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面前有兩條路
“世子……”這句話哽噎而出后,蒲元雙手將菜刀舉過頭頂,以頭觸地,長跪不起。
眾人能看到這個鐵一般的漢子渾身顫抖,已經(jīng)泣不成聲。
大漢以農(nóng)立國,以士治國,匠人地位很低,能為漢中王鑄劍已是蒲元的無上榮光。沒想到,世子竟然將天賜神兵贈予他,而且還在朝堂諸公面前直言寶刀贈英雄!
就是鐵打的漢子也難免動容。
打鐵匠真情流露,抬起頭時,煙火色的面龐上涕淚交流,“草民多謝世子知遇之恩,豁出全家性命,也要為大王和世子各造出一件神兵護(hù)體,否則草民提頭來見?!?p> 朝堂眾人看了看劉禪,又看了看跪倒在地的蒲元,場面確實感人,但是很多官員卻感覺莫名其妙。
世子這是在拉攏人心嗎?
很明顯,是的。連如此神異的寶刀都贈出去了,要說不是為了拉攏人心,誰信呢?
可是拉攏對象……只是一個鐵匠!
即便他打鐵打得好,但仍然是個鐵匠而已,值得下這么大的本錢去拉攏?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千金買馬骨?
也不對啊,人家千金買馬骨的典故,買的也是千里馬之骨,而蒲元只不過是一個打鐵的,要說世子想要借此招攬?zhí)煜麓蜩F的匠人,這也太無稽之談了。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眾人便將其異常舉動歸結(jié)為——世子是個敗家子!
拿一把神兵拉攏一個鐵匠,而這鐵匠鑄造的所謂王劍剛剛被神兵砍為兩段。這買賣邏輯就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
“其實……”劉禪遲疑一下,轉(zhuǎn)頭看了看劉備,見老劉微微點了點頭,這才繼續(xù)道,“其實為大王及本世子打造一件神兵,不如給前方的將士們打造百件利器,趁手的兵器就要分配到最需要的人手中,品質(zhì)未必一定要削鐵如泥,但要大幅超過魏兵、吳兵,我以為這應(yīng)該是先生當(dāng)前的首要任務(wù)。”
一直站在那里穩(wěn)如泰山處變不驚的諸葛亮突然眼睛一亮,停下了手中的扇扇動作,道:“世子此言大妙,不過以蒲先生一人之能,定然難以完成為將士換裝利器的重任,不如先生就到軍師府作一名曹掾,專門負(fù)責(zé)兵器的改良與打制,亮可以令匠作營全力配合?!?p> “如此甚好!”劉備也回過味來了,自己得一柄良劍,與全軍裝備改良相比,孰輕孰重,他還是看得比較清楚的。
如果換一個昏君,或許不會這么想,但顯然,劉備不是昏君,親身經(jīng)歷大小戰(zhàn)事成百上千場,擁有一支裝備利器的軍伍是多么重要,他最有體會。
“多謝大王!多謝世子!多謝軍師!”蒲元喜不自甚,我一個低賤的打鐵匠突然進(jìn)入軍師府當(dāng)官了,可謂魚躍龍門,祖墳上冒了青煙。
若是再立上幾次大功,加官晉爵、金銀財帛自然是少不了,從此以后就改換門庭、光宗耀祖了。
東漢末年的籍貫等級森嚴(yán),一個工匠想要進(jìn)入士林官場,比登天還難,那些家資萬貫的豪強(qiáng)們哪個不是擠破腦袋想要躋身官場,好提高身份地位?
但是官場卻被士族們把控,庶族以及普通百姓根本沒有晉升空間,雖然東漢末年的戰(zhàn)亂讓這種階層固化有所松動,但是一個普通鐵匠突然到統(tǒng)管軍政大事的軍師府當(dāng)官,這是蒲元之前抓破腦袋也不敢想的。
“好了,蒲先生到軍師府報到去吧。”劉備揮了揮手,道,“孤王用人不拘一格,賞罰分明,只要精忠報國,建立功勛,孤一定大加賞賜!”
蒲元千恩萬謝地去了。再無其他大事可議,黃門郎高聲宣布退朝。
散朝之后,劉禪并沒有多作逗留,他現(xiàn)在只想回自己的窩里美美地睡個飽覺,然后再適時安排下一輪修仙。
“恭喜世子?!蓖蝗灰粋€聲音傳來,劉禪轉(zhuǎn)頭看去,卻是劉封。
“打仗不是修仙,更不是兒戲?!眲⒎庑Φ溃暗稑専o眼,敵人不會因為你是世子就遷就你,反而因為你是世子而想盡辦法要殺死你。所以……”
“你面前有兩條路,一條是活路,一條是死路,你選哪一條?”沒等劉封說完,劉禪便淡淡地說道。
正眼都懶得理身邊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dá)的家伙。
劉封孔武有力,武力在劉備麾下的二代之中,也能排在前列,就是腦回路不多。
“什么意思?”劉封沒有回過味來,疑惑地問道。
“想死,你就繼續(xù)與本世子作對,甚至費盡心機(jī)把我廢了,你自己當(dāng)這個世子——這是取死之道,死得很快很直接!”
“想活,你就回去把挑撥是非的歹人殺了,專心建功立業(yè),父王復(fù)興漢室之際,你的功勞也必然是潑天般大——這自然是活路,而且活得很好!”
“路是你自己走的,是死是活,自己去選?!眲⒍U說完便徑直離開,只留劉封一人呆立在那里。
“你嚇我?我劉封豈是被嚇大的?”有那么一瞬間,劉封想要脫口而出這樣的說辭,為自己鼓勁壯膽。
但是理性告訴他,自己目前似乎在取死之路上越走越遠(yuǎn)。
自己此次從上庸回來,今天是第一次見到世子劉禪,但是我對他都做了什么?
劉封回想起今早上朝前后自己的所做所為,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我是要與阿斗爭奪世子之位嗎?沒想過。
我是要把阿斗搞臭甚至搞死嗎?也沒有打算。
事實上無論自己如何使陰招下絆子,只要劉禪不犯大的錯誤,甚至只要他不死,這世子之位就與自己無關(guān)。
“那我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他又怎么知道有人挑撥?”劉封想不通,“剛才在朝堂之上我提出讓世子代父出征,朝臣們看我的目光很奇怪,父王和軍師的眼神似乎也不對。”
劉封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妙,一時也想不出應(yīng)對之策,當(dāng)即回營,收拾行囊,押著糧草急匆匆往上庸去了。
他要趕緊逃離這個成都,覺得似乎誰都能把他看穿,而他卻看不透任何人。
如果劉禪知道他此刻的心態(tài),肯定會想到一句前世流行過的老梗:城市套路深,我要回農(nóng)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