暴躁和腦怒,他奪過一個親衛(wèi)的鞭子,咬緊牙,將渾身的力氣揚起,馬鞭在空中劃過一道圓弧,像條毒蛇一樣撕咬在坑內(nèi)某個女子背后。
吃了如此奮力的一鞭,李庭親眼看著她即使昏死過去,也沒有因疼痛喊出一聲。
趙一凡看見揚起的馬鞭走過的弧線,除了最響的受擊之聲,之后就什么都沒了。
他氣憤地狂笑,笑聲讓親衛(wèi)們的鞭打也慢慢的停了。只聽見趙一凡輕飄飄地說:“就到這,埋了吧!”
他離開了這兒,只能隱約聽到揚土落地的聲音,別的他想要的聲音再也沒有了。本來還深受刺激的身軀這時再度迎來更強烈的刺激,和之前不同的是,原先的感受只會讓他渾身舒爽,之后的感受只覺得難受,血液變熱,如同一團團火一樣炙烤他的全身。
正屋的一個最顯眼的支柱旁,躺著頭破血流的老婦人,柱子上還能清晰地看到撞擊的凹痕,趙一凡沒有管她,急切地走出這座宅邸,在這里他多待一秒便多一刻那種燒烤全身的痛苦。
自己改改
憋了三周,寫寫停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