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安府
安家不愧為揚(yáng)州城的大戶,光宅子便占了半條街,店面鋪子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一路上安逸給他們介紹著自家產(chǎn)業(yè),頗有幾分指點(diǎn)江山的意味。
裴寶珠內(nèi)心震撼,悄悄望了眼謝長恭,后者氣定神閑地坐在她身側(cè),握著她的手不辨心思。
安家此等財力,雄厚程度堪比國庫了吧?表哥看見也要眼紅!難怪都說江南富庶!
到了安家,門口候著大批下人。
“恭迎大少爺回府,給兩位貴客請安?!?p> 安逸踩著小廝的背下了馬車,裴寶珠揮揮手,利落地跳下車。
“我瞧著夫人動作輕盈,可是習(xí)武之人?”
裴寶珠笑著點(diǎn)頭:“我不喜琴棋女紅,唯獨(dú)對鞭子棍棒感興趣,阿娘便為我尋了師父?!?p> “夫人好毅力?!?p> 他幼時也曾想學(xué)武。
可他是安家的寶貝命根子,細(xì)皮嫩肉的養(yǎng)大,安家長輩哪舍得他受苦,沒幾日就將習(xí)武師父趕走了。
謝長恭聽他一口一聲夫人,漸漸不爽,“內(nèi)子姓裴我姓謝?!?p> 安逸惱了撓頭,歉意道:“在下失禮,謝公子勿惱?!?p> “謝夫人謝公子,里邊請?!?p> 謝長恭勾唇,這家伙還挺上道。
“祖母去寺廟小住,父親前往別處查賬,若有招待不周還請見諒?!?p> “安少爺客氣,不怪我們叨擾才好?!?p> “謝夫人是我的恩人,您千萬別客氣!”
晚餐準(zhǔn)備的十分豐盛,一頓飯吃的賓主皆歡,飯后安逸讓人安排了臺子戲,直至深夜他們才回到客房。
當(dāng)然,只有一個房間。
裴寶珠飲了酒,頭腦略有些昏沉,指著謝長恭道:“姓謝的,怎么哪哪都有你?給本郡主滾開!”
謝長恭哭笑不得:喝了一杯便醉成這樣?
他倒了杯茶水,一手?jǐn)堖^她將她按在膝上,另一手端起茶水喂到她嘴邊:“喝點(diǎn)茶醒醒酒。”
裴寶珠腦袋左右晃動,拒接:“不要!你走開!”
“本郡主鞭子呢?彩月!”她眼神朦朧,“我跟姓謝的大戰(zhàn)三百回合!”
“……”謝長恭笑得愈發(fā)溫柔,眼神卻越危險。
裴寶珠莫名覺得有些冷,摩挲著胳膊朝熱源靠近。
謝長恭被她拱了個滿懷,火氣頓時消散:“真拿你沒辦法?!?p> 他捏起裴寶珠的下巴防止她亂動,另一只手快準(zhǔn)狠的給她喂水,她小口小口的啜著水,模樣可愛極了。
謝長恭眸色變深,湊到她耳邊聲音低?。骸叭舨皇菆龊喜粚?,非辦了你…”
好像有蚊子在耳邊嗡嗡作響,裴寶珠眉頭緊皺,抬手驅(qū)趕。
“啪”謝長恭躲閃不及,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巴掌,白皙的俊臉頂著紅巴掌印格外顯眼。
謝長恭黑線:“喂!你故意的是嗎?”
回應(yīng)他的是某人哼唧聲。
謝長恭深呼一口氣,招呼青女進(jìn)來給她換衣裳,他自己則跑去浴室沖涼。
半刻鐘后,收拾妥當(dāng)?shù)闹x長恭推開房門,躺在床的外側(cè)。
“…”
清晨,裴寶珠渾身酸痛,仿佛坐了一日馬車,顛簸的快散架。
胸口沉悶憋的喘不上氣,她睜開眼睛,看清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她腦袋下枕著謝長恭的胳膊,他的另一條胳膊搭在她胸口,所以她覺得喘不上氣,他的腿也不客氣,上下將她的兩腿夾住,動彈不得。
裴寶珠:“……”
怪道一覺過后渾身難受!這個家伙睡姿差極了!
謝長恭依舊睡著,白皙細(xì)膩的臉幾乎看不到毛孔,皮膚好到令她嫉妒,睡夢中蹙著眉心,讓人舍不得吵醒他。
前提是他沒有惹到她!
“謝長恭!你給我起來!”
他黑長的睫毛動了動,睡眼惺忪地看了她一眼:“再睡會兒?!?p> “呼”裴寶珠運(yùn)氣,用力蹬了蹬腳,語氣不善:“睡什么睡!你讓我怎么睡!”
謝長恭睜開眼,片刻后意識回籠,嘴角勾笑:“原來小九也曉得這個道理啊?!?p> “你什么意思?”
謝長恭放開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你知道自己睡姿有多差嗎?”
裴寶珠:“?”
“你少污蔑人!”
她坐起身捶了他一拳。
謝長恭嘆了口氣,臉湊到她面前,用手指了指他的眼底,“看,這就是證據(jù)?!?p> 他眼底黑黑的,看上去沒睡好。
“應(yīng)…應(yīng)該不會吧?”裴寶珠眼神躲閃,底氣不足。
“哎,好在小爺力氣大,不然被你踹到床下可丟人了?!?p> 昨晚他躺到床上才入睡不久,她一腳踹來,瞬間驚醒,要不是意識到是她睡在身邊生生止住反擊的動作,她現(xiàn)在…
他嘆了口氣,將她往里面挪了挪,沒過多久,她腳又踢了過來,甚至連手也用上了,好像夢里在與人打架,撕扯拉踩,睡著的她居然比平日更難纏!
折騰了一夜,臨天亮前他才一不做二不休,手腳并用把她壓制住。
裴寶珠羞紅臉:“你繼續(xù)睡會吧。”
“罷了,今日還有事去辦?!?p> “不是忙完了嗎?”
謝長恭捏了下她的臉:“我的話你未聽完,實際上,我已找到岳父大人。”
“…什么?”裴寶珠愣了一下。
“等下我去接岳父大人京城,你在安家等我?!?p> 裴寶珠用力抿唇:“他…他可好?”
“見到面便知道了?!敝x長恭故意賣關(guān)子。
是啊,見了面就知道了。
青女敲了敲門:“主子。”
謝長恭穿好衣服,坐到桌邊,裴寶珠說道:“你進(jìn)來吧?!?p> “安大少派人來問,今日是否出去逛逛?”
“替我更衣,我親自回他。”
“…”
“咦?謝公子要出城?”
謝長恭挑眉:“不方便嗎?”
安逸拉過他,神秘兮兮道:“你不曉得,官府最近在抓人,說是有大盜,城門不好過。”
“大盜?”
“切,說是大盜,不過是他們?nèi)便y子抽油水呢!”安逸鄙夷。
“那群當(dāng)差的黑著呢,你這種外鄉(xiāng)人定要被他們狠狠宰一頓!”
“這可怎么辦?我們出來的急,沒帶太多現(xiàn)銀…附近可有銀號兌錢?”
“不用那么麻煩,我陪你一起出城,他們要給我安逸面子!”
安家有錢,在官府是掛了名號的,每年的商稅占了收成的三分之一,誰敢不給安大少爺面子?
馬車上,謝長恭和安逸閑聊。
“揚(yáng)州的縣令是周富陽周大人嗎?”
“謝兄弟說的不錯,正是周富陽,他啊可不簡單!”
“他是十五年的狀元,得陛下賞識下放到揚(yáng)州,據(jù)說回調(diào)就能當(dāng)上一品大官呢!”
謝長恭搖頭:“別開玩笑了,區(qū)區(qū)一個縣令想坐到一品的位置,不知要熬多少年呢!”
“謝兄弟你別不信!周富陽的岳父你曉得是誰?”
“難不成是什么貴人?”
安逸小聲說道:“兩江總督薛望,雖然只是薛大人的庶女,但據(jù)說十分得薛大人的喜愛,連帶周富陽在薛大人面前很得臉。”
“薛大人還不幫幫女婿?”
“是啊…是得幫幫?!敝x長恭笑意漸涼,想不到來了趟揚(yáng)州,居然有意外收獲。
安家。
“謝夫人,您嘗嘗這道菜!”
“還有這道,是廚房新研究出來的菜!”
“您先吃這個!夫君最喜歡的炸鵪鶉!”
“…”
三個女人一臺戲,七個女人…
亂如麻!
裴寶珠被吵的頭疼,僵笑著看安逸的夫人們吵鬧。
七個環(huán)肥燕瘦的女人,美的各有特色,也難怪茉兒控訴他妻室多,不愿意嫁,一頓飯的功夫,她耳朵快失聰了!
她們熱情的她招架不住,裴寶珠對安逸升起濃濃的敬佩之情,能同時哄好這么多老婆,也是一門本事。
“謝夫人您千萬別客氣,夫君交代我們了,您是他的貴客,一定要招待好您!”
裴寶珠淺笑頷首,這位是三夫人還是五夫人來著?
年紀(jì)最小的七夫人道:“說來我們姐妹也要感謝您才是?!?p> “七妹說得對,要不是您將那小蹄子送進(jìn)官府,她真進(jìn)了門府里安生不了!”
裴寶珠默默點(diǎn)頭。
眼前七個夫人雖然吵吵鬧鬧不時斗嘴,氛圍還算輕松,相處頗為和諧,茉兒心機(jī)深,進(jìn)了安家必然生事,安逸的后院怕是要亂。
“哼,虧得她自己作死,否則咱們姐妹一人一天,她來了怎么安排?”
“咳…”裴寶珠嗆了口茶。
一人一天?安大少身子不錯…
“呀!謝夫人您小心些!”
幾人擠開青女,又是遞帕子又是給她拍背順氣,井井有條,熟練極了。
安大少太會享受了!
若她是個男人,也要娶上幾個老婆伺候自己,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噓寒問暖打情罵俏,想想就很美妙!
“好了,你們收斂點(diǎn),別嚇到謝夫人?!?p> 安逸的正牌夫人金氏出聲。
“是,大姐。”
“謝夫人別拘束,夫君臨走前說他們許要天黑才回來,您有什么需求一定告訴下人?!?p> 金夫人比其他幾位夫人大氣端莊,裴寶珠松了口氣。
管事走進(jìn)屋:“大夫人,周夫人來了。”
金夫人動作頓了下:“請她進(jìn)來?!彼樜⒊?,暗道周夫人來的不是時機(jī)。
她為難起來。
平日她們姐妹聚在一起說話無妨,但貴客面前,讓她們招待多少失禮,偏周夫人那邊也丟不得,這怎么是好?
二夫人進(jìn)府早,明白事理:“不妨讓謝夫人跟著同去花廳說說話?”
她眼光精細(xì),能夠看出謝氏夫婦錦衣玉袍,身份不凡,見個縣令夫人不在話下。
說不準(zhǔn)…
她還能再幫安家一個大忙呢…
裴寶珠最終還是跟著一起了,客隨主便。
她與金夫人剛走到花房門口,就聽見里頭一道尖銳刻薄的女聲:“這是去年的陳茶吧?你在糊弄本夫人?”
裴寶珠皺眉,上門做客如此失禮,這個周夫人不是個好相與的性子。
“銀兒,重新泡一杯,便拿父親上個月剛帶回的龍井?!苯鸱蛉俗哌M(jìn)去,吩咐貼身丫鬟。
周夫人聞言息鼓偃旗,不再趾高氣昂地挑刺。
“金夫人…”她目光掃過裴寶珠時頓住,眼中閃過一絲嫉妒與厭惡。
“這位是安少爺?shù)男路蛉???p> “周夫人誤會了,謝夫人是安家的貴客,要在府上小住幾日,怪我沒提前知會門房,說近些日子不接見客人?!?p> 裴寶珠笑瞇瞇接話:“怪不得金夫人,周夫人身份貴重,門房還敢將她攔在外頭不成?”
“謝夫人所言有理,時間確實有些趕?!?p> 兩人一唱一和,就差指著周夫人鼻子說她沒規(guī)矩,上門做客不知提前送拜貼。
周夫人不明所以,但直覺兩人陰陽怪氣,沒說好話,不能朝金夫人發(fā)火,只好將火撒在裴寶珠身上:“你可知本夫人是誰,竟敢跟本夫人這般說話!”
“敢問夫人是何等身份,說出來讓我長長見識。”
呵,身為表哥寵妃的謝長歡她都不在乎,會怕她一個犄角旮旯的婦人?
裴寶珠的好脾氣只給合眼緣的人,其他的一律隨心情,而現(xiàn)在,她的心情很不好。
周夫人揚(yáng)起下巴:“我爹乃兩江總督薛望!”
“薛望?”裴寶珠隱約覺得耳熟,或許從前在哪里聽說過。
不過連她的面都沒見過,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謝夫人…”金夫人略有些擔(dān)憂。
金夫人出身不低,未出閣前與周夫人交集不少,薛芙不過是總督府不起眼的庶女,薛望十幾個女兒,薛芙壓根數(shù)不上名號。
直到嫁給周富陽后,薛芙在薛望面前才有兩分臉面。
近年來越發(fā)囂張跋扈,時常來安家吆五喝六,錢財寶物看上就拿,完全不將自己當(dāng)外人。
安老爺不想與周縣令撕破臉,左右安家有錢,便隨了她去,使得她氣焰越發(fā)高漲。
金夫人擔(dān)心裴寶珠吃虧。
裴寶珠有心教訓(xùn)周夫人一通,最終還是忍下。
一來,表哥跟王家的拉鋸戰(zhàn)未結(jié)束,她暫時不能暴露。
二來,她此時住在安家,不能給主家惹麻煩。
“原來是總督府千金,失敬失敬!”
周夫人愛慕虛榮,最愛旁人捧著她總督千金的身份,表情緩和起來。
“想來本夫人是你見過最尊貴的人了吧?這種機(jī)會可不多!你有沒有見面禮?”
裴寶珠眼角抽了抽。
如此上不來臺面,第一次見面就要東西?當(dāng)真是兩江總督的女兒?未免太小家子氣了吧?
“謝夫人的東西會隨安家的禮物一起送到縣令府的,包您喜歡。”金夫人給裴寶珠一個哀求的眼神。